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在快要触碰到花时,闭上眼,嘴中无声动着,蕴含着神秘符文的光华自指尖传至最近的花瓣,手指向侧一搅动,一条线般的血迹混杂于水流,推着花向戴斯顿那里而去,在他肩部停下。
停了没几秒,花便飘向另一个方向,戴斯顿发现它飘向了与原水流相反的方向,循着那块望去,其中的不竭海花明显更加茂盛。
亚伦摩挲几下手指,血迹不再流动,长发间的丝丝细线在水波中轻微晃荡,水流平静下来,墨色也逐渐垂落回如在陆地般的状态。
他转头对着戴斯顿眉眼弯弯:“它是有'记忆'的,跟上吧。”
戴斯顿抬手感受着经花带动的水流中,那仿佛蕴含了记忆的线条,轻颔首以表回应,微不可查地嘴唇张开一条缝,却又很快收拢。
“我带头。”
费里塞话音刚落,跨几步便来到漂浮花的最近处,以不容置喙地姿态走在最前面,紧紧跟着那朵如灵魂正在飘动的不竭海花,期间走得很快但很小心,似乎不愿再伤害更多的海底之花。
亚伦和戴斯顿对领头人也没什么执念,干脆由着这位芬劳家的二少爷以他的方式打消戒心。
看着费里塞紧绷的身体,缪乔忽然有些好笑,却也将这种心绪投射到了自我。
“不竭海花没那么脆弱,费里塞,你太紧张了。”
缪乔将剑紧贴于身边,同时也在宽慰着自己,她相信自己的控制力,不会让无鞘张扬的奥本欧圣剑损伤这片神圣的海底花园,但她只担心越发活跃的圣剑会突然兴奋过度,像醉酒的家伙那样将周围的美丽全部撕碎。
她自从来了不竭海就经常怀疑这片海洋对圣剑来说就是巨大的高浓度酒精木桶,圣剑随时随地来上几扎,便会获得人性,却也失去理智,一心想着苏醒自己,丝毫不顾主人的昏头转向。
一路上祈祷幸运女神能够安抚这把有灵性的剑,漂浮的花终于在缪乔心神力竭时停了下来。
身着黑色执行披风的费里塞背对着身后三人,几人只能看到他双手轻轻一拨,平视着前方,费里塞深呼出一口气,肩部垂落,如雕像般凝固,怔愣了几秒才踏出脚步。
出现在四人眼前的正是一片没有圣洁白花覆盖的沙面,而最中央圆形分层石台阶上,立着一块灰色石头——
是奥维沃风的墓碑。
几人心照不宣沉默着,上前安静观察起墓碑,由费里塞解读着墓碑上的刻字,所幸刻字也是能看懂的奥维沃语。
戴斯顿在见到墓碑前观察了眼一路上都在观赏海底景色的亚伦,他在看到石碑的那一刻,眉间也只是轻抬。
石碑看起来崭新如初,费里塞指尖颤抖,同时用着明亮锋利,似要把所有谎言击碎的双眼研究字里行间,却越发对墓碑过于良好的状态产生质疑,他思忖良久,深深叹口气后才决定将真相分享。
“如果我没看错,这是当年芬劳船长的墓碑。”
怎么可能?身后全是海水,缪乔也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时身后是否惊出了冷汗,旋即豁然道:“原来是这样……芬劳船长当年成功活着走出了不竭海,家族史多个记载都能证明他的□□亡于陆地之上的芬劳宅邸,但是他拒绝在墓碑上刻下任何东西,据说还是全家人劝着船长才让他的尸骨入葬芬劳家族墓园。”
鉴于芬劳船长死亡时的信息是有心人稍作研究就能获得的,缪乔也就没打算避着奥维沃卡来的两位了。
“费里塞,上面刻了什么?”缪乔在短暂的惊愕后越发期待起来。
芬劳家族历史悠久,族内记载保管齐全,延续性也极强,几乎每代都会选出专人进行家族史的再研究再整理,这其中耗秃了不知多少年轻气盛的族员——也未能破解船长遗言之谜。
船长当年谜团重重,如今由她这辈解开的可能性很大!
费里塞眼神不动,喉结滚动,按照文字内容调整情绪,以一种尊敬平和的语气,沉声从开头念起:
“谨以此献给亚厉珊德拉·索尔特贝恩——沉没于我前,我一生之爱。雷奥纳德·利安得·芬劳以灵魂献祭于此,稍作谢罪,唯愿以此换得早亡的灵魂能够安息。”
在芬劳船长的口吻下,那位有“光明”信徒象征的副船长不是亚厉珊德拉·芬劳。
费里塞念完这信息量足够颠覆芬劳家前代所有族员猜想的开头,兄妹二人不禁沉默了许久,未多因找寻到真相而兴奋激动。
他们属于族内主支,获取了这一信息就意味着要担任保管与规划公布范围的责任,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告诉所有人,这位已成为故事的船长在光荣披风扬起的背后选择了自我献祭?探险家们于风浪之中该如何念诵这位榜样的姓名?
自我献祭在整个魔法界一直是极为有争议的话题,在没有任何战争,没有任何灾难发生的情况下,“自我献祭”常被认为走投无路的懦弱选择,献祭一定伟大?在此时本质也只是光明正大的逃避。
如此深情,如此幻灭。
“是船长的名字,可亚厉珊德拉女士早在船只正式到达不竭海前就因海难而逝。”缪乔将这于家族史中一笔带过的片段直接说出,也算提示那不属于芬劳家的二人。
发生了什么会让船长选择灵魂献祭来谢罪?当年的谜团里芬劳船长究竟有什么罪孽……这就是缪乔也无从知晓的了,只能等待费里塞继续。
费里塞凝眉,用手抚摸着下面已模糊不清的文字,摇了摇头:“不行,下面的遗言未做魔法处理,已被海水侵蚀得不成样子了,呵呵,剩下的片段只有不竭海知晓了。”
“反面还有信息。”站位在墓碑后的戴斯顿出声,见兄妹有所动作,移步离开至正于不竭海花中等待的亚伦身边。
“先生对此不感兴趣吗?”
亚伦向侧微移,为戴斯顿腾出些空间:“这是不竭海的故事,芬劳家的历史。”
“先生想说自己无心参与?这也是先生早知道的信息吧。”戴斯顿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随后朝着虚空一笑。
亚伦接下这个微笑,将手指置于唇前,朝着他眨眨眼,示意噤声。
原来漂流的指路花绕着兄妹二人缓缓向下,落至石碑另一面那覆有灰色死亡珊瑚结层下。
此时灰色背后,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音乍响不止,死亡珊瑚层脱落了一角,让抹抹鎏金重归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