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潮 第3章 无声潮

物理竞赛培训的通知贴在公告栏那天，叶渝路过时，指尖在名单上“林淮”两个字上顿了三秒，才顺着往下找自己的名字——就在他名字下方一行，紧挨着。周祎在旁边凑着看，戳了戳她的胳膊笑：“瞧瞧这缘分！培训肯定按名单坐，你俩妥妥同桌了。”

叶渝没接话，心里却像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的涟漪里掺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她想起图书馆里林淮讲题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递来的热牛奶温度，指尖悄悄蜷了蜷，把那份雀跃藏进了校服口袋里。

培训教室在实验楼三楼，比普通教室宽敞，摆着几十张单人桌，却特意按名单两两拼在一起。叶渝到的时候，林淮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面前摊着一本竞赛讲义，指尖夹着笔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一层浅金色的绒边，连他蹙起的眉峰，都显得格外柔和。

“这里有人吗？”叶渝站在桌旁，声音比平时轻了些，生怕惊扰了这份安静。

林淮抬头，看见是她，眼睛弯了弯，把旁边的椅子往外拉了拉：“没人，坐吧。”他的指尖还沾着一点黑色墨渍，像是刚才演算时不小心蹭到的，却一点不显得邋遢，反倒添了几分烟火气。

叶渝坐下时，不小心碰到了他放在桌角的水杯，温热的触感透过玻璃传来。她慌忙收回手，小声道歉：“对不起，没注意。”

“没事。”林淮笑着把水杯往自己那边挪了挪，目光落在她摊开的讲义上，“昨天图书馆那道题，后来再遇到类似的，会解了吗？”

“会了！”叶渝立刻点头，像是怕他不信，还把自己整理的解题思路拿出来给他看，“我按你说的方法，又练了几道，现在觉得顺手多了。”

林淮低头翻看，指尖偶尔在纸页上停顿，指出一两个可以优化的步骤，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温热的气息落在叶渝耳边：“这里可以用更简洁的公式，节省演算时间。竞赛题讲究效率，有时候一步省下来，就能多做一道题。”

他的距离很近，叶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她赶紧点点头，假装认真记笔记，耳尖却悄悄红了，连他说的后半句，都差点没听清。

培训课的老师是省竞赛委员会的退休教授，讲题思路刁钻又犀利，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像天书。叶渝听得有些吃力，时不时皱眉，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着混乱的线条。林淮余光瞥见，悄悄把自己的笔记本往她那边推了推，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和易错点，条理清晰得像印刷品。

“谢谢。”叶渝小声说，心里暖暖的。她想起周祎说的，洛茵柚也在竞赛培训名单里，下意识往教室门口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洛茵柚提着一个纸袋走进来，目光扫过教室，很快落在了她和林淮的位置上。

洛茵柚走过来时，手里的纸袋还冒着热气。她笑着把纸袋放在林淮桌上：“林淮，我早上路过校门口的面包店，看见他们家出了新品，就给你带了一个。你不是喜欢吃蔓越莓口味吗？”

林淮愣了一下，拿起纸袋看了看，又放了回去：“不用了，谢谢，我早上吃过早饭了。”他的语气很礼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洛茵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把纸袋往他手边推了推：“没关系，留着当课间点心也好啊。你看你，每天都在刷题，肯定容易饿。”她说着，目光落在叶渝身上，笑着问，“叶渝，你要不要也尝尝？这家的面包超好吃的。”

叶渝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我也吃过早饭了。”她能感觉到洛茵柚的目光在她和林淮之间转了转，带着点探究的意味，让她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椅子。

洛茵柚没再坚持，转身走到教室后排的位置坐下，却时不时回头往这边看。叶渝心里像堵了一块小石子，刚才的好心情淡了不少。她低头看着讲义，却再也集中不了注意力，脑海里反复想着洛茵柚看林淮的眼神，还有她对林淮喜好的了解——她连林淮喜欢吃蔓越莓口味的面包都知道，而自己，只知道他喜欢喝橘子味的汽水。

