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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
祝姯竖指于唇前,暗自记下方位后,立刻挽着南溪离去,以免招人耳目。
暮色降临后,天穹尽染靛蓝。此刻河面青光潋滟,水浪卷着碎星子,层层叠叠地朝船边涌来。
岸边沙丘起伏如卧兽,其间有上百只高大骆驼,正成群结队地赶路。骆驼绒毛上沾着银辉,行走时如负霜雪。
祝姯最喜这些毛茸茸的活物,见状顿时烦恼皆抛,扶栏朝岸边张望。
“十一、十二、十三……”
她愉悦地眯起眼眸,数着那些黄骆驼与白骆驼,无奈每每数到二十左右,便要遭人打岔。
“娘子,您说楚人抓安磐陀做什么?”
南溪仍心有余悸,不住朝底舱的方向瞟。她拉了拉祝姯衣袖,忧心忡忡地絮念:
“他可是知晓咱们神殿不少秘密,会不会抖落出去啊?”
大约是三四年前,安磐陀假扮杂役,悄悄混入神殿。后来遭祝姯识破底细,他便趁夜遁逃出莫尔丹。
半载以来,北域暗探四处搜捕未果,岂料今日在灵州地界得见其踪。更叫人不安的是,此人竟成了大楚阶下囚。
“事已至此,唯有见机而行。”祝姯轻叹一声,“那中郎将鹰视狼顾,绝非易与之辈,更何况他还带着不少扈从……”
“咱们须得谨慎周旋,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便冒险杀人。”
“杀人”二字落得极轻,散入风中,了无踪迹。
过后好半晌,竟没听见南溪再张口。
祝姯微微侧眸,见她仍蹙着眉头,不由展颜发笑:“多思也是无益,你这小丫头犯愁甚么?美景当前,错过岂不可惜?”
见祝姯这副欢快模样,南溪只好按下愁绪,扭头去瞧骆驼憨态。
夜风将烦心事尽数吹散,不一会的工夫,南溪便也转愁为喜。
望见桅杆上滴溜溜打转的灯笼,南溪灵机一动,趴在祝姯耳边道:
“这般良辰美景,若只是看着,倒也可惜了。等改日天晴,我弄些蒲萄酒来,陪娘子在楼上吃几盅如何?”
祝姯闻言,顿时被勾起酒馋虫,不禁抿了抿唇瓣:“妙极!届时定要请二楼那位琴师,遥遥奏几支清曲。你我把酒临风,真似要羽化登仙,直往蓬莱宫去了。”
南溪听罢,竟促狭一笑:“咱们这船可载不动谪仙人,娘子可别跟上回似的……醉得连人和骆驼都分不清!”
听见南溪揭自己的短,祝姯恼羞成怒,不禁“哎呀”一声,跺脚去捉她。二人笑闹间,忽瞥见远处沙丘泛起银浪。
驻足细看,原是月色铺满流沙。
祝姯霎时心潮澎湃,忍不住展怀感慨:
“古书有云‘星垂大漠,月涌长河’,今夜一见,诚不我欺!”
月光洒在祝姯笑靥上,连睫毛都沾着细碎银辉,活脱脱是只得意雀儿。
话音未落,身后木梯“吱呀”一响。
沈渊自底舱拾级而上,石青锦袍几乎融进夜色当中,唯有腰间玉带钩泛着冷光。
未能从钦犯口中撬出玉玺下落,沈渊面色不虞,眉宇间还凝着阴郁。
瞧清船头翩跹转圈的女子,他指腹蹭过剑柄,蓦然发问:
“夜深不寐,何故于此?”
祝姯闻声,惊得险些跌下来。慌忙回首时,鬓边青丝被河风撩起,凌乱地拂过面颊。
方才沉醉在这星河月色当中,祝姯正是满心晕陶陶。未料女儿家独享的欢愉,竟忽遭外人撞破。
她一张俏脸红白交加,像是只月下打滚的狸奴,被人捏着后颈皮拎起来。
早知便不该走夜路,真是见鬼了!
好在这窘迫来得快,去得也快。
祝姯平复心绪,若无其事地跃下台阶,随手一指夜空:
“观星啊。”
女子语调轻快,尾音微微上挑。
“观星?”沈渊扬眉重复,有些意外。
观星象可预测风云,于行船至关紧要。沈渊向来不信巫祝之术,唯觉观星还算个实在本事,没那么怪力乱神。
可此刻更深露重,她不归舱安歇,反在船头徘徊不去,着实可疑。
沈渊一瞥天穹,见今夜星河璀璨,所谓“观星”之语并无破绽,这才收回目光。
“那你说说,都观出什么了?”沈渊发问,穷追不舍。
祝姯只觉他气息迫近,下意识退开半步,后腰抵上船栏。
“阁下既不掌舵,又何必过问这些?”祝姯避而不答,反口将人噎了回去。
船上众人皆为渡客,这阴晴风雨,原是艄公与舵手当虑之事。
与他有何干系?安心坐船便是了!
