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尚年少 第5章 第 5 章

早朝结束后，孟文德翁婿俩一前一后从立政殿出来，“听闻昨晚你被清清赶去书房了？”

若非孟文德眼底掩饰不住地幸灾乐祸，李凤池还真以为岳父是来关心他的。他无奈地看向岳父，“故意放她出去和让人偷了她钱袋的事被她发现了，卿卿生气了。”

他低声解释道，尾音还带着一丝委屈，让人生怜。

孟文德抚着长须，得意洋洋，“清清向来聪慧，我就说你这招行不通，迟早会露馅吧，你自己的做的孽，自己受着吧。”说完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往尚书台去了。

李凤池苦笑着摇了摇头，刚要走，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工部霍尚书又跟了上来，他一靠近，就一股脂粉味儿扑面而来，李凤池皱了皱眉，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霍尚书浑然不觉，又凑了过来，朝他挤眉弄眼，“贤弟如今看来也体会到这妙龄少女的滋味儿了，怎么样，是不是欲罢不能啊？你早听老哥的，何至于等到如今才知道这其中妙趣？”说完，别有意味的眼神又在李凤池目下的青黑上停留了片刻。

李凤池心里鄙夷至极，这霍尚书是勾栏瓦肆的常客，头发都白了，还隔三岔五的梳笼小淸倌，实在是不成体统。他板着脸开口道：“我的事儿不劳霍尚书费心，霍尚书还是要注意身体才是，小心玩儿脱了。”

说完推开他，快步离开，生怕再被缠上，这些年，这霍尚书见他一直鳏居，三不五时就要传授他的“经验”，他烦不胜烦。

到了宣徽院，还没清净几时，大理寺的柳寺卿又晃荡过来了，他是李凤池在大理寺时的好帮手，两人一起破过不少案子，感情非同一般。

“我说慎之啊，虽说你这老房子着火，可以理解，但是为长久计，还是悠着点吧。”

李凤池面无表情，头也不抬地说道：“柳寺卿这么闲的吗？我听闻瀛洲军粮被劫一案依旧毫无进展，要不下次陛下问起，柳寺卿自己去回奏？”

柳寺卿一噎，手指颤抖着指着李凤池，“你…….你也太恶毒了！”说完就忙不迭地跑出了宣徽院。

卿和起身时，李凤池早已出了门，故而没见到他脸上的黑眼圈，自也不知道他成了同僚热议的谈资。

前一日清风楼的议论到底是有风声传了出去，今日百官们又看到一脸疲态的李相，这流言可不就坐实了，迅速在官员间传开，等到下值时，就连孟文德都听了一耳朵。

回到孟府，翁婿俩就去了书房，爱女被编排，孟文德的脸黑如锅底，“马上让人去查，查到始作俑者，绝不姑息！”

“岳父息怒，流言止于智者，况且这也不算是假话，应是当日我带卿卿回府被人看见了，便被误会了，若我们贸然出手，岂不是反而引人猜疑？”

孟文德沉吟片刻，李凤池说得确实也有道理，“那难道就让这么传着？”

李凤池倒了杯茶递给孟文德，让他平息怒气，而后不疾不徐的开口，“岳母上巳节举办的迎春宴，请帖还没发出去吧？”

“距离上巳节还有七日，帖子不用这么早发出去，你是想利用帖子做文章？”

李凤池颔首，“既然已经有人知道了，我们便不藏着掖着了，就大大方方的将卿卿的身份亮出来，直接在请帖上写明邀请诸位赴宴，同贺卿卿大病痊愈，明日就发出去，如此流言定能不攻自破。”

“我本欲在宴上再宣布，若是提前说了，只怕接下来几日清清要不得安宁了，而且这事儿毕竟玄妙，我担心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岳父要相信卿卿才是，她冰雪聪明，这些日子先让她跟着大嫂熟悉熟悉，届时定能应付得来。”

说着，他的神色严肃了几分，“至于有心人，正好可以看看会有谁冒出来？我也想知道卿卿活着回来的消息公布后，那些人会不会有动作？自永淳十三年后，他们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若是这次能引得他们有动静，雁过留声，只要动了就定然会有蛛丝马迹留下，对我们大有益处。”

孟文德思索片刻，“去吧，就按照你说的做，宴会上多安排些人，若是人手不够，我去跟荀棣要些人来。”

“如此甚好，劳烦岳父了！”

荀棣是荀夫人的幼弟，最是疼爱外甥女孟清和，当年听闻孟清和病逝后，立即冲上门暴揍了李凤池一顿，若不是孟文德阻拦，李凤池小命都难保。如今荀棣任着金吾卫大将军，手下能人辈出，若是能得荀棣帮忙，自是再好不过了。

次日，一封封请帖从孟家送出，不到半日，京城的流言风向就变了，甚至还有人说卿和是仙女下凡，否则怎能死而复生，卿和听到如意的转述，心里满是无语。

不过也被孟文德说中了，从晌午开始，孟家的访客就没断过，卿和赶鸭子上架，跟着褚夫人不停地认人，寒暄，有好几位夫人一见着她就拉着她嚎啕大哭，这场面让一向自诩社牛的卿和都招架不住。

