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斐见状连忙躬身行礼:“见过花师叔。”
又低声在旁边提醒苏潋影道:“这是嫣雨峰主花焚熠,快去见礼。”
苏潋影目瞪口呆地行了一礼,心里依旧是惊涛骇浪翻涌。
神他妈林火火,感情是从自己真名里拆字组词啊!
花焚熠看了一眼苏潋影,转身间淡淡吩咐道:“跟我来吧。”
苏潋影指着自己的鼻子看向叶斐,不确定地问道:“我?”
叶斐笑着,低声催促道:“去吧,许是小师叔想收你做弟子,这机会可遇不可求,你要把握住啊。”
苏潋影看着已经走远的花焚熠,心下虽然百转千回但脚步却毫不迟疑,跟着花焚熠过了几段虹桥,抵达了一处桃花灼灼、遍地生霞的秀丽山峰,脚下的花瓣堆积如雪,如同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空中紫雾缭绕、仙鹤婉转起舞,远处木制小楼笼罩在一片烟雨葱茏中。
不知何时脸上凉丝丝的,风吹过来还有些冷,花焚熠脚步顿住,待苏潋影走近时撑起了一把油纸伞遮住漫天的桃花雨,伞面上本来空无一物,是一片青白色,不知何时生出了一条细细的花枝,那条柔软的枝蔓缓缓舒展开来,两端迅速向伞面空白的地方蔓延,并且生出了一些分枝,紧接着枝条上又生长出新鲜的嫩叶与点点深红的花苞,他们走了才短短十几步,花苞迅速绽开,如少女翘起的兰花指、如蝴蝶张开的双翼,粉色的桃花遮盖了大半个伞面,映衬的花焚熠瓷白的面颊都染上了三分绯红。
苏潋影的眼神环顾四周,结合郁霄对梵净十二峰的讲解,这应该就是第十二峰嫣雨峰,而身边这位就是十二峰主里年纪最小的那位花焚熠。
她看一眼山峰上的景致,再打量一眼身旁撑伞款款而行的花焚熠,眼珠骨碌碌转了两下,随后娇笑嫣然道:“花峰主,不知接下来的考验是什么啊?”
花焚熠不语,她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头顶的一片紫云飘过,雨势渐住,花焚熠收了伞,那把油纸伞在他手中消失,他走向不远处如伞盖般的桃花树下,抬手一挥,落英缤纷的草地上多了一张茶案,一只玉凳,茶案上摆满了各种茶具,花焚熠一掀衣摆兀自坐了下来,随后左手轻轻捏住右腕下过分飘逸的长袖,手法娴熟地开始清洗茶具,修长白皙的五指在各种瓷盏、工具间有条不紊地来回穿梭,节奏十分紧密却一点也不忙乱,看着可谓是赏心悦目,他薄唇轻启带着儒雅随和的笑意:“坐。”
苏潋影原本抱在胸前的手臂松开了,垂眸环顾左右,不确定地问道:“坐哪里啊?”
这草地可还湿着呢。
苏潋影凝神想了一会儿,随即了然,懂了,这大概也是考验的一环,不愧是大门派啊,不止要考验弟子的体质耐力,连应急应变能力都要考,讲究。
苏潋影刚想就地取材找找看有没有石板什么的,就听身后一个声音淡淡调笑道:“不如坐为师腿上,如何呢?”
苏潋影刚搬起来的石头差点砸自己脚面上,回眸看见对方那依旧正经到不带一丝邪气的面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考验我的定力是吧?
省省吧男人,虽然你生得倾世仙姿、清逸出尘,但咱俩年龄差太大,你少说活了几千年,我撑死也就虚岁十五,真带你回家长辈们就算不请家法,一顿圈踢我也得去半条命。
苏潋影摸摸下巴,以牙还牙:“如果峰主愿意把自己的双腿砍下来,我倒也可以勉强当个凳子。”
花焚熠听了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苏潋影已经搬着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坐在了他旁边,双手托腮注视着缓缓流入青瓷盏里的氤氲茶水。
“请。”
花焚熠微微一摆手,一盏热茶从桌面中央轻轻浮起却丝毫不见颠簸,茶水甚至没有洒落一滴飞到了苏潋影面前,她抬手接住,轻轻抿了一口。
此茶入口微苦,回味甘甜……忽然一股浓重的苦涩直冲天灵盖,苏潋影半条舌头都麻木了,直接骂出声:“我靠!什么鬼东西!”