沈渊自然听得出,祝姯是在挤兑他多管闲事。可不知为何,他竟没作恼,只短促地笑了一声。
祝姯本还戒备地竖着尖刺,闻声不禁狐疑地睨他一眼,怀疑他是气疯了。
“问清楚些,总归有备无患。”沈渊不疾不徐地说,“不然这船若被风浪掀了去,吾等可就要效那浪里白条,泅水过河了。”
祝姯暗自纳罕,此人言语似讥讽又似顽笑,竟叫她捉摸不透,一时不知该以何种态度相对。
但应当是没安好心吧。
瞧他那张冷脸,也不像是会说笑话逗趣的主儿。
“倒是娘子……”不等祝姯开口,沈渊忽而话锋一转,“适才逢人打探在下,意欲何为?”
祝姯闻言眉梢微动,心知必是杨瓒将火舱里的闲话,尽数禀与他听了。此事祝姯早有预料,即便被问到眼前,依旧神情坦荡,毫无惊慌:
“左右到金陵还有些时日,相互结识一番有何不可?”
说着,祝姯忽作恍然状,指捂唇前,轻轻“啊”了一声,暗怼他道:
“奴家是有婚约之人,断不会乱打陌生郎君的主意,阁下尽可安心。”
祝姯故意学着金陵女郎的礼节,双手交叠置于腰间,俏生生地福了福身。
裙裾随她动作轻轻一荡,紫纱披帛随风扬起,与沈渊衣袂相贴。
可惜薄纱与锦缎不过交叠一瞬,便惊鸿掠影般倏然分开,势要与他划清界限似的。
沈渊自认不喜巧舌如簧的女子,可望着她那双清亮眼眸,心中又恼不起来。
明明骨相锐艳似胡姬,皮相却犹存汉女之端丽。
种种矛盾的气质,放在她身上,竟奇异又和谐地糅为一体。
沈渊心下暗忖,或许就是这份难以捉摸,令人戒备难消。所以他才频生探查之心,眼睛不自觉地追着她转。
一念至此,沈渊暂且收敛心神,垂眼命道:
“回房去。”
见祝姯不为所动,沈渊指下略一使力,剑鞘中“铮”地弹出两寸青锋。
“快点。”沈渊冷下脸色,故意吓唬她。
剑光映着月色,在眼前倏地一闪。
祝姯见状先是微惊,反应过来后不忿地“哼”了一声,提起裙裾绕过他,夹着尾巴溜溜去也。
“南溪——”
祝姯在前头唤了声,小侍娥便忙不迭地追上去。攀木梯前,南溪还不忘回头瞪沈渊一眼。
二人循着烛光亮处往回走,此时廊间人影幢幢,船工们正扛着桐油麻绳往底舱去。想来是要加固龙骨,免得浪激漏水。
待登上二楼客舱后,四下倏然寂静,眼前也渐渐转暗。
原先搁在壁台上的琉璃灯,竟都不见了踪影。
南溪赶忙扶住祝姯手臂,两人摸索着朝三楼行去。
“怪事,”南溪忍不住嘀咕,“下楼时明明还摆着几盏烛灯,怎的这会子都不见了?”
“许是端下去添灯油了罢。”
祝姯话音未落,忽觉壁上画像幽幽反光。侧眸一瞥,只见绢本上铺染的金粉,在月光下明明灭灭。
画中神女手执白莲,轻纱覆面,衣带当风。画像边角略微卷起,显是挂了有些年头。
船主们大多都会供奉神女,以祈求平安渡河。但因神女不以真面目示人,各地所绘画像形貌各异,或立或坐,或喜或嗔。
眼前这幅之所以能辨出是神女,全因画上那只展翅火凤,正是神殿图腾。
白日路过时,南溪还曾驻足欣赏,拍掌直道有趣。
此刻夜半无人,火凤扭转脖颈的姿态,却显得有些诡异。
那双眼珠直勾勾盯着梯口,本是由朱砂点就,褪色后更像是干涸的人血。
南溪莫名脊背窜凉,不自觉往祝姯身边靠了靠。
祝姯却没怎么关心画像,只竖起耳朵,留神听着身后脚步声。
转眼间,画舫三楼已近在咫尺。梯口前悬着簇新的天水碧纱幔,夜风一送,纱料便如吹皱的池水,层层涟漪自下而上荡漾开来。
祝姯突然回身,俯视站在下方阴影里的沈渊,气汹汹地问道:
“你这登徒子,尾随我作甚?”
晚九点更新[狗头叼玫瑰]明天开始哈,今天已经发三章了[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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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月下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