最后直到翁婿俩下值回来，好说歹说，才把一个个眼睛浮肿的亲戚们送出府。

回到雅园，卿和就摊在了次间的贵妃榻上，只觉得脑瓜子还在嗡嗡响，“累死我了，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可真难应付。”她嘴里嘟囔着，抬脚就蹬掉了鞋子，斜靠在榻上，小腿挂在榻沿，一晃一晃的。

李凤池跟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呼吸一滞，明明脚上还穿着白色罗袜，但他依然挪不开眼，小脚每晃一下都仿佛羽毛轻轻扫过他的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的别开眼，声音带着几分喑哑，“下次若是不耐烦了，不用硬撑，都交给我。”

卿和盘着腿坐起身，“交给你？难道你还能做妇女之友啊？”

“…….我可以学。”

“哈哈哈哈哈…….”卿和笑得又倒在榻上，“李凤池，你太可爱了，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你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学做妇女之友，太好笑了。”

他先前紧绷的脸受到她的感染，松泛了些，转身去箱子里拿了一双羊毛袜出来，坐在榻上，慢慢地给她套在脚上，“寒从脚下生，还是当心些。”

卿和低头看着他清冷的侧脸，突然觉得此情此景莫名的熟悉，仿佛曾经发生过一样，她的心中生出一阵异样的感觉。

日子很快就到了上巳节前一日，这些日子卿和整日跟着褚夫人对着画像认人，终于把跟孟家经常往来的人家认了个差不多。

李凤池回来的时候，褚夫人正要跟卿和说次日宴会的座次安排，这看着简单，实则都是门道，褚夫人改了又改，才终于定下来。

看到回来的李凤池，她忙将他叫了过来，“慎之你来了，正好，你来跟清清一起看一下这个座次，我得去厨房看看食材。”

说着，把册子往他怀里一塞，就快步离开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这还没到晚饭时候呢。”

过来这么些日子，她也差不多明白了，这李凤池分明就是个卷王啊，早上天不亮就出门上朝，晚上天擦黑才回来，大多时候吃完晚饭还要去书房办公，前几日，更是连晚饭都见不到人，比她准备高考还卖力。

“今日公务不多，忙完了就回来了。”李凤池轻咳一声，淡淡地解释道。

若是柳寺卿在场，定要嘲笑他，分明是他提前几天宵衣旰食，这才挤出半天时间出来陪她，还装！

卿和听完抬了抬眉梢，没出声。

李凤池翻开册子看了看，心里有了数，坐在她身侧，耐心地给她讲解起来。他声音低沉醇厚，修长的手指在册子上划过，将这其中各家盘根错节的关系娓娓道来，卿和开始还认真的听着，后面就开始走神。

她偷偷瞄他，浓密的头发在头顶挽成髻，圆润的后脑勺完美符合后世对头型的追求，先前蓄着须的下巴如今光溜溜的，与面部光洁的皮肤融为一体，虽说少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魅力，但却多了些许俊逸，配着发髻上的青玉发冠，仿佛古画上的谦谦君子走进了现实。

此刻他的嘴巴一张一合，间或伴随着喉结滑动，窗外阳光斜洒进来，余光在他的眉眼鼻唇都留下一抹光晕，卿和只觉得逐渐听不见他的声音…….

“卿卿，你觉得怎么样？”李凤池讲了一会儿，未听到卿和的声音，他转头看他，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眼神迷离。

“卿卿？卿卿？”他又叫了两声，卿和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看李凤池的脸看痴了，太丢人了，都怪李凤池，她瞪了他一眼，微红着脸跑了出去。

李凤池开始还一头雾水，可他和卿和一起长大，太了解她的反应了，很快便明白了，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光下巴，轻笑出声。

晚上回到雅园，李凤池径直到了后院，在明间坐下，老神在在的看起书来，卿和此刻可不想见他，刚要张口赶人，他先声夺人，“下午我跟你说的，可都记下了？”

卿和脸色一僵，下午光顾着看他了，哪还记得他说了些什么，李凤池见状，继续出击，“明日你就要与这些人打交道了，还有什么疑惑，趁我还在这儿，还有得问，若是我走了，可没人解答了。”

卿和扯了扯嘴角，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拿起册子去了次间。

李凤池这一待就待到了戌时末，如意进来铺床，看了看外面依旧坐得板正的李凤池，低声和卿和说道：“姑娘，时辰不早了，书房的睡榻阴冷坚硬，要不留姑爷在正房歇息吧？”

卿和睨了她一眼，“你不是我的婢女吗，怎么向着他说话，他给你好处了？”

“没有没有，只是奴婢今日听到姑爷咳嗽了好几声，书房此前一直没住人，夜里寒凉，想来姑爷是着了凉，若是再在书房住下去，病情严重了，回头姑娘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今日好像是听到了咳嗽声，卿和想着，算了，看在他今日来给自己补课的份上，开恩一回，于是也没再开口拒绝。

如意会意，殷勤地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床被褥，整整齐齐的铺好，卿和也困了，便去了净室洗漱，自是没看见如意出去时悄悄给李凤池做得手势。

但是李凤池显然高兴得有点早，等他洗漱完进到卧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如意新拿出来的那床被褥，正被胡乱卷成一团扔在了次间的榻上，里间碧纱橱的隔扇已然紧闭。

李凤池抚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