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 第10章 第十章

李易然先烧了点热水，然后拿上刚才买的药和粥，朝楼上走。

房间的门开着，里面光线昏暗，窗帘都是拉着的，估计在她来之前，沈耽一直在睡觉。

“不吃药，光睡觉有什么用...”李易然嘟囔了两句，抬脚进去。

沈耽闭着眼坐在床上，身子靠着墙，被子掀开在一旁，感觉到她进来，睁开眼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李易然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放在房间的桌子上，打开床头的台灯，先把粥递给他，“吃药之前先把粥喝了，不然伤胃。”

沈耽接过她手里的粥杯，温热的温度自杯壁传到他的掌心，他动作微顿，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小米粥。

“我记得你不爱喝甜的，就没让老板放糖。”她紧张的盯着他看，“...温度还行吗？”

沈耽点头。

李易然松了口气，有些羞赧道：“主要是我也不会做...所以只能买外面的给你...”

他没说话，沉默的低头喝了几口，热粥经过食道入肚，着实让他原本空荡的胃熨帖了不少。

李易然扯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上，坐在一旁看他安静的喝粥，心想他生病的时候看着真乖顺，竟然有一点点可爱…

她晃晃脑袋，挥散刚才头脑里的念头。常言道，你可以觉得一个人帅气优秀温柔善良，这些都还有救，但是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可爱，那你就完了，彻底没救了。

她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本来就已经很喜欢他了，要是再严重一点，她怕是一点脸都不用要了...

看他喝完最后一口，李易然把粥杯拿过来，然后把药和水一起递给他。

可能是见识到了她的固执，沈耽没怎么反抗，直接就着水把药片吞了。

“好了，躺下睡觉。”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拍了拍被子，示意他躺下。

他目光深邃，仿若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忽然道：“为什么非要管我的事？”

话里的语气既不欣喜也不愤怒，倒像是在认真的问她要一个答案。

李易然直觉的感到，如果这回她没能坦荡的说出来，他们之间可能就真的结束了。

“...因为喜欢你。”她眼眸微闪，与他对视，缓缓道：“特别喜欢。”

沈耽沉沉地盯着她看，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却没发现她有撒谎的痕迹，于是冷声问：“那个男的呢？”

李易然愣了一下，疑惑道：“哪个？”

他气笑了，“你还有几个？”

“一个都没有啊？”她觉得冤枉极了。

见沈耽一脸你最好仔细想想的表情，李易然闷头思考了一会儿。

如果说最近一段时间和她有牵扯的男生...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脸，她猛地抬起头，惊讶道：“你说陆扬？”

沈耽不说话，只一双眼笔直的望着她，看着就叫人心慌。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她解释道。

闻言，沈耽轻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真的没有！”李易然有些无奈，随后认真道：“是，他之前有追过我一段时间，但那只是他单方面的行为，我已经很明白的拒绝过他了。”

“我们连一点儿暧昧都没有！”

“我压根不喜欢他！”

见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李易然猛地站起身，因着心里着急，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大了几分，“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注视着她莹亮的眸，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声音很轻，像是随时都会飘走的羽毛，“你觉得呢？”

她倏的僵住，整个人像是被兜头盖脸浇了一盆冷水，寒冷的感觉立时从四肢传到五脏六腑。

房间的气氛霎时变得凝固起来。

沈耽眼看着她倒退了几步，脸色逐渐由红润变得惨白，凝望着他的眼瞳中闪烁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有震惊，有茫然，最后，只剩下受伤。

她一言不发，慢慢转过身，背对着他，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步子很慢，还有些踉跄，似乎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李易然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他攥紧了手下的被子，骨节微微泛白，扯出一片混乱的褶皱。

快意吗？答案是否定的。

刺向她的每一句话，最终都会以成倍的力度扎回他身上，明明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可他仍旧控制不住自己以最恶意的想法猜度她。

他颤抖的闭上双眼，压下自己内心翻涌着的想拦住她的冲动，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的汗。

