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侦探事件薄 第3章 第3章

在维里塔斯还在纠结的时候，外面的事情已经有了新的发展。

一个语音稍显跳跃的声音已经不停歇的说出了自己的观察：“艾伦先生，避免一位心碎的父亲更难过？”

“真有趣。我更倾向于认为，您是在为某个害怕出现丑闻的医院董事会争取时间，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不敢承认医院里正在发生的不同以往的凶杀案。”

“而你，被这位医院董事暗示了什么？升职？加薪？无聊透顶。”

“啊，也对，如果再没有一笔额外收入来补贴，你就要养不起你的情人了，昨晚你和她相处的愉快吗？今早她为你打领带时似乎不小心遗漏了你领口的污渍，噢，莫非这位小姐已经看透了你财政上的空缺，准备好新的目标而抛弃你了。”

“……污蔑！你这是**裸的污蔑！”艾伦涨红了脸颊，想要低头去看自己的衣领又硬生生停下动作。

他扭头向门外走去，大声嘲讽道：“你们就在这边随便调查吧，但是你们不可能查出来什么的，伦敦威斯敏斯特区大奥蒙德街儿童医院是政府设立的慈善医院，这里所有人都是热爱儿童的善良人士，不可能有人会伤害孩子！”

维里塔斯感觉到有人怒气冲冲的从推车和汤姆身边走过，随着“碰”的一声门响，这片空间又恢复了平静。

汤姆不知所措的看了眼面前发生的一切，微不可察的咽了口唾沫，看了看自己的推车，他在心里小声的说了下抱歉，然后拉着推车准备带着维里塔斯离开太平间，看来这个孩子注定没法和朋友告别了。

“夏洛克，你又把我们的带路人气走了。”约翰·华生无奈道。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一个吗？”夏洛克·福尔摩斯露出一点微笑。

夏洛克·福尔摩斯大踏步走到汤姆·巴特勒旁边，堵住他的去路：“说不定，这位先生知道更多呢？”

“又或者，他给我们带了一些惊讶的礼物？”夏洛克·福尔摩斯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推车。

“……先生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该离开去工作了。”汤姆·巴特勒对现在这快速发展的陌生事态感到恐惧极了，就像是他老实工作了三十年的老牌制造厂突然在经济衰退中倒闭，他不得不从“汤姆工头”突然变成了“清洁工汤姆”，在快退休的年龄突然又被人呼来喝去。

这让汤姆·巴特勒低下头，神情带上一些转瞬即逝的痛苦，他极力避免和这位眼神锐利的绅士产生接触。

夏洛克·福尔摩斯思考了一下，突然弯腰伸手掀开了推车上的帘子，和底下屏住呼吸正在倾听的维里塔斯猝不及防的对上了眼。

汤姆·巴特勒年老的嗓子里挤出了他从未有过的不体面的声音：“不！住手！等一下！”

维里塔斯：“嗯？！”

约翰·华生：“什么？！这里怎么有个孩子？”他怀疑的看了一眼汤姆·巴特勒，作出了防备的姿态。

夏洛克·福尔摩斯露出一丝心满意足，像是一只精准抓住猎物破绽的大猫，他审视这个被他抓到的小孩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灰尘在太平间冷白的光束中停止了飘浮，声音也从世界里褪去。只剩下维里塔斯和福尔摩斯二人，在突如其来的寂静中，完成了一次猝不及防的眼神交汇。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穿透了维里塔斯试图伪装的所有慌乱。

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维里塔斯看不到惊讶或责备，他只看到了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对“非常规事物”好奇的炽热兴趣。

而夏洛克，他看到一个尽管脸色苍白、披着毛毯、蜷缩在肮脏的清洁车里，但眼神却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恢复冷静与评估的头脑，这太不寻常，也太有趣了。

在令人窒息的三秒沉默后，维里塔斯没有哭，也没有道歉。

他现在心里默念：“四时，签到。”

“首次签到·伦敦威斯敏斯特区大奥蒙德街儿童医院太平间，获得技能【初级法医学知识】，您获得了基础的法医学常识。”

他深吸一口气，用还带着孩童声线、却异常清晰的语调说：“福尔摩斯先生，您在比利的身上发现了什么医生没注意的痕迹从而判断比利死于谋杀？”

其实在来的路上，维里塔斯一直在思考上午发生的事情，不止一次的儿童死亡不可能没有引起注意，也不可能这些尸体全部都不曾验尸，那么肯定是这些孩童的死亡是现有的医学方式调查不常去思考的知识盲区。

最有可能的方式之一是胰岛素过量，胰岛素过量的死亡方式虽然在1972年就已经有死后定量检测论文发表了，但胰岛素是人体自身存在的激素，在当下的尸检中未怀疑到它的情况下，法医根本不会针对性地进行复杂的内分泌化验。

现在，他只需要接近比利的尸体，能够有机会用他刚刚获得的的法医学知识来验证一下是否有针孔存在。

夏洛克·福尔摩斯短暂的露出个微笑，然后追问道：“‘痕迹’？有趣的用词。告诉我，孩子，在你的眼里，有哪些‘痕迹’是医生会忽略，但我……应该注意到的？”

约翰·华生立马阻止他：“夏洛克，他只是个孩子！”

然后走到推车旁谨慎的看了眼已经愣住的汤姆，他蹲下来伸出手，温柔的说道：“孩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先从里面出来好吗？你的脸色不太好，我们该送你回到床上休息。”

