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浮生录 第11章 绝处逢生

身后是越来越响亮的砸门声和保安们愤怒的咆哮，眼前是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重化学品和未知**气息的黑暗地下入口。陆蘅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在看到墙上那“工业用氯化钠仓库”的字样和供应商王二狗的名字后，她知道自己已经触及到了这个黑窝点的核心秘密，多停留一秒都可能万劫不复。她一咬牙，紧了紧背上用厚布包裹的青铜甗，便如同投入深渊般，纵身跃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脚下似乎是湿滑的台阶，她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浓烈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恶臭扑面而来，比刚才仓库里的味道还要强烈百倍！那是一种混合了多种化学药剂、工业废料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物质的恐怖气味，熏得她头晕眼花，几欲作呕。她强忍着不适，用袖子紧紧捂住口鼻，借着从入口处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跌跌撞撞地向更深处跑去。

她不知道这地下通道通向何方，也不知道里面潜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但她知道，留在上面，一旦被那些穷凶极恶的保安抓住，下场只会更惨！她手机里那些关于工业盐冒充食用盐的证据，足以让他们对自己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臭娘们！别跑！”

“她进地道了！快追！”

身后的叫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仿佛催命的鼓点，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陆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回头，只能凭着感觉，拼命地向前跑。脚下的台阶似乎无穷无尽，一直向下延伸，仿佛要通往地狱的深处。

通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伸出一只手，摸索着粗糙潮湿、布满黏腻污垢的墙壁前行，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护住背后的青铜甗。脚下不时踢到一些不知名的障碍物，发出哐当的声响，或者踩到一些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更让她心惊肉跳，浮想联翩。空气越来越浑浊，弥漫着令人头晕目眩的化学气味和**气息，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掺杂着玻璃碴的毒气。

不知在黑暗中跑了多久，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她感觉体力正在飞速流失，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肺部也开始传来火辣辣的灼痛感。值得庆幸的是，身后的追兵似乎也因为忌惮这地下的未知环境，或者被复杂的岔路迷惑，声音渐渐变得遥远模糊起来，最终彻底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陆蘅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冰冷的、黏腻的墙壁上，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衫，混合着通道里的污垢，紧紧地贴在身上，又湿又冷，散发出难闻的气味。黑暗中，她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在耳边轰鸣，以及因为缺氧而变得异常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声。背上那沉重的青铜甗，此刻也如同山岳般压着她。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废弃工厂的地下排污管道？还是……某种更加隐秘、更加恐怖的所在？比如……处理工业废料甚至……更可怕东西的暗道？

她拿出那个屏幕早已摔碎、但还能勉强亮起的手机，下意识地想打开手电筒功能照亮一下周围的环境，看看自己究竟身处何地。但手指刚触碰到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图标，她又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手机的光亮会暴露她的位置，谁知道这黑暗的通道里是否还潜藏着别的危险？而且，她必须节省这最后一点宝贵的电量，手机里那些记录着化工厂罪恶的照片和视频，是她逃出生天后反击的唯一希望，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稍微缓过一口气后，她不敢在此地久留，只能凭借着求生的本能，继续摸索着向前走。地势似乎不再向下倾斜，变得平坦起来。空气也似乎稍微流通了一些，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虽然依旧存在，但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浓烈刺鼻了，反而多了一丝……泥土和水腥味？

突然，她脚下似乎踢到了一个软绵绵、又带着点棱角的东西。她吓了一跳，连忙缩回脚。借着从头顶某个不知名缝隙，或许是年久失修的通风口，透进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惨淡的天光。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或许……已经是第二天黎明了？

她低头望去，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地上散落着的，赫然是一些早已腐烂、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条，以及……几截发黑的、明显属于人类或大型动物的……骨头？！甚至还有一个破碎的、眼眶空洞、形状可怖的头骨！

这里……难道还是个抛尸场？！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了她的心脏！她不敢再细看，也顾不上疲惫，立刻拔腿就跑，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恐怖之地！她甚至能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背后的青铜甗也仿佛感受到了这股阴森的气息，变得更加冰冷沉重。

又不知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跑了多久，前方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丝比较明显的光亮！而且，她好像听到了……哗啦啦的水流声音？

是出口吗？！这次一定是出口了吧？！

陆蘅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也顾不上脚下的障碍和身体的疲惫，拼命地朝着光亮和水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光亮越来越清晰，水流声也越来越响亮。最终，她冲出了那条令人窒息的黑暗通道，眼前豁然开朗！刺眼的阳光让她忍不住用手挡了一下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等她的眼睛稍微适应了光线后，她才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如同城市伤疤般的、废弃的排污渠底部！排污渠的两侧是高达数米的、长满青苔和污垢的水泥堤岸，上面布满了各种涂鸦和垃圾。而在渠道的中央，一条浑浊不堪、漂浮着各种垃圾、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水河流，正哗啦啦地翻滚着，向着远方流去，最终汇入城市边缘那条同样被污染的河流。

她刚才听到的水流声，就是来自这条令人作呕的排污河！而那光亮，则是从排污渠上方传来的、久违的天光！

虽然环境依旧恶劣不堪，甚至可以说比刚才的地下通道更加肮脏恶臭，但至少……这里有光！有空气！有逃离的希望！她重见天日了！

陆蘅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在排污渠的一侧堤岸上方，似乎有一道锈迹斑斑、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铁制维修梯，如同连接地狱与人间的阶梯般，一直延伸到地面！

