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反被无情误 第9章 往事

雨季，虫蛇众多。

森林覆盖在一片雨帘中，一个女人却冒着这大雨走在其间，暴雨将那单薄的蓑衣打得湿透，她的一只手还抱在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这大雨吓得一直在哭泣，而女人也承受不住了，手一松，婴儿从手中滑落，掉在树丛中。

可女人仍然没有着急的样子，反而是拿出了衣下藏着的匕首，蹲下身去，丝毫不怜惜地掀开被包裹着的婴儿，将刀刃狠狠地刺向那婴儿还未睁开的双眼——！

“不要怪我……怪就怪你是个女娃子……命不好，下次可别来我家了……”

女人急急忙忙将那把沾了血的刀丢在深处，胡乱用树叶擦干净手上的血迹，便跌跌撞撞跑开。

这是她生的第四个女娃，她问了无数偏方，却根本没用而路过的神婆告诉她，只要把这个女娃丢掉，就可以吓唬那些要投胎到她家的女魂灵，就可以生下男孩。

可女人仍然担心被女婴的冤魂报复，神婆却笑得高深莫测，告诉她。

那将她的眼睛挖了不就好了，这样，她就看不见你的模样了。

于是，她抛弃了她，并挖出她的双眼。

那个女婴早已如同破布娃娃般被丢在了丛中，不停不休的雨洗刷她双眼流出的血，血水蔓延，染红了她唯一的行李——那一块包裹着她的破布。

匆忙跑走的女人自然不会注意到，树丛下，一条巨蟒早已等待许久，血水流淌到他身下，此刻看女人走远，他缓缓钻出，身体缠上了那个被抛弃的女婴……一点点收紧……

可突然，那个他以为早已死去的婴儿突然又发出了嚎叫，微弱的哭声在雨中却格外清晰，巨蟒的动作一顿，停下缠食的动作，一阵白烟升起，消散后，巨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身玉立身着玄色长袍的男人，怀中抱着那个被刨去双眼的女婴。

“生命力真顽强啊，”他手掌覆盖在女婴眼上，缓缓抚过，脸上的血水被擦净，露出一张白嫩的脸，唯有眼眶空荡荡，雨水砸在脸上，成为了她的泪，“那以后，就跟着我吧。”

……

宁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还在，但心里仍然发毛：“你是说，你的生母抛弃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刨去了你的双眼，然后是那只蛇妖动了恻隐之心救下你，一直抚养着你吗？那你的眼睛后来是怎么好的……？”

“一直到及笄那年，他说要送我一个及笄礼，那一夜醒来，我就奇迹般发现我能看见了，我也不清楚他用了什么法子。”叶识烛道，“如今他被捉妖师所害，身受重伤，我是一定要救他的。”

据叶识烛所说，那只蛇妖修炼了上千年，由蛇化蟒，由蟒化蛟，如今正是蛟化龙突破的大关，可不知那群抓妖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在他过雷劫突破那夜，一众抓妖师赶来，群起而攻之，他本就已经虚弱，拼死搏斗后躲到了隐蔽的山洞中，叶识烛通过附属物相连的通感，感知到他的存在，再次见到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勉强用千年的法力吊着，嘱咐叶识烛一些事情后，便昏睡了过去。

而叶识烛没日没夜翻阅古籍，出入市井之中，无意中打听到如今江湖中剑修天清门收藏着一味可以起死回生的药材——真龙的妖丹，既可助蛟龙化龙，也可活死人，肉白骨。

而正巧，遇上了天清门五年一新招的时辰。

她本想着天助她也，跟随着他一起修炼，自己的剑法与修行也算是顶尖的，只要拿下首席之位，得到要求的机会，自己就可以顺势求取那枚龙丹……却没曾想一路过关斩将，却半路杀出一个宁瑜。

即使剑术不如人，她也可以用附属物中蛇妖的魂灵震慑一下对手，没想到同为妖类的宁瑜一眼看穿，还因此让她大意。

罢了，说什么都晚了。

“……那你需要我怎么帮你呢。”宁瑜问，“我作为首席要求的机会也用了出去了哦。”

宁瑜并不疑有他，毕竟在她看来，人间的抓妖师就是那么莫名其妙，她初下人间那会还差点被抓了呢！

更别说千年的大妖，价值比她高得多了！

“我要去偷那枚龙丹，需要你帮我放风……”

“不行不行……！”