课间休息时，林淮起身去接水，洛茵柚立刻跟了上去。叶渝坐在座位上，看着两人站在饮水机旁说话的背影，心里闷闷的。周祎从外面跑进来，凑到她身边：“我刚才看见洛茵柚给林淮送面包了，你没吃吧？那面包听说超贵的，洛茵柚对林淮可真上心。”

叶渝“嗯”了一声，没说话。

“你别担心，”周祎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淮不是没收吗？说明他对洛茵柚没那个意思。再说了，你和林淮现在是同桌，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叶渝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她知道周祎是为她好，可她心里清楚，自己和洛茵柚之间，差的不只是对林淮喜好的了解，还有那份主动靠近的勇气。洛茵柚可以大大方方地给林淮送面包，大大方方地表达关心，而她，连递一瓶汽水都要找半天借口。

林淮接完水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杯热牛奶，放在了叶渝桌上：“刚才看见你听课的时候皱着眉，喝点热的放松一下。”

叶渝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些湿润。她想起图书馆里他递来的那杯牛奶，想起他现在眼底的温柔，心里的那块小石子似乎被融化了些。“谢谢你，”她小声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牛奶？”

“上次在图书馆不是说过吗？”林淮笑了笑，坐回自己的位置，“而且，我觉得热牛奶挺适合你的，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像牛奶味的棉花糖。”

叶渝的脸颊瞬间红透了，低下头，小口喝着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到了心底。她偷偷看了一眼林淮，他已经重新拿起笔，开始演算下一道题，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依旧柔和，可她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比刚才更近了一点。

培训课继续，教授开始讲解一道复杂的力学题，需要两人合作完成推导。林淮转头看向叶渝：“我们分工吧，你负责受力分析，我负责公式推导，最后再一起核对。”

“好。”叶渝点点头，立刻拿起笔开始画图。她画得很认真，每一条力的作用线都画得笔直，标注得清清楚楚。林淮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也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两人偶尔会因为一个步骤争执几句，叶渝坚持自己的受力分析没问题，林淮则认为她忽略了一个微小的力。他们凑在一起，头挨着头，小声讨论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像一幅安静又温暖的画。

洛茵柚坐在后排，看着这一幕，手里的笔狠狠戳在草稿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她咬了咬唇，起身走到讲台前，假装问老师问题，目光却时不时往叶渝和林淮的方向瞟，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下课铃响时，叶渝和林淮终于完成了那道题的推导，两人看着彼此写满公式的草稿纸，都笑了。“没想到这么复杂的题，我们居然一起解出来了。”叶渝笑着说，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因为我们配合得好啊。”林淮看着她，认真地说。

叶渝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赶紧低下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却不小心把林淮的笔记本碰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林淮也同时伸手，两人的手指在笔记本上碰到一起，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叶渝赶紧收回手，脸颊发烫：“对不起，我帮你捡起来。”

“没事。”林淮捡起笔记本，笑着说，“明天培训，你早点来，我给你带橘子味的汽水。”

叶渝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橘子味的汽水？”

“上次在食堂，看见你买了好几次。”林淮的笑容很温柔，“而且，我也喜欢喝。”

那一刻，叶渝的心里像炸开了一束烟花，所有的不安和失落都烟消云散。她看着林淮的眼睛，用力点点头：“好，明天我早点来。”

走出培训教室时，夕阳正好，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叶渝和林淮并肩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她想起自己微博上的“淮热烈”，想起那句没说全的话，忽然觉得，这场无声的潮水，或许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默默流淌。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的洛茵柚看着他们并肩而行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书包带，眼底的不甘愈发浓烈。而不远处的树荫下，周祎看着叶渝脸上的笑容，悄悄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加油！我看好你！”

第二天的培训课，叶渝果然来得很早。她刚坐下，就看见林淮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里面装着两瓶橘子味的汽水，还带着冰碴儿。“给你。”他把汽水放在她桌上，“刚从超市买的，冰的，夏天喝这个最舒服。”

叶渝接过汽水，冰凉的触感透过塑料瓶传来，却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甜甜的橘子味在口腔里散开，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林淮看着她满足的样子，笑了笑，也拧开自己的那瓶，喝了一口。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说话，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声中慢慢靠近。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教室后排的洛茵柚，看着桌上那瓶没送出去的蔓越莓面包，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一场关于青春和暗恋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