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告白 第4章 雨夜的同行

盛屿赶到老房子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丝被晚风卷着，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客厅墙角的墙纸已经起泡脱落，地面上积着浅浅的水洼，母亲留下的红木书桌被淋得有些受潮，桌面上的相框蒙着一层水汽。

他皱着眉挽起袖子，先将书桌上的相框、信件小心翼翼地装进带来的收纳盒里，又弯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旧报纸和书籍。雨水还在顺着天花板的裂缝往下滴，落在搪瓷盆里发出“嘀嗒”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盛屿忙得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他没注意到，手机早已因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而窗外的雨势越来越大，狂风裹挟着暴雨，像是要将这座老旧的房子掀翻。

就在他费力地将一个装满母亲衣物的木箱搬到干燥的角落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熟悉的呼喊：“盛屿？你在里面吗？”

盛屿愣住了，这是陆执的声音。他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陆执站在雨幕中，身上的黑色外套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手里还拎着一个工具箱和一把超大号的雨伞。

“你怎么来了？”盛屿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讶，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让他进来

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猜你可能遇到麻烦了。”陆执走进屋，将雨伞靠在门边，抖了抖外套上的水珠，“我从助理那里问到了老房子的地址，就过来看看。”他的目光扫过屋内的狼藉，眉头微微皱起，“情况比想象中严重，维修工人来过了吗？”

“来过了，已经把漏水的地方暂时堵住了，但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盛屿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双手，有些不自在地说，“其实我自己能行，不用麻烦你。”

“都这时候了还跟我客气？”陆执笑了笑，打开工具箱，拿出手套和抹布，“赶紧戴上手套，我们一起收拾，早点弄完早点回去，这地方太潮湿了，待久了不好。”

盛屿看着他熟练地戴上手套，开始擦拭书桌表面的水渍，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慌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他没再推辞，默默拿起另一块抹布，和陆执一起收拾起来。

两人分工合作，陆执负责擦拭家具和清理地面的积水，盛屿则专注于整理母亲的遗物。灯光下，陆执的侧脸显得格外认真，他动作轻柔地擦拭着相框上的水汽，小心翼翼地避开相框边缘的裂痕，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这是你母亲？”陆执拿起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柔，眉眼间和盛屿有几分相似。

“嗯。”盛屿点点头，目光落在照片上，眼神柔和了许多，“这是她年轻时候的照片，那时候她还在设计院工作。”

“难怪你会学建筑，原来是遗传了母亲的天赋。”陆执笑着将照片放回收纳盒里，“你母亲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确实很温柔。”盛屿的声音轻了些，带着淡淡的怀念，“小时候，她经常在灯下画图，我就坐在旁边看，有时候她会教我认图纸上的线条，说每一栋建筑都有自己的故事。”

陆执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能感受到盛屿语气里的思念，也能想象出那个温馨的画面。他知道，盛屿看似清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敏感而柔软的心，而母亲的离世，无疑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疤。

收拾到深夜，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整理妥当，地面的积水也被清理干净。两人坐在门槛上，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雨势，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

“谢谢你。”盛屿轻声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要忙到天亮。”

“说了不用客气。”陆执侧过头，看着他被灯光映照得柔和的侧脸，“其实，我一直想多了解你一点。高中的时候，你总是独来独往，我不敢轻易打扰你。”

盛屿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避开陆执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雨帘，低声道：“那时候……我不太会和人相处。”

“我知道。”陆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莫名的穿透力，“但我看得出来，你只是不善言辞，心里很善良。比如，高中时在小巷里帮我解围，还有悄悄借我笔记的事，我一直都记得。”

盛屿猛地抬头看向陆执，眼里满是惊讶。他以为那些事陆执早就忘了，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记在心里。

“你……都记得？”

“当然记得。”陆执笑了笑，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那些你以为不起眼的小事，对我来说，都是很珍贵的回忆。”

雨渐渐停了，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来，清冷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盛屿看着陆执含笑的眼眸，心里的防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溃了，那些藏了多年的心事，在这一刻有了倾诉的冲动。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暗恋了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将心事藏在心底。

陆执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耐心和期待。

就在这时，盛屿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打破了空气中的微妙氛围。他脸颊一红，有些窘迫地低下头。

陆执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忙了这么久，肯定饿了。我车里有面包和牛奶，我们先垫垫肚子，然后回去休息。”

盛屿点点头，跟着陆执走出老房子。陆执撑开那把超大号的雨伞，将他护在伞下，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小路上，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

伞很大，足够容纳两个人，陆执却下意识地往盛屿那边靠了靠，避免他被残留的雨丝淋湿。两人的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温热的触感让盛屿的心跳不断加速，他能闻到陆执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雨后的清新气息，让人莫名安心。

走到车旁，陆执打开车门，让盛屿先上车。他自己则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轻微声响。陆执从储物格里拿出面包和牛奶，递给盛屿：“先吃点东西，回家再好好吃一顿。”

盛屿接过面包，小口地吃着，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驾驶座上的陆执。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勾勒出他好看的下颌线。

“对了，”陆执突然开口，“你明天可以晚点去展馆，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工作我来安排。”

“不用了，我明天还是正常过去吧，还有很多细节需要确认。”盛屿摇摇头说。

“听话。”陆执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温柔，“你今晚肯定休息不好，明天状态不好反而影响工作。就这么定了，明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再过来。”

盛屿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一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

车子在夜色中缓缓行驶，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盛屿靠在车窗上，看着陆执专注开车的侧脸，心里的藤蔓似乎又生长了几分，缠绕着心脏，温柔而甜蜜。他不知道这份沉默的暗恋会走向何方，但此刻，能这样和陆执并肩同行，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望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