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站在办公室打开的窗前, 吹着还带着些许冷意的风,沉默的点燃一支烟。
香烟袅袅,口中吞吐的烟雾随着流通的空气向窗外飘远, 还未到达那离窗最近刚发新芽的灌木,便悄然散去。
她在烦躁的时候总是这样做,指尖还会无意识地在木质窗框上轻轻敲击,以换冷静地思考。
与冥冥的那场对战像一根刺,扎在心底。每一次精准针对她电磁弱点的攻击,都像是精心设计的试探。高层怀疑的阴影,如同窗外渐渐聚拢的暮色,沉甸甸地压下来。
她需要离开。必须去处理“欧申纳斯号”上的麻烦。但无故失踪数日,无疑会坐实高层的猜疑。
谁能帮她?
家入硝子?她是个聪明的旁观者,但过于置身事外。夏油杰?他太敏锐,太善于洞察人心,反而容易看出破绽。夜蛾校长?他代表着高专秩序,绝不会纵容这种擅自行动。
指尖的敲击停了。
只剩下一个选择——那个最不可控,却也最有可能打破规则的人。
五条悟。
这个念头让她微微蹙眉。找他帮忙无异于麻烦之上还是麻烦。他的“六眼”能看穿太多,他的任性妄为更是众所周知,甚至拥有着近乎可怕的直觉。
但反过来想,正因他是“五条悟”,高层的规则对他形同虚设;正因他难以捉摸,反而不会对别人的秘密追根究底。
风险与机遇并存。可真的是这样吗?
她想起训练场上,他偶尔投来的、穿透墨镜的审视目光,那目光里不只是少年人的桀骜,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他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按兵不动。
与其让他从别处窥探,不如主动将他拉入局中,划定一个暂时的、心照不宣的同盟范围。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他对“有趣之事”的好奇心,能暂时压倒其他考量。
代价呢?
她必须付出相应的“诚意”,比如,那个关于咒术高层的秘密?或者御三家的秘密?更重要的是,她将不可避免地在他面前暴露更多破绽。
一花深吸一口气,窗外的云层被夕阳染成深绛色。权衡利弊,这是唯一可行的路径。她需要利用他的力量作为掩护,哪怕这意味着要将自己的一部分置于他的视野之下。
她掐灭烟,决定去找那个最棘手的“问题学生”。
而五条悟恰恰是这个时候从训练场回来了。
他刚结束一轮练习,白色的发丝在夕阳下泛着碎金般的光泽,墨镜随意地架在鼻梁上,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
“五条同学。”一花的声音平稳。
五条悟转过身,墨镜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哟,新老师。昨天的指导战很精彩啊。”他语气轻松,却意有所指。
一花没有接这个话题,直接切入重点:“我需要离开几天。”声音压得更低,“处理一些私人事务。希望你能帮忙遮掩一下,至少别让高层那边太快注意到。”
五条悟原本随意地向前迈着步子,听到这话,他的脚步倏然停住。
“哦?‘私人事务’?” 他拖长了语调,向前逼近一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加掩饰的探究,“是关于高层最近对你的特别关注?还是关于你档案里那片查不到来源的空白期?”
一花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回视他。这种态度反而让五条悟更感兴趣。
“我倒是觉得是你的秘密太多了,一花老师。”
“从你来的第一天起,”他慢悠悠地说,“我就觉得奇怪——一个能让高层既忌惮又想要拉拢的人,为什么要来高专当老师?”
他每说一句就逼近半步,直到两人的鞋尖几乎相触,“你的咒力控制比大多数一级都精准,却甘愿做个普通教师。”墨镜后的目光在她肩头停留,“更别说你手上这些...连医务室记录都没有的新伤。”
“该不会是为了躲避什么?还是说...”他歪着头,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洞察一切的苍蓝色眼眸,“这所学校里,藏着你要找的东西?”