她拍案而起,茶具扬了一地,怒声叱道:“还有,谁要给你当徒弟了!”
随后掌心碧光一闪,泣无痕已经握在了手中,玉鞭甩开带着破风声直劈向花焚熠面门,后者嘴角凝着一丝笑意,不避不闪,抬手握住了凌厉的鞭梢,随后用力往后一扯,苏潋影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迅速撒手,鞭子被花焚熠抢了过去,随即调转矛头向自己攻来。
苏潋影笑了,并不惧怕,而是掌中凝气出现了一把短匕首,脚下一个垫步迎着鞭风向花焚熠冲去,玉骨鞭扫过她的身体时,匕首也狠狠插入了花焚熠腹部,鲜血迅速晕染开来,在他雪白的衣衫上开出大片的艳丽桃花,甚至还有一滴鲜血飞溅进了苏潋影的左眼中,令她的眼眸也染上了血色,她的表情冷漠中透着一股狠厉,看着仿佛一个玉面修罗。
泣无痕自然不会伤害主人,那一鞭子打在她身上不痛不痒,而苏潋影这一刀扎扎实实捅进了花焚熠的身体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依旧淡淡笑着,抬起手轻轻擦去溅落在苏潋影眼角的血点,薄唇轻启在她耳边低声道:“徒儿好狠的心……”
“妖孽!哪个是你徒儿!”
苏潋影被耍出了火气,左手又凝结出了一把长剑,还没来得及刺出,眼前人已经化作片片桃花瓣,随风而逝。
她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看着桃花瓣散作粉色的轻烟,烟雾在她头顶盘旋一阵渐渐消弭,随后周围的桃花树、远处的木制小楼全都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哗然瓦解,恍若有一层透明的结界被打破,眼前的迷雾全部散去,只剩下梵净山半山腰的空旷草地,炎炎烈日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苏潋影原地恍惚了一阵,随即立刻四下搜寻楚纤茉和郁霄。
虽然她骂那个假扮花焚熠的东西是妖孽,但梵净山地界不应该有妖孽作祟,所以,这八成就是梵净山的入门考试,只是她遇到的这个npc有点烧……
她很快就与郁霄相遇了,对方也是一脸敢怒不敢言,心里直骂娘。
梵净山这什么破考试,跟进了盘丝洞有什么区别?要不是他跑得快这会儿已经当上新郎了,还是一次性娶八个的新郎……
苏潋影跟他汇合之后两人简单交换了一下情报,迅速制定了救人方案。
郁霄道:“这应该是一个结合护山阵法的心魔大阵,只是我觉得有点奇怪……”
他暂时压下心里的疑惑,目视前方道:“救人要紧,纤茉没有任何法器护身,凡人之躯会遇到危险,我感觉心魔大阵里的妖物会跟试炼者们玩真的,”
他神色冷凝,手中阴阳风水扇刷拉一下抖开,正为阳反为阴,白为天玄为地,平时他都以阳面朝前,如今手腕一翻,霎时间天地变色,头顶迅速风云变化,乌云压城,不见一丝日光,而郁霄手里的已经调转为玄阴的扇面上有一个太极八卦图腾正在发着诡异的红光。
太极图的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依次发出亮光再熄灭,周转两息后只剩下死和惊还残留着微光,郁霄手中折扇的扇锋指向东北角的一棵香樟树,短促简单地交代一句:“苏苏,你去死门,进去之后由惊门出,也就是我现在所站的方位,我在外面接应你们。”
“好!”
苏潋影疾步跑向香樟树前,泣无痕对着面前的空气狠狠斜劈下去,刹那之间,眼前的景象在面前扭曲了一下,原本的香樟树被空气挤压地又短又粗,又仿佛被一双手左右拉扯着,最终将它硬生生扯成了一条直线,除了这棵树,周围一片景色也都在发生着这种变化,眨眼间苏潋影已经站在了一片大如湖泊的血水之中,天空被脚下的血水映成了艳丽的绯红色,血水仿佛一面镜子,湖底是大片大片妖娆绽放的彼岸花,仿佛吸食够了人的血液,花瓣饱满娇嫩,仿佛蛇蝎美人的红唇一般美丽又危险。
苏潋影四下张望,却没有在水面上发现楚纤茉的身影。
莫非是在水底?
