石荧看了眼迷宫般的回廊,又看了看其他游客,脸上掠过一丝艰难的权衡:“不能拿所有人的安全冒险。”
“那就分头行动。”姜临一果断提议,“你们寻找出口,我去调查哭声来源。”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沈雁行,虽未明言,但意图明显。
沈雁行向前一步,站了出来:“我也去。”说完,她看了一眼哭声传来的方向,“我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在装神弄鬼。”
石荧陷入片刻的犹豫最后从人群中选出一个看起来沉稳可靠的中年女人,从包里掏出了一个警报器交给她:“麻烦请您带领大家找出口,如果遇到无法应对的情况,按警报就行,我们会尽快赶过来。”
对方明显一愣,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警报器,回头看了看眼巴巴望着她的其他游客,责任感最终压倒了恐惧,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尽力。”
待大部队离开后,姜临一一行三人也循着哭声的方向,拨开层层帷幔向深处走去。
然而,帷幔之后是几乎一模一样的狭窄路径,曲折迂回,幽蓝的冷光为角落里的蜡像投下诡异的光影,使周围看起来异常阴森。
哭声依旧回荡,却因为环境干扰,变得更加难以捕捉,仿佛在下一道帷幔后,又像远在天边。
“我们在绕圈子。”姜临一停下脚步,伸手拦住石荧和沈雁行。
“但周围的蜡像不一样。”沈雁行低声道。
“是因为它们在动。”石荧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似乎是要证明她的话一般,原本静立在帷幔阴影中的蜡像,竟悄悄走了出来,缓缓将三人围住。这里的蜡像几乎都是圣母像,她们面容柔和、表情悲悯,嘴角凝固着慈爱的微笑,脸上却流淌着由透明蜡油制成的眼泪。
圣母像们并没有表现出直接的攻击性,只是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态,从各个幽暗的角落里围拢过来。
一种令人窒息的悲恸从三人心底涌起,诱使着姜临一三人放弃抵抗,投入那永恒的怀抱中安眠。
无需多言,三人立刻背靠背形成防御阵型,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异变。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从她们来时方向响起,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人的心脏上。与之相伴的,还有一阵微弱的滋滋声。
三人透过帷幔的缝隙向外望去,看到一个异常高大的阴影正在逼近。那是一个清洁工打扮的男性蜡像,它右臂并非人手,而是一个结构复杂的机械装置,那令人不安的滋滋声,正是从中传来。
前有围堵,后有追兵,沈雁行啐了一口,咬牙低吼:“可恶!难道今天就栽这了吗?”
“小心!”姜临一突然喝道。
一尊圣母蜡像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朝沈雁行张开双臂扑来。沈雁行反应极快,一个侧滚翻险险避开那致命的拥抱。可她还未站稳,清洁工就抬起手臂,只听“嗤”的一声爆响,一股炽热的蜡油如箭般喷射而出!
沈雁行再度跳开闪避,大部分蜡油泼洒在地面与一旁的圣母像上,那尊圣母像瞬间被定在地上动弹不得,但沈雁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因为还是有小半蜡油喷到了她腿上。
顷刻间,沈雁行感觉自己被一股阴寒缠上,她的小腿也像被套上石膏枷锁,变得沉重无比。
“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必须撕开一个突破口!”姜临一喊道,并试图找出包围圈最薄弱的一环。
石荧也默契配合,牵扯住蜡像的注意力,为三人争取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们同时向左后方突进,试图利用那边帷幔的遮蔽摆脱追击。
可清洁工竟还有战斗智能能预判她们的动向!它横移几步,堵住去路,机械臂抬起,蜡油喷射器滋滋作响,又是一轮新的攻击!
这次蜡油的覆盖范围极广,千钧一发之际,姜临一在将行动不便的沈雁行猛地推开,自己却躲闪不及,被溅出的蜡油击中右肩。刹那间,她的头发凝结成蜡块,整条手臂也麻木失去知觉。
而沈雁行因腿伤行动迟滞,被一尊离得最近的圣母牢牢抱在怀中!
“放开我!”沈雁行剧烈挣扎。
可那拥抱看似柔和,实则力量极大。更绝望的是,沈雁行的挣扎很快开始减弱,她脸上迅速失去血色,皮肤泛起灰白的光泽,眼神变得空洞,甚至那惊恐的表情都逐渐凝固。
几秒后,她变成了一尊新的蜡像。
“沈雁行!”姜临一目眦欲裂。
然而蜡像们不会给她们喘息之机。清洁工逼近,机械臂再次瞄准。与此同时,周围的圣母像也仿佛受到指令,迅速围拢过来,张开的手臂构成一片苍白的森林,要将剩下两人彻底绞杀。
伴随着一阵更为低沉的机械嗡鸣,已蓄力完毕的蜡油喷射器像高压水枪般喷出一股更大的蜡油!