话音刚落，宁瑜摇了摇头：“你要直接偷吗……对了！我听说你们外门弟子可以通过一些任务换卷轴，用卷轴换自己需要的东西，你可以……”

“我打探过了，那枚龙丹是不在换取范围的，况且，真的能换的话，等我攒够，他早就没命了。”她举起手，亮出手上的镯子，“我能感觉得到，他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

“那我去为你求师尊……”

宁瑜说完才想起：“对了，师尊已经下山了。”

师尊没有给她留任何可联络的东西。

她泄了气，一时竟也想不到办法，作为天清门掌门座下的弟子，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东西被“偷”走吧：“不如你给我点时间先……我去打探一下，给我一日！但绝不能偷啊。”

叶识烛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这……好吧，拜托了，要尽快。”

出神间，空间已经开始慢慢消失，宁瑜见空间消散，拔腿就跑：“等我打探到消息，就去告诉你！”

“……我要在哪里等你？！”

宁瑜早就跑得不见踪影，叶识烛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她了。

下意识地，她将手覆到镯子上，感受着镯子上微凉的气息。

留给她的日子，不多了。

希望宁瑜是个能信任的人……叶识烛转身捡起剑。

不然，她只能按原计划进行了。

急忙跑开的宁瑜回头看了一下，很好，没有跟上来。

她与她属实不熟，甚至还算得上有过节，她把饭盒放到院子中的石桌上，打开。

幸好，饭还没凉。

打一顿饭回来，师姐又不知去何处了，如今师尊又去历练，宁瑜便吃东西边想着，幸好身边是大师姐，定知道许多事情。

若那枚那些妖丹真有那么神奇的功效，那藏品处不会没有阵法，她不让叶识烛直接偷，先是因为她是掌门座下弟子，二是因为怕她被阵法困住，待会别说救那只蛇妖了，怕是自己都要栽在天清门。

师姐应该会有办法联络师尊的。

她本来不想帮的，可听着那些故事，那么凄惨……她狠狠嚼着口中的肉，脑子一热，根本就无法见死不救啊！

——

“她答应了？”

“嗯，你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能再撑几月。”

他把玩着手上的树叶，他藏身洞口生长着一颗大树，结结实实遮蔽住了他的身影：“不过还是快些好，我近日察觉到那些抓妖师的气息，唉，要是再晚些，我的小识烛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咯。”

“别胡说八道……”

话语又渐渐微弱下去，是他的灵力已经不足以维持二人之间的传音了，冼烛捂住伤口，嘴角扯起一抹笑。

对叶识烛的感知彻底消失，冼烛扭头，本寂静的周围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猛然间，洞口的大树轰然倒塌，他的位置暴露无遗，一众人站在洞口前。

“找到你了。”

冼烛的身形逐渐扭曲变化，顷刻间，一条几人高的似蛇似龙的生物显现在眼前，额前隐隐出现龙角状，他的尾巴狠狠甩向众人。

“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抓到我的本事了！”

天清门中，突然中断的联络让叶识烛心中浮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但幸好，附属物还没有破裂的痕迹，联想到近几日他也常常如此，大概是他的灵力不足以维持了。

若是计划顺利，再过几日，就可以团聚了。

叶识烛稍稍安心了些。

天清门风清水秀，处处植物繁茂，时不时听得到嘈杂的人声。

如今是众人午休时，来往的人并不多，她随意坐在一块石头上，闭上眼，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秋风，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已经为她奔波了数月，心口久久悬着一块大石，许久未放松过。

叶识烛曾在黑暗中度过漫长的十四年。

一直到及笄那一年，睁开眼，看见刺眼的光与面前他的脸。

多年以来靠着风吹草动的声音生活的她，声音终于有了模样，欣喜，迷茫，恐慌，还有后知后觉眼睛接触到空气的痛，都让她显得有些无措，面前俊美的男人，小麦色的皮肤，嘴角的一颗痣点缀得他整张脸近乎妖治，竖着的瞳孔，预示着他并非常人。

“小识烛，不认得我了？”

他笑盈盈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掌心，没有温度，却让叶识烛格外安心。

给予她第二次生命。

给予她光明。

给予她爱。

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叶识烛睁开眼，入目却没有回忆中那人的脸，天清门的景色依旧，她身上他留下的痕迹，唯有手腕上那只镯子，微微发凉。

