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世界请允许丧系存在[西幻] 第4章 海洋1

安全区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骤然缩小。

一双双木然而浑浊的眼睛如同水藻般密密麻麻地漂浮在水面之中。凶恶在其中并不常见，然而更使人毛骨悚然的其实是那种单纯质朴的饥饿。

被当作食物的感觉并不好受。

站在原地，佐伊回视过去，目光沉而冷，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这样的表现使得海鲨们意识到眼前的猎物无法通过恫吓猎取。于是它们将身体绷紧，犹如一根拉满的弓弦，在达到极限的瞬间，“噌”地一声爆发，撕裂了水面的寂静。

海鲨们的身躯甚至要比普通的鲨鱼更为柔软脆弱，凝胶一样半透明微微透光。它们大部分都会因为腾跃过高而被惯性拖拽得血肉模糊，但就仿佛被诅咒一样，所有海鲨都对同伴的惨状视而不见，接二连三地重复着看上去毫无价值的行为。

一部分完全落在岛内的海鲨失去了水流的冲刷，鱼鳃紧紧闭合着。呼吸器官的快速衰竭使它们虚弱无比，只能趴在陆地上有一阵没一阵地抽动。

即使它们看起来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但它们的同伴，即半搁浅海鲨们的遭遇还要更为不幸。

浓郁的血雾在海水中晕染开来，如丝滑的红色绸缎般侵占着每一寸空间。

垂死的同类尚未咽气，那些曾并肩游弋的伙伴已经张开了布满利齿的深渊巨口，用力撕咬下一块块血肉。

猩红的瞳孔闪烁着贪婪的凶光。在同类血肉滋养下，它们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最终扭曲成小山般的骇人轮廓。更可怖的是某些群体中最为凶恶的海鲨——随着吞噬的一步步进行，它们的背上长出了尖利的嶙峋骨刺。

弥漫的血腥味儿吸引更多怪物汹涌而来，永无止境地朝着孤岛发起攻击。

如果再不做些什么，即使海岛不再继续缩小，海鲨群也即将用血肉之躯堆出一个足以将其击打、碎裂成屑的重锤。

“我们得想办法杀死它们。”

佐伊抬手，将飞溅到脸上的血液拭去——海鲨距离她们已经近在咫尺——瞳孔幽深，面色不变。

“我们大概得该感应点什么，在危机关头激发出某种潜能？”蒂娜眨了眨眼，猜测道，“比如，突然把一个炽热的火球甩到它们身上，或者凝结出锋利的冰锥刺穿它们之类的？大概就是这些戏码，学院最希望在入学试炼中看到的就是它们吧。”

佐伊点头：“我想你说的是正确的。”

“但我可以肯定，那些愚蠢的火球和冰锥一定不属于我们。”

她摊手：“很明显，我们之中没有那个人看起来像犹索之子。”

犹索之子？

对她们来说，这是个新鲜词汇。

剩下两人侧目，转头看向佐伊。

“危机在即，犹索在上啊，让我们想想办法吧。”佐伊嘟囔了一下，迎着两人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她嘴角微微挑了点笑，没办法一样说道，“好吧，好吧，让我来仔细说说吧。”

其实早就想开始介绍了，毕竟学院把她们三个分到了一起，只靠她一个人是肯定通关不了的，或者说，会很累。

在巫师世界中，巫师大致分为三类：犹索之子、钻研者以及秘术师。蒂娜刚才描述的那种，属于普通人印象中的巫师形象实际上属于元素巫师，只是犹索之子中的一个分支而已。

在这三类巫师中，犹索之子的数量占据了绝大多数。她们自诩力量来源于犹索大陆的核心，是继承了犹索世界精髓的犹索的孩子。

她们习惯于结伴同行，通过团结协作来放大个体的实力。这种互助精神是一种根植于血脉的本能，与组队不是一个概念，她们会因为犹索之子的身份相互自然靠拢。

打个比方，假设有人正陷于危机之中。剩下两种巫师不会因为同属一类巫师而立即开始帮助，秘术师们甚至更喜欢趁火打劫。但真正的犹索之子则会毫不犹豫地相互扶持，尽全力施以援手。

“你，你，”佐伊点了点蒂娜和厄洛特，又点了点自己，“我。”

“像我们这样蹲在触足边缘长蘑菇，连说话的人都没找到几个也不想找到的人，如果是犹索之子的话，那么犹索之子们一定是全部都灭绝了。”

无人回应。

“好吧，明明很好笑。”佐伊弯了弯唇，略略微笑，尖牙在唇瓣之中若隐若现。

她继续说道：“那么，感觉如何？剩下消失的人是犹索之子，我们则是被剔除出去的三个异类。”

“我还以为大家都和我一样，一向是这个待遇，已经习惯了呢。”蒂娜摆了摆手，睁着一双星星眼用力地扒到了佐伊肩上。

显然，她对信息来源更感兴趣：“佐伊，佐伊，你是从哪知道这么多信息的？我是指组队规则，嗯，还有巫师分类。”

