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料是好不容易才达标的特种工业硅,石墨坩埚是经过无数次失败才勉强合格的“自制”产品,工艺参数是基于理论计算和大量小试摸索出来的,但仍然充满了不确定性。
试验那天,陆向真、林翰民、王世钧以及几个核心骨干彻夜未眠,守在炉子旁,紧紧盯着仪表盘上每一个细微的波动,记录着每一组数据。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
然而,当炉膛冷却,打开炉门,取出的却不是预想中银亮规整的多晶硅棒,而是一块表面布满灰黑色杂质、结构疏松、甚至有些熔融不均的疙瘩。
失败。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只有炉子冷却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几个年轻的实习生忍不住红了眼圈,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却是这样的结果。
王世钧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低吼一声:“大爷的!又是哪儿出的问题?!”
林翰民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拿起那块失败的作品,仔细查看着断面,眉头拧成了疙瘩:“气相沉积不均匀……杂质引入的源头还得排查……热场,热场肯定也有问题……”
陆向真站在原地,脸色苍白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她走过去,从林教授手里接过那块沉甸甸的失败品,仔细看着,仿佛要把它每一个缺陷都刻进脑子里。
“都愣着干什么?”她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车间里响起,没有责备,没有气馁,只有冷静的分析,“记录都在吧?立刻开会!分析数据,查找原因!一次失败算什么?搞清楚为什么失败,我们就离成功近了一大步!”
她的话语像一针强心剂,瞬间驱散了弥漫的沮丧情绪。是啊,搞科研,哪有一次就成功的?所长说得对,失败是成功的垫脚石!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整理数据,复盘过程,激烈讨论。
陆向真和林翰民、王世钧、何沁一头扎进了会议室,一分析就是整整一天一夜。
挫折并没有击垮他们,反而激起了更强的斗志。
排查、改进、优化、再试验……如此循环往复。期间的压力巨大,来自各方的质疑声也不绝于耳。但陆向真顶住了压力,她坚信方向是对的,剩下的就是耐心、坚持和更严谨的努力。
沈屹在此期间,默默为她挡住了许多不必要的行政干扰和质疑,尽可能地提供资源支持。他从不问“什么时候能成功”,只问“还需要什么”。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个傍晚,沈屹处理完手头紧急公务,看看时间已不早,便驱车前往中关村接向真下班。
秋高气爽,夕阳将天空渲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层层叠叠的火烧云铺满了西边的天际,壮观夺目。
他将车停在研究所不远处,步行过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向真和何沁、林翰民等人一边讨论着什么,一边从楼里走出来。他们似乎刚结束一场技术讨论,脸上还带着专注和些许疲惫,但眼神明亮。
沈屹的目光瞬间被夕阳下的向真吸引。
她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深藏青色风衣,衬得身姿愈发挺拔清瘦,里面是一件暖棕色的毛衣,领口整齐地翻出。
秋风拂起她额前几缕碎发,晚霞为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竟显得红润而充满生气。
她微微侧头听着林翰民说话,眼神专注,时而点头,时而凝思,那种沉静、睿智又略带疏离的学者气质,与身后恢弘的晚霞背景奇异地融合在一起,交相辉映。
长身玉立,风华灼灼。
沈屹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与爱意瞬间盈满胸腔。
他几乎有些看呆了。
他的真真,真的完全恢复了,甚至比过去更加耀眼。
她不再是那个病弱苍白、需要他小心翼翼呵护的易碎品,而是重新绽放光芒的星辰,是执掌一方、挥斥方遒的将帅。
他甚至有些恍惚地想,若是在大学校园里,以她的才情容貌,该有多少青年才俊为之倾倒?她或许会成为另一个领域的明星,万众瞩目。
而此刻,街上已有行人不自觉地回头看她,目光中有欣赏,有好奇。但她浑然不觉,她的注意力只在刚才的讨论,以及……此刻正向她走来的他的身上。
向真一抬头,也看见了沈屹。
她立刻对林翰民和何沁说了句什么,然后唇角自然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快步向他走来。
“等很久了?”她走到他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沈屹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刚到。”沈屹凝视着她被晚霞照亮的脸庞,忍不住抬手,极其自然地帮她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眷恋地在她恢复了血色的脸颊上轻轻一触,“今天气色很好。”
“和林教授讨论有了新思路,感觉豁然开朗。”向真笑着,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分享的喜悦,“多晶硅棒上次失败了,但我们找到了几个关键疑点,这次终于把它的问题解决了!下一个我们要主攻区熔单晶炉。我们要造我们国家自己的区熔单晶炉!”