“谢谢你，华生医生。”维里塔斯借着约翰·华生的手走出来，小心剁了剁已经发麻的脚。

维里塔斯先走到停尸车旁，将手里攥的粘腻的糖果放在刚刚夏洛克检查时被掀开白布的比利尸体旁，然后扭头对汤姆·巴特勒感激地说：“谢谢你，汤姆叔叔，对不起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请你先去继续工作吧，之后这二位先生会把我送回病房的。”

汤姆·巴特勒抿了抿嘴唇，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呐呐的点点头，带着推车沉默的离开了太平间。

维里塔斯回过头，使用自己刚刚得到的专业知识做着分析。

约翰·华生看到一个十岁的孩子盯着自己同伴的尸体沉默，忍不住上前一步：“听着，孩子，这真的不行。夏洛克，我们不能让一个病人，一个孩子，在这里……”

“约翰，”夏洛克打断他，目光一秒也未离开维里塔斯，“一个普通的孩子此刻应该在尖叫或者哭泣。而他，”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在进行尸表检查。告诉我，你见过这样的‘孩子’吗？”

“安静下来，约翰，这孩子没在害怕，他在观察和思考。很明显，他和那个清洁工之间做决定的是他，他能在这此案件中给我们更多信息。”

这时，在尸检时已经发现想要获得的信息的维里塔斯也转过身，像是在回忆什么，眼神略微放空了一瞬，随后才清晰地陈述：“比利的脖颈、腋下和大腿内侧都有小红点，而这些痕迹，至少昨天白天我都没有在比利脖子附近发现这些。”

“昨天晚上虽然灯光并不十分清晰，但睡前比利精神很好，没有任何病重的迹象，实际上，比利昨晚拉着我说话的时候兴致十足，这至少表面他并非长期中毒，唇色正常表示也不是急性投毒，而他没有清淤的身体也说明他不是被肢体造成的谋杀。”

“实际上，我早上听到的消息是比利已经不是第一起大病转好后突然死亡的儿童，这么多儿童死亡却没有发现死因，我猜这至少注射的不是常见致死药物。”

“我听说如果注射后用热毛巾敷过，连轻微的淤青都会消失。但皮下组织的微观炎症反应，在显微镜下是藏不住的。”

“先生们，假如你们是来调查相关案件的警官，那么能否请你们让医院对比利完成一次显微镜切片检查和内分泌化验检查。”

约翰·华生脸上的温和神情瞬间凝固，转为极度的震惊和严肃：“等等，孩子，你从哪里知道这个的？”

他看向夏洛克·福尔摩斯，语气变得低沉：“夏洛克，他说的……有这种可能性。如果是精于计算的注射，常规尸检确实可能漏掉，这需要非常专业的毒理学筛查。”

夏洛克·福尔摩斯对约翰·华生点点头，他的思维现在已经完全兴奋起来了，他用眼神观察着这个矛盾而异常的孩子，继续提问道：“一个精妙的观察，孩子。那么，假如说这个儿童死于谋杀，在这份嫌疑人名单里，谁最不可能，却又最值得警惕？”

维里塔斯镇定道：“隔离病房能进来的人不多。”

“瑞贝卡·肖姐姐，是医学院的志愿者，负责给我们送午餐，她很有分享欲，关于可能的嫌疑人信息她分享过不少。至于她本人，我知道她来自一个保守的中产阶级家庭，父母强烈反对她“不务正业”的志愿者活动，并切断了对她的经济支持，要求她立刻去找一份“正经工作”。最近，她很沮丧，因为在医院亲眼目睹了医院因资源不足而做出的种种妥协，理想受挫，她热衷于与即将出院的孩子及其家庭进行“深入”交谈，内容常常涉及他们对未来的“恐惧”，昨天中午她和比利聊了很久。”

“汉弗莱·劳埃德医生，我听说他正在办理离婚，且最近一位更年轻、更擅长“成本控制”的医生被提拔，他彻底失去了晋升希望，他面对孩子时很冷漠，每次查房只是机械性的完成体征数据记录，很少和我们做眼神交流。”

“埃洛伊丝·佩吉护士长，她的经济负担很重，很讨厌撒切尔夫人，会教孩子们唱最近的政治讽刺儿歌，但她对孩子很温柔和关心，她总是对孩子们充满怜爱，可是今早她对丽莎女士说不是丽莎的错。”

“而丽莎·柯林斯护士，她年迈患有痴呆症的母亲病情急剧恶化，最近压力很大，作为家庭支柱的她红肿的双眼昨天让比利很担心，今早上班迟到了很久，造成了交接班时间的空缺。”

“阿米特·卡普药剂师助理，昨天下午突然闯进病房看了一眼又离开了，我听说他的小妹妹在一年前死于一场医疗事故，但医院系统内部调查后认定主治医生无责。他申请查看详细记录的请求也被官僚程序驳回。今年年初，他提起的民事诉讼因证据不足而败诉，但因为技术精湛所以仍在医院就职。”

“最后……还有”维里塔斯钝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还有汤姆叔叔，今天早上他不假思索的反应过来刚刚去世的比利住在哪个屋子，按理说……他今天这个时间段还没有被安排清理比利的床位，因为那里还要留着等待两位先生检查，不是吗？”

“……噢，天呐，夏洛克。”约翰·华生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同样锐利的眼神，同样沉浸在思维中的表情，忍不住扶额：“……夏洛克，看久了真是令人不安的相似。说真的，你需要我去和麦克罗夫特确认一下家族谱系吗？”

夏洛克·福尔摩斯发出一声短促而愉快的笑音：“哈啊，如果那家伙真的干出弄丢孩子的事，我会去及时嘲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