出口！终于找到真正的出口了！

陆蘅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她几乎是手脚并用，也顾不上堤岸上的湿滑和污秽，拼命地向着那道铁梯爬去。背上的青铜甗如同沉重的龟壳，让她每向上一步都异常艰难。

铁梯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很多地方甚至已经断裂，踩上去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她，她咬紧牙关，克服着身体的颤抖和恐高，前世她可从未爬过这么高、这么危险的东西，一步一步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攀爬。

终于，在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后，她爬上了堤岸，翻身滚落在一片长满了半人高荒草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地面上。

刺眼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新鲜的，虽然也夹杂着排污渠臭气的空气涌入肺部，让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躺在草地上，如同搁浅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着头顶那片湛蓝得有些不真实的天空，以及天空中悠闲飘过的几朵白云，感觉自己仿佛真的从地狱回到了人间。背上的青铜甗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但此刻，这重量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安全了……她终于……逃出来了……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之前被强行压抑的恐惧、委屈、愤怒、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再也抑制不住，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嘶哑而绝望，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控诉。她哭自己前世含冤而死，尸沉枯井；哭今生身世凄凉，步步维艰；哭父母惨遭横祸，仇深似海；哭奶奶生死未卜，命悬一线；哭自己屡遭陷害，走投无路；哭这世道不公，黑白颠倒……

她哭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两世为人所承受的所有苦难和不甘，都随着这泪水彻底宣泄出来。直到嗓子完全沙哑，泪水流干，力气也几乎耗尽，她才慢慢平静下来，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麻木。

劫后余生的庆幸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现实。

她逃出来了，可是……然后呢？

她该去哪里？还能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吗？经历了昨夜的惊魂和暴露，她毫不怀疑，敌人肯定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甚至可能已经派人去她的住处搜查或者蹲守了。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可是，不回去，她又能去哪里？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她举目无亲，身无分文，仅有的一点钱还在医院押金里，而且也早已花光，甚至连一个可以暂时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要流落街头吗？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屏幕碎裂、电量也所剩无几的手机。里面存储的那些关于化工厂，或者说那个伪装成盐厂的黑窝点，生产工业盐的证据，是她揭露罪恶、寻求正义的唯一希望。但是，这些证据同样也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暴露，或者落入敌人手中，随时可能给她带来杀身之祸。她该如何保护好这些证据？又该如何将它们安全、有效地传递出去？

还有奶奶……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在抢救？那笔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用又该怎么办？她现在连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拿什么去拯救唯一的亲人？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沉重的枷锁，再次将她拖入了绝望的深渊。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茫茫大海上漂泊的溺水者，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波涛，看不到一丝光亮，也抓不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难道……她真的要像一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永远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担惊受怕，苟延残喘吗？难道她穿越而来，就是为了再次经历一次更加悲惨、更加无助的命运轮回吗？

不！绝不！

陆蘅猛地从草地上坐了起来，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泥污和泪痕。她的眼中，虽然还残留着泪水的痕迹，却再次燃起了不屈的火焰！

她不能认输！她不能放弃！

她想起了父母临终前那不甘的眼神，想起了奶奶在病床上那期盼的目光，想起了那口陪伴她穿越千年、似乎拥有神秘力量的青铜甗（它此刻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背上，仿佛在给她无声的支持），想起了“老味道”老板那虚伪的嘴脸和恶毒的威胁……

所有的悲伤、愤怒、不甘和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股强大的、要与这不公的命运抗争到底的决心！

躲藏是没有用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必须站出来！必须变得强大起来！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去拯救亲人，去揭露真相，去惩罚罪恶！

可是，力量从何而来？

在这个陌生的现代社会，她一个无权无势、甚至连身份都成问题的“黑户”，凭什么去对抗那些根深蒂固、手眼通天的黑恶势力？

身份！对！身份！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再次照亮了她混沌的思绪！她必须先拥有一个合法的、被这个社会承认的身份！一个能够让她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下、能够为自己发声、甚至能够寻求法律保护（虽然她对这个时代的法律已不抱太大希望，但至少是一个程序上的保障）的身份！

而对于她来说，最直接、最合适、也最能发挥她优势的身份，无疑就是——厨师！

她拥有着这个时代顶尖的、足以傲视群雄的厨艺！这是她最大的依仗，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能获得官方认可的厨师资格，她就能名正言顺地从事这个行业，就能用自己的技艺去赚钱、去积累资源、去建立人脉！甚至，还能利用厨师这个身份，去接触更多的人，去了解更多的信息，去寻找揭露黑幕的突破口！

厨师资格证！她必须尽快拿到厨师资格证！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大部分迷茫和绝望，为她指明了一条虽然艰难、但却充满希望的前进方向！

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草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虽然她此刻看起来狼狈不堪，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污垢，但她的眼神却重新变得明亮而坚定，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她将背后的青铜甗重新紧了紧，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和冰冷的触感，心中也多了一份踏实。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远处那条公路的轮廓，迈开了虽然疲惫、但却无比坚定的步伐。

她要去报名！她要去参加最近一期的厨师资格证考试！她要用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地为自己赢得一个身份！一个能够让她在这个世界上重新站起来、继续战斗下去的身份！

至于考试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刁难和陷阱……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还能耍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