一花被迫后退,脊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五条同学到底想知道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这不像是在防御,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他究竟察觉到了多少,又愿意介入多深。在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叹,为这个少年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
就在五条悟即将开口的刹那,走廊尽头传来了清晰、沉稳的脚步声——是夏油杰。
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共识,两人同时做出了反应。不愿被撞破此刻微妙的气氛,五条悟的「无下限」无声展开,而一花已默契地借着术式的遮蔽,拉着他隐入墙角厚重的阴影里。
空间瞬间变得极其逼仄。
“别动。”她偏过头,用气声在他耳边嘱咐。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仅仅是半寸的侧身,空气里被她体温熨过的一层薄浪便贴上来——无下限开着,术式隔得住拳风,隔不住热度。
她的呼吸极轻、极缓,但每一次微小的气流,都似乎能穿透那层无形的屏障,拂动他鬓边细碎的白发,产生一种细密而轻微的痒意,直钻心底。
他烦躁地蹙紧眉头,下意识地想扭开头,避开这恼人的触感。
这微小的动作立刻引起了身旁之人的警觉。
“嗯?”一花发出一个极低的、带着疑惑的单音,目光依旧警惕地锁定着外面走廊的动静,但身体似乎更绷紧了些,仿佛在无声地警告他不要暴露。
五条悟僵住,不再动弹,只觉得那股由她存在本身所带来的、无法用术式彻底隔绝的“感觉”,更加清晰了。他从未觉得「无下限」是如此无用的东西。
好在脚步声在门外停滞不前,随后又逐渐远去。
阴影里,紧绷的空气松弛下来。
一花率先一步拉开距离,脱离了那片令人呼吸困难的逼仄空间,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五条悟则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抬手略显粗鲁地揉了揉自己莫名发烫的耳后,低声嘟囔了一句:“……麻烦。”
“几天?”他问,算是答应了。
“不确定,尽快。”
“知道啦——”他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意,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狡黠地笑了笑,“不过,老师总不能让我白帮忙吧?我要伴手礼,超——级好吃的那种甜品。”
她看着五条悟,明白这看似随意的要求,是他接受这场交易的方式。“好。”她简单地答应。
“那就说定了!”他答应得干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快去快回哦,老师。别忘了我的甜品!”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一花轻轻呼出一口气。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离启航还有三小时。
回到宿舍,她快速整理行装。黑色作战服、微型电磁感应器、经过伪装的通讯设备,每件物品都被她仔细检查后妥善收纳。指尖拂过冰冷的装备,她的眼神愈发沉静。
关于那艘船的情报在脑海中迅速整合:
意大利黑手党(主办方):目的不明,可能是展示力量,或是寻求东亚地区的“合作伙伴”。
港口黑手党:以森鸥外为首,旨在拓展势力或获取某种关键资源/情报。太宰治、中原中也等核心成员大概率在场。
盘星教:这是最危险的一方。他们行事诡谲,目的往往与血腥的献祭和唤醒古老诅咒有关。那个泄露她情报的“老鼠”,很可能就是与他们接头的中间人。
一花扣上行李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箱壳上的纹路。
三方势力各怀鬼胎,而她必须在电磁被大幅压制的环境下,找出那个关键人物,揭开泄密的真相。更棘手的是,太宰治这个热心朋友送来的船票究竟是援手,还是另一个陷阱?
“三方猎鼠……”一花低声自语。
这场假面舞会,从一开始就是个精心布置的猎场。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每个人都可能是猎人,也可能是猎物。
夜色渐浓,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将一枚特制的电磁干扰器藏入袖口。镜子里,她平静地审视着自己的倒影,将最后一丝情绪收敛妥当。
拉低帽檐,她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向着横滨港的方向而去。海风送来咸湿的气息,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在驶往港口的车上,她闭目养神,将所有的线索在脑中反复推演。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决定成败,每一次判断都关乎生死。
当“欧申纳斯号”的庞大轮廓在夜色中显现时,一花缓缓睁开双眼。甲板上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悠扬的乐曲声,宛如一个奢华的梦境。
但她知道,在这华美的假面之下,一场残酷的狩猎,正要开始。
【小剧场·烟】
天台角落,一花、硝子背对背点烟。
楼下两颗脑袋排排冒。
五条悟(小声):“哇哦,坏女人标配。”
夏油杰:“别吵,会被发现!”
两人突然同步:“不对,二手烟更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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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