她一定要救他。

恍惚时刻，叶识烛未注意到的是，手腕上的镯子显现出了几缕裂痕，隐入飘花的形状中。

宁瑜饱餐一顿后，美美地睡了个午觉，直到一觉醒来，发现即将入夜，而穆言寒还未回院子中，才变成狐狸，寻着气味一路找了去。

直到发现穆言寒的味道，停在师尊的住处中，她幻化回人形，蹦蹦跶跶走过去。

“师姐？”

宁瑜探出头，亭院中，穆言寒正端坐着，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与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如今天色已昏暗，夜明珠那雪白柔和的光芒将整个亭子笼罩其中，她手上拿着毛笔，写着什么。

一眼望去，穆言寒如同神仙般，衣袂散在身侧，偶有风飘飘，将她的碎发轻轻浮起。

听见声音，穆言寒也未抬头看，笔尖不急不慢地落在纸上，墨迹渗开，一个个端正的字跃然纸上，笔锋清丽俊逸，同她人一般……宁瑜趴在桌上看着，心想，果然是字如其人。

虽然她不太看得懂这些字，但并不影响她敬佩地看向穆言寒。

“师姐，你好厉害啊。”宁瑜道，“又会剑法，修行又厉害，书法又如此好看，我就不会写字。”

穆言寒停笔，抬头看向宁瑜，迎面撞入小狐狸亮晶晶的眼眸中，周围的灵力波动并不稳定，大概是因为宁瑜又控制不住要变出原形了。

穆言寒仿佛已经看见她雪白的尾巴在身后晃了。

“若无事，便别来找我。”

她语气冷淡，可宁瑜却根本不察觉这些疏离，眼看着她又重新拿起笔，要忙自己的事情，宁瑜猛然想起自己的正事：“师姐，我有事的！”

“说。”

“就是……你有没有办法联络到师尊啊？”

穆言寒还是写着字：“没有。”

“那……我们门派中有人能联络上师尊吗？”

“师尊下山历练，不喜欢他人联络，所以没有留任何信物。”穆言寒道，“门派中有师尊信物的人只有柳玥，这次她也陪师尊下山去了，若门派中大阵未破，师尊是不会主动联络门派中的。”

穆言寒认真地写着字，说话时甚至没抬头瞥宁瑜一眼，宁瑜一直凑上前，似乎是想看她在写什么，又苦恼于识字不多，恹恹地坐了回去。

“那师姐，你有办法拿到藏药阁的那枚传说中的真龙妖丹吗？”

穆言寒的笔尖一顿：“不能。”

宁瑜惊：“连师姐你都拿不到吗？”

“那枚龙丹，是藏药阁的藏物，不是能随意拿取的。”穆言寒道，“你要它做什么。”

宁瑜方欲开口，可想到穆言寒对妖如此抵触，说实话的话，别说拿藏品救他了，那蛇妖的命怕是更难保下了……她瑟缩了一下，决定撒点小谎：“……没，我就是听说过，想去看看……”

真的只是看看而已么？

她欲言又止落被穆言寒察觉，又是别样的意思。

真龙的妖丹。

是上一代天清门掌门在人间中历练，走入一道秘境，突破阵法而得，这枚龙丹在江湖中曾掀起不小的风波，众人奔走相传，那枚龙丹可活死人，肉白骨。许多人挤破头脑想要拿到，甚至有许多旁门左道派人来偷，可处于强盛时期的天清门阵法之强悍，许多人望之不及。

而那枚龙丹也从不展出，也不属于“奖励”范畴，久而久之，那枚龙丹就成为了一个传说，早就淡出了众人的视野，来人间不久的宁瑜怎么会听说过？

“不要对我撒谎。”

穆言寒笔下的清心咒已经抄了大半，只差最后一句，笔下仍不紧不慢地写着，淡然自若，可就是这样谪仙般的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宁瑜瞬间紧张起来，就要全盘托出。

“师姐......我......“

“轰隆！”

天光忽然大亮！

一道紫雷劈开昏暗的天空，忽如其来的响动打断了宁瑜要说的话。

可明明今日万里无云，怎么会有雷电？

身侧穆言寒放下了笔，看向雷电劈向那一处，皱起眉头。

藏药阁。

有人闯进了阵法。

感觉有点乱七八糟……下次一定好好梳理一下！

话说关于叶识烛的故事，有没有人想要看看番外呢[耳朵][耳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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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