当然是系统说的。

佐伊微笑。

但她显然不能把系统的存在告诉蒂娜。

于是她选择拉伊娃出来挡枪——到了学院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一点，纸包不住火——她眼都不眨一下，相当诚恳地说：“如果你的老师是导引巫师，你也可以知道很多。实际上，我感到非常遗憾，还没来得及作弊呢，试炼就开始了。”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这个答案的爆点一般，蒂娜兴致缺缺，但还是不忘用袖子轻轻沾了沾眼睛，凄凄切切地说，“你早该告诉我的，作弊怎么不带我一起？”

佐伊一边伸手镇压她的动作，一边继续说道：“总之，我们的身份无非也就两种可能，钻研者或秘术师。而不论是哪一种，我们都不具备直接攻击的能力，必须依赖更为间接的手段。比如说……”

佐伊看向厄洛特的黑白小蛇——值得赞叹，在这种情况下，各种有用的细节依旧没有被她遗漏——它们此时正十分听话地缠在厄洛特的手间。

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正身处危险之中，它们虽然有了相当的生存焦虑，但仍旧吐着红红的信子，舔舐厄洛特的指腹以作安慰。

这份乖巧显然并不属于蛇类的冷血本性，厄洛特也并不具有把它们像狗那样驯养千年，彻底将野性从它们身上剥离的条件。

但这看上去不像脑叶切割那么粗暴。

毕竟在面对佐伊的时候，小蛇审时度势，比一般的蛇类还要聪明很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厄洛塔一定对它们做了什么特殊处理。

“厄洛特，你对你的蛇做过什么？”\“海鲨正在不停进化。”

男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佐伊看了一眼厄洛特，发现他正紧紧盯着死亡的海鲨。

厄洛特的手指正幅度极小地运动，嘴唇翕张，像是在默念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头海鲨的运气着实差得惊人。大概是头朝下直接落在礁石之上，导致左边脑袋直接被砸穿，流出了一片颜色浑浊的混合物，灰白大脑也裸露在外。

他大概是有什么想法了。

虽然两人的表述不同，但是思路殊途同归，拼接在一起就形成了同一种完整的方法——既然无法直接杀死海鲨，仅剩的选择就只有利用海鲨去化解海鲨所带来的危机。

吞吃同伴血肉的海鲨将会经历进化，如果能够驯养一条进化到极点的海鲨王，那么一切问题就都能够迎刃而解了。

首先，搁浅在岸上的海鲨数量庞大，并且伤痕累累，难以反抗，用作供养的原料不成问题。

然而，佐伊她们必须得确保海鲨王不会反过来对她们进行威胁。如果它最终进化为水陆两栖的恐怖形态，她们就会被迫面对一个自己亲手制造的完美怪物，自作自受。

此时，厄洛特手上野性不再的双头蛇就成了关键存在。

蒂娜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窍，暗自为佐伊敏捷的思维感到赞叹。上前一步，她同样说出了自己发现的细节：“海鲨的进攻具有规律性。”

“以均匀时间间隔的默数作为单位，每数五十个数会有一轮进攻潮，而每二十个数海岛会缩小这么多的距离。”

她用手捏出长短。

“间隔是多少？”厄洛特问道。

在蒂娜报出答案以后，他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这之后才进行解释：“我确实对它们的脑部进行了一些改动，或许同样能对海鲨起效。”

“但这种改动所需要的时间很长，对实验体的要求很高。我只成功过一次。”

“按照朱斯蒂娜提供的数据，时间最多只够进行一次实验。也就是说，只有一次机会，我们需要从这几十上百头海鲨中挑选出最强壮的那头。”

“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随身带了实验工具。”他歪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延迟地解释了一句，“别的工具我可能用不习惯。”

得到了进化的海鲨智力也有所提升。它们不再尝试进攻，而是退散至海鲨群外部，等着吞吃失败同伴的血肉以壮大自身，从而摘下后的胜利果实。

它们不上前，那么能作为实验体的就只有普通海鲨了。

但普通海鲨的外形都大同小异，就连跳跃的距离也只有毫厘之差。对之前从未见过这种生物的三人来说，要从中挑选出最强壮的那头无异于海底捞针。

还有另一种更可怕的假设是，即使是它们之间最为强壮的那头也无法满足实验条件，她们所选择的破局思路完全错误。当然，这就只能愿赌服输了。

看起来这场试炼完全变成了一场运气比拼的游戏，她们似乎难以从中找到必胜的法门——不过很可惜，这是蒂娜不在场的情况。

听完厄洛特的叙述，她和佐伊默契地相视一笑，再次从口袋中摸出了她挚爱的老朋友：“老实说，我之前没想过需要派它出马，我以为自己最多做些体力活。”