她足尖点地凌空跃起,身子在空中倾斜到几乎与水面平行,在上方探查着楚纤茉的踪迹,终于在飞到湖心时发现了异样。
彼岸花中央躺着一个人,她的发丝如同水藻在湖里慢慢晃动,她紧闭着双眼就如同睡着了一般,只是纤细的脖颈上、手腕上、脚腕上缠满了彼岸花的花茎,那些花茎也是血红色的,仿佛一道道血管……
苏潋影不由得寒毛倒竖,一股凉意自脚心腾起直冲心脏,她发现只有缠绕在楚纤茉身上的那段花茎是红色的,除此之外所有的花茎都是一种灰蒙蒙的青绿色。
花茎里流淌着楚纤茉的血!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个附身冲入了血湖里,拿着匕首想要割断缠住楚纤茉的那些花茎,却发现那些花茎如同有知觉一般,迅速缠绕上了匕首锋利的刀刃,仿佛一条条青绿色的小蛇,而且还在不断向上攀爬,苏潋影迅速松开了手,眨眼间匕首已经被肆意疯长的花茎吞没。
眼见楚纤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几近透明,苏潋影急得抓耳挠腮,脚下又是一蹬浮出了水面,半截身子泡在血水里,双手结印,血湖的水自左右两边向上窜起两股水柱,随后弯成一个半弧一齐向中间汇聚,中间巨大的空隙形成了一道薄薄的水膜,如同一面镜子倒映出了身上血水滴答的苏潋影,随着她手势变化水镜里的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薄纱曼曼的华丽房间,雕花描金的芙蓉榻上铺着垂泻及地的织锦毯,榻上侧卧着一个人,一袭紫黑色的长衫欲遮不遮地包裹着玲珑玉躯,雪白的肩膀和大片后背裸露在外,散落的黑发如同丝滑的水缎一直拖到地面上,她背对着苏潋影,玉臂支撑着螓首,姿态慵懒至极,一双玉足也暴露在空气中,纤细的脚腕上系着用红绳串起来的金铃,随着她轻微地摇晃,金铃发出细碎的清响。
苏潋影扯着嗓子喊:“阿姐!救命啊!”
镜中的极品美人,也就是苏潋影的姐姐、现任碧梧山庄家主苏滟冰,连头都没转一下,手里好像捏着一本书,嗓音却是冰冷而慵懒:“又出什么乱子了?以你的本事难道还能困在那小小试炼中不成?”
苏潋影急得浑身冒汗:“不是我,是我的朋友!她被困在镜花水月里了!”
苏滟冰还是语调慢吞吞道:“哦,你是想救她?”
这不废话嘛!
苏潋影都想给她磕头了:“阿姐,我求你了,快支个招吧,这次算我欠你的,将来一定加倍报答!”
苏滟冰这才缓缓放下了书,打了个哈欠:“都是自家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毕竟我们的家业将来可是要全部交到你手上的……”
听了这话的苏潋影神色有些僵硬,黯然垂下了眼睫,随后就听苏滟冰清冷的嗓音传出水镜。
“彼岸花花茎彻底吞噬完你们两个人需要半个时辰,在此之前想办法唤醒她即可。”
苏潋影心头一喜,连声道:“多谢阿姐,我先去了!”
“慢,”苏滟冰接着道,“影妹,进入梵净山可要好好表现,莫要辜负姐姐的期望。”
“是。”
水镜破碎,镜中人彻底消失,可她的话却仿佛还回响在苏潋影耳畔,她脸上的忧色渐渐被凝重与茫然所取代,再次潜伏进水底,楚纤茉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花茎包裹,且茎秆上已经生出了十几朵彼岸花,她用力蹬水游到她面前,用力抱住了她冰冷的身子,随即周围的花茎迅速伸长缠住了苏潋影的身体,尖锐如针的顶端仿佛吸血的蚂蝗扎入了她的血肉之中,贪婪地吸食着新鲜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