“嗯,我相信你。”沈屹的语气充满毋庸置疑的信任。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后渐渐散去的研究所同事,看到他们投来的善意的目光,心中更是柔软。
他揽住她的腰,动作自然:“走吧,回家。饭做好了。”
“好。”向真回应。她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坚实力量,心中一片安宁。
她抬眼看着他线条冷硬却对她无限柔和的侧脸,看着他眼底沉淀下的阅历与威严,忽然有些恍惚。
时光荏苒。多年前在鞍钢初遇时,那个冷峻严厉、对她充满怀疑和不屑的特派员;在沈阳金属所,那个与她争执、又在她遭遇不公时毫不犹豫站出来支持她的上司;在西北基地,那个为她挡下致命危险、不惜以婚姻和前程为代价保护她的男人……如今,已成为一个身居高位、沉稳干练、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的丈夫。
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风雨坎坷,经历了生死考验,忍受了分离之苦,扛住了诬陷打压……如今,终于在这古老的都城站稳了脚跟,各自在至关重要的岗位上为国家发光发热。
真是,苦尽甘来。
沈屹感受到她的目光,低下头,眼神带着询问。
向真只是笑着摇摇头,更紧地挽住了他的手臂,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能和你一起看到这样的晚霞,真好。”
回到家,温暖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
沈屹几乎彻底接手了所有家务,尤其是向真的饮食调理。他变着花样给她做养胃的小米粥、温补的鸡汤、富含蛋白质的清蒸鱼。这些都是照着吴老中医的方子和营养学搭配,清淡而滋补。
吃饭时,向真看到桌上放着几封信。
“湖北来的。”沈屹盛着汤,说道,“江辰写的,还有公社和农机厂集体写来的。”
向真连忙拿起信拆开。
信纸上是江辰愈发沉稳工整的字迹,汇报着村里的近况:公社成立了农技小组,江辰成了骨干;水电站运行良好,不仅解决了照明和农机动力,公社还依此办起了一个小的粮食加工厂,妇女们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不少。
更让她高兴的是,今年公社又出了好几个大学生,大多是女孩子,她们考上了武汉、北京的好学校,学机械、学化工、学气象、学医的都有,信里还特意提到了江晓,她年纪尚小,但成绩优异,立志要考到北京来,成为像向真一样厉害的材料工程师……
字里行间,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无限的希望。
向真看着看着,眼眶不禁湿润了。她仿佛看到了那些曾经围着她在打谷场边学唱歌、学认零件图的女孩子们,如今一个个飞出了山坳,奔向更广阔的天地,去实现各自的价值。
知识的火种,一旦播下,终成燎原之势。
“真好……”她喃喃道,将信递给沈屹,“你看,她们都走出了自己的路。”
沈屹接过信,仔细看着,冷硬的唇角也柔和下来:“是啊。你当年在那里的苦,没有白受。”
他顿了顿,看向她,目光深沉而充满敬意,“你改变的,不止是几台机器,一条水坝,而是很多人的命运。”
饭后,沈屹收拾碗筷,动作熟练利落。
向真想帮忙,却被他按在沙发上休息:“看你的资料去,这点活儿一会儿就完。”
向真便靠在沙发上,翻阅着林翰民下午给她的最新计算稿。
夜色渐深。
洗漱完毕,两人相拥着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内容依旧离不开工作和那些可爱的学生、乡亲。
渐渐地,沈屹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熟练地探入她的睡袍,抚过她腰间细腻的肌肤,感受到她轻轻颤栗了一下。
此刻,温香软玉在怀,看着她日渐恢复健康后愈发动人的容颜,感受着她对自己全然的信任与依赖,沈屹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难以抑制。
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起初温柔,继而逐渐深入,带着积攒已久的渴望和浓烈的爱意。
向真微微一愣,随即软化在他的攻势下,手臂环上他的脖颈,热情地回应着。
夜风微凉,室内却温度骤升。
衣衫不知何时褪尽。沈屹将她压在身下,细细吻过她的眉眼、鼻尖、唇瓣,一路向下,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点点红痕,如同雪地落梅。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又充满了强势的占有欲。
向真在他身下化作一池春水,意识模糊,只能依循本能贴近他,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和坚实的力量。
忽然,沈屹将她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