李易然走到楼下客厅的玄关处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总不能每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都选择落荒而逃吧？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果想要前进，她就必须学会面对。

他们之间深不见底的鸿沟，既然是她亲手划下的，自然也该由她，让它彻底消失。

不就是几句戳心窝子的话吗？有什么可受不了的。真要论起来，还是她以前更混蛋一点。

想明白了这件事，她折回身，径直朝楼上的房间走。

沈耽紧闭着双眼，额上有细密的汗，看起来很不舒服。她掏出几张纸巾帮他擦了擦汗，动作轻柔而缓慢，心想一会儿得去打盆儿水来。

手腕忽然被人攥住，李易然顿住动作，低头看他，他漆黑的眸子有些混沌，看了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却没松手，哑声道：“不是走了吗？”

“走了就不能回来？再说了，谁说我走了，我只是下去遛一圈儿，你少瞧不起人了。”

沈耽戏谑的勾了勾唇，没说话。

意识到她去而复返的瞬间，一股令人战栗的喜悦便充斥了他的全身，他这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希望她能回来的，希望她不要放弃自己，希望...她能救他。

也只有她，才能救得了他。

纸巾用完了，李易然起身去打水，却因为被他攥着手腕而走不了，只好轻声道：“你松开。”

他沉默的看她一眼，放开了手。

片刻后，她端着一盆水走进来，先将毛巾打湿，然后拧干，仔细的擦着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

李易然拖着下巴，边擦边说：“我知道在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之后，要你相信我，并不容易。但是我可以等，可以慢慢让你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不甘心，就只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半天没见人应答，她垂眸去看他的脸。

他双目紧闭，神色迷蒙，眼睫微微打着颤，也不知道听见她刚才说的话没有。

又照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越睡越沉，体温也有所下降，李易然稍稍放下心，看了一眼手机。

已经十点半了，明天还要上课，必须回去了。

手机里还有几条父母催她回家的短信和电话，她快速的回复了一条，准备出了门再回个电话。

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她随手撕了一页，用笔在上面写了刚才想对他说的那些话，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做两手准备，省的他没听到。

李易然轻手轻脚的推门出去，边走边给父母回拨电话，她今天说是去同学家讨论功课，自家的老爸老妈向来开明，只嘱咐她早些回来，要是实在晚了就去接她。

这个点儿其实也还好，她打个车就能回去，不需要那么麻烦再来接。

电话通了，她轻声道：“妈，我现在打车回去。”

她走在夜晚寂静的小区里，偶尔有晚归的住户开车进来，还伴随着几声汽车的鸣笛。她堵住一只耳朵跟父母通话，昏黄的路灯打在她身上，将她单薄的身影拉的很长，

......

沈耽这一觉睡的非常沉，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

他坐起身，感到喉咙有些干涩，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保温瓶里的水是满的，明显是有人专门提前烧好放在那的。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微微抿唇，站在楼上的走廊朝下面望了望，没见到人。

扶了扶微酸的脖颈，沈耽暗笑自己傻，她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昨晚高烧出了太多汗，那时候顾不上，现在清醒了，就感觉到身上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

他利落的脱了上衣，径直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来哗哗的水声。

半个小时之后，他一身清爽的下了楼，准备到厨房随便搞点儿吃的。

路过客厅的时候，余光中刚好看到桌面上还有她买来的一兜水果，身子一转便直奔那边去。

装着水果的塑料袋旁边，放着一张纸，横着对折了一下，上面大剌剌写着三个字——致沈耽。

他低声笑了笑，心想她可真是什么花样都有。然后用手指顶开折痕，仔细浏览了一下上面的内容：

我知道在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之后，要你相信我并不容易。但是我可以等，可以慢慢让你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不甘心，就只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李易然。

这些话，沈耽昨天就已经听到了，只是那时睡意浓重，实在是不想说话。没想到她还专门又写了一遍，生怕他没听见。

他看着纸上隽秀的字迹，半晌，吐出一句话。

“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