潮湿的地面淋着月光，她将外套垫在下面，亲手绘制的花牌在亚麻布料上成扇形展开，闭眼的瞬间，灵感降临，给予她命运的指引。

“北方……噢，让我数数，一，二……第十五只，”她将三张花牌依次翻开，最后一张是静静堆叠在地上的三把灌木刀，“背上有三道横着的伤口……找到了！”

目标的海鲨出现在众人面前，该说它不愧是未来的实验品，状态就是要比奄奄一息的同伴们好上一点。

“很好。”

蒂娜眼睛一亮，摩拳擦掌地走近猎物。她做足了准备，别了别头发，捋了捋袖子，然后弯下腰，抱住它光滑的尾巴，努力地往后一拉——她身形一晃，直接摔倒在地上。

太轻了！

她用力过猛了。

原本想要上前帮忙的两人在看到地面上一段极长拖拽痕迹后顿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蒂娜一个人将目标海鲨拖回小岛中央。

轻松迈步，到了目的地以后随意地将海鲨脱手，甚至连呼吸都不曾被打乱。

摊开双手，蒂娜低头看看又抬头看看，有些迟疑地说：“我的力气好像……变大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普通人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拖动如此庞大的海鲨，除非里面充的全部都是空气。

力量通过冥冥中的链接源源不断地传来，蒂娜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她抽出的第一张花牌，不出所料，一种极为舒适的感觉传来，就像是齿轮咬合的那个瞬间，有种果然如此的意思——牌面是她的自画像，上面有她将牛奶桶高举过头顶带回家的画面。

这是蒂娜的巫术。

潜藏在她们身体中的巫术天赋正在觉醒，这说明至少她们的方向是正确的。

意识到这一点，佐伊看向厄洛特：“或许我们不用担心实验的成功率了。”

他默认了她的话。

随后，几乎算是迫不及待的，他快步走近虚弱无比的海鲨，伸手摸上仍带有海水咸腥气味的皮肤。

“是我的错觉吗？”蒂娜偷偷凑到佐伊耳边，“我感觉他狂热的表情有点恶心。”

“我和你打赌，他八成是个钻研者。”佐伊回道。

被议论的厄洛特浑然不觉，直接开始抖搂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那简直像个异次元空间口袋，数不清的五花八门的工具从中掉落，就连缝合线都有一大卷。

在一众明显被相当爱惜的，擦拭得锃光瓦亮的工具中，唯一的异类是最大的那个，看上去长得和锯子差不多的工具，表面凝固着一层暗红色的血迹，能闻到其中散发的，不同于海鲨血肉的腐臭味儿。

在蒂娜好奇地想询问厄洛特到底用它来做过什么的时候，佐伊及时堵住了她的嘴，拉着她去搬运饲料了。

面对她的不满，佐伊指了指最初变红的那块海域，耸耸肩道：“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

时间流逝，当最后的安全区都快要变得不再安全之时，厄洛特终于完成了他的实验。

足以令人啧啧称奇，被选中的海鲨在实验后的状态看上去甚至比实验前还要精神抖擞。

而且更为吊诡的是，即使处于虚弱状态，它也不忘努力地昂起头去蹭厄洛特的手心——小蛇们危机感大爆发，也努力地盘在他骨节突出的手腕上，看上去像是一只设计特殊的手镯——被驯养过的宠物犬见到它也会自惭形秽，即使它的脸看起来狰狞无比。

“你们也需要对它进行喂食，这是让它亲近的条件之一，”厄洛特一边拉下罩在脸上的黑布，一边说道，“现在可以确定，我们的巫术的确觉醒了。”

“即使我并没有阅读过有关这种生物的介绍，但是当它暴露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也准确无误地知道了它皮下各个器官的位置。而当它的大脑被剖开，里面每一个区域的作用都自动出现在了我的意识中。”

“我破坏了它的认知区域，它不再具有同族意识。也就是说，无论是人类还是海鲨，喂食它的就是它的朋友，与它抢夺食物的就是它的敌人。只要你们都成为它的‘好友’，我们就可以开始放生它了。”

闻言，佐伊看向了自己新鲜出炉的“亲切好友”，此时它正在大口大口地啃噬着被喂到嘴边的肉块。

营养的输入使它的濒死之态彻底被一扫而空，不留下任何阴翳。它高高隆起的看起来如钢铁般坚硬的背部覆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尖刺，鱼鳍变得平整而锋利，好像两柄横插的宝剑。不需多言，它的身躯庞大到了一种令人惊愕的地步。

蒂娜跃跃欲试要将这个大杀器放回海中，但她原本得到增幅的力气在新生之后的海鲨面前变得格外有限。于是她再一次握着纸牌汲取力量，在蓄力完毕后将新鲜出炉的海鲨王推回了海洋。

看到它入水的一刹那，厄洛特精致漂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心的笑容，绿宝石一样的眼瞳闪着莹莹幽光。

他用像是看自己孩子那样柔情得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看着海鲨王，轻声说：“去吧。”

佐伊唇角带笑：“去大闹一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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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饲海者说-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