这一次,蜡油覆盖范围极广,封锁了她们所有退路,已是避无可避!
就在这决定性的瞬间,石荧将自己的后背作为盾牌,迎向了那致命的洪流。
滚烫粘稠的蜡油迅速渗入衣料,几乎在接触的同时就开始固化。姜临一眼睁睁地看着石荧的轮廓急速僵硬、失色,最终彻底成为一尊毫无生气的蜡像,快的甚至来不及让人说什么话。
悲恸与愤怒还未来得及在心中成型,另一尊圣母像已然逼近。它将手臂,像是要安抚姜临一般,朝她环拢过来。
身体的麻木与精神的短暂真空,使姜临一的反应出现致命的迟滞。
下一刻,她落入一个坚硬的拥抱之中。
刺骨的寒冷顺着血管急速蔓延,姜临一只觉周身力气如退潮般散去,血液凝成冰碴,阻滞了心跳,也封冻了感觉。她的视野迅速昏暗、模糊,如同蒙上一层厚厚的蜡。
在意识彻底沦陷前,她艰难地望向同伴早已凝固的身影,眼里充满不甘。
我还会再回来的!
“检测到宿主死亡,死亡回档启动。”
“当前San值:55”
“如果遇到无法应对的情况,按警报就行,我们会尽快赶过来。”
姜临一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脑海中残留的幻痛,但死亡的记忆却如同跗骨之疽般挥之不去。沈雁行凝固前投来的绝望眼神、石荧挡在她身前时决绝的样子,以及那最终的剧痛。
上次失败中队友的痛苦与牺牲,化作一把刻刀,在她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三人再次踏入回廊之中,这次,姜临一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这边。”她低声说着,率先拨开一道厚重的帷幔,拐向一条看似毫无区别的岔路。
哭声依旧缥缈,但姜临一的方向却异常明确,仿佛整个回廊的构造已经在她脑海里形成准确的地图。
石荧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出于信任,她并未多问,只是紧随其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蜡像的细微变化。
沈雁行则越来越惊疑不定,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来过这里?”
“信我没错。”姜临一没有给出太多的解释。
“这你家啊?连个理由都没有吗?”沈雁行不依不饶地追问。
“非要理由的话,就当是女人的直觉吧?”姜临一头都没回,脚下速度也没放慢。她知道,回廊里有圣母像围堵,三人背后有清洁工追杀,现在需要争分夺秒。
沈雁行皱了皱眉,她当然知道这就是姜临一的敷衍,但对方精准的带路确实节省不少时间,更避免了三人无谓的绕圈。她不得不将质疑暂时压下,心下暗忖:怪谈调查局的人是真有两把刷子。
在姜临一的引领下,她们很快逼近了哭声的源头。这里帷幔颜色愈发变深,沉重得几乎要坠下来。空气里的悲恸也快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活人的心口,让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应该就这边了。”石荧说道。
三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面前那尊低头垂泪的修女蜡像上。这尊蜡像看上去比其他的更为陈旧,但哀伤的神情却无比真切,这让每个看到她的人都能感受到当初制作者的细腻用心。
姜临一眼尖地发现,蜡像底座与裙摆之间的缝隙中,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有东西。”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用两个手指轻轻捻住一角,避免碰到蜡像的同时,一点点往外抽。
石荧和沈雁行立刻一左一右护在她身旁,全神戒备。
然而,就在那张纸即将被完全抽出的刹那,一阵细微的摩擦声从身后传来!
三人齐齐回头,只见帷幔无风而动,背后人影幢幢。
一尊尊面容悲悯的圣母蜡像,如同被丝线操控的傀儡,正缓缓地从帷幕后方移出,形成一个无声的合围圈。
与此同时,那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机械运转滋滋声,再度从另一头逼近。
又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但这一次,姜临一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她迅速将纸条塞进口袋,眼神沉静如水,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近乎冷酷的镇定。
她快速扫过圣母像和清洁工的方向,声音低沉却清晰:“别自乱阵脚,它们不过是些没有脑子的东西罢了,放心,听我指挥。”
“这次,我们会解决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