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尚年少 第3章 第 3 章

次日天刚蒙蒙亮，门房的老刘送走了去上朝的孟文德和李凤池，又钻进被窝眯上了眼睛，正要进入梦乡，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老刘一边起身开门一边骂骂咧咧得，“谁啊，大半夜的敲什么门啊…….三爷？您怎么回来了？”

门外停着一辆平平无奇的青帷平头马车，敲门的小厮身旁的中年男子穿着大氅，帷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老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男子正是孟文德的长子孟清霖，如今外放至京城附近的华州任刺史。

孟清霖压低声音问道：“父亲出门了吗？”

“回三爷，老爷和姑爷刚出门，还不到一刻钟。”老刘此时困意已经没了大半，满脸的都是讨好，忙拿下门栓，打开侧门，“三爷您快进来。”

孟清霖听闻父亲已经出门了，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但也无可奈何，下了台阶走到马车旁，扶着车里的人下了马车，车内是孟清霖的妻子，褚璇褚夫人，一同跟着的还有他们的长女孟徽。

“父亲和慎之已经上朝去了，我去书房等他们，母亲这会儿想来还没起身，你们先回院里休息，一直赶路也累着了吧。”孟清霖安抚着妻子。

说话间，孟府的管家孟伯也收到消息，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忙吩咐人送褚夫人母女回去休息，自己则陪着孟清霖往孟文德的书房去。

“孟伯，想来你也猜到我为何而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孟伯一脸为难，“三爷，非是老奴不说，实在是老奴也不知内情，五姑娘生祭那天，我们去墓前祭祀，老爷和姑爷都忙着，一不留神夫人就不见了。我们去找夫人，就发现她拽着一少女不撒手，我们上前一看，那少女竟与五姑奶奶生的一模一样，活脱脱就是十年前的五姑奶奶啊！后来，老爷夫人和姑爷就把那少女带回府了，就在正院住着，其余的老奴也不知。”

孟清霖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挥手让孟伯下去，自己进了书房。

卿和是在用早膳的时候才知道孟清霖夫妇回来了，舀粥的手顿了一瞬，这么快就要面对孟家其他人了，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依稀记得历史上这位孟清霖一直在地方打转，四十多岁才调回京城，也就是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也不会常见，不知道会不会好相与些。

刚吃完早饭，王嬷嬷又来请她了，她知道这是让她去见褚夫人母女的，遂很配合地跟着去了正房，刚踏上抄手游廊，她便听见荀夫人的笑声，还夹杂着一阵少女的声音。

“是二姑娘，她性子活泼，正在跟夫人讲她在华州的趣事儿。”王嬷嬷笑着解释。

卿和点了点头，“能让夫人开怀些，甚好。”

见卿和还唤荀夫人为“夫人”，王嬷嬷眼神黯了黯，嘴唇噏动，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没再出声。

卿和一踏进东暖阁，声音戛然而止，褚夫人瞬间红了眼眶，孟徽更是张大了嘴巴，久久未能合上。

荀夫人见状得意地笑着，“是不是很惊喜？还是我发现的清清呢，要不然，你们还见不到她呢！阿璇你看，我就说徽儿像她姑母吧，你看这眉眼，多像啊！”

褚夫人眼角的泪花若隐若现，“确实有几分相似，妹妹的美貌当年可是冠绝京城，纵使这么多年未见，妹妹依然艳若桃李，徽儿将来若能微得几分，我这个做娘的也能高枕无忧了。”

卿和暗暗看向孟徽，小姑娘也正在偷看她，被发现了忙微红着脸转过头。还别说，这女孩和自己十一二岁时还真挺像，神态也像，此刻听见长辈们说起自己，脸上的红晕更显眼了，抿了抿嘴，静静地走到褚夫人身旁坐下。

荀夫人过来拉着卿和的手说道：“这是你大嫂和小侄女，你还有印象吗？你大嫂和你哥哥一样疼你，你走的时候徽儿才刚会走路，现在也是大姑娘了。”

卿和也陪着笑脸跟褚夫人见礼，褚夫人察觉到了卿和的生疏也浑不在意，拉着她的手讲着以前的趣事。

相比于女眷这边的和谐，书房里的气氛却很沉重。

孟清霖一直在书房坐到巳时，孟文德才下朝回来，听到声响，他忙起身迎接，等看到跟着进来的李凤池，他准备去揉腿的手都不自觉停住了，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前的李凤池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

还没等他出声，孟文德的声音响起，“谁让你回来的？地方官无诏不得回京你忘了吗？一旦被人发现，按律得夺职，杖八十，你不要命了？任性妄为！”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应该回来吗？若不是母亲去信，我的妹妹死而复生，我竟全然不知！父亲，慎之，你们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子润，你别怪岳父，此事都是我的主意，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那日卿卿出现也比较突然，我们也来不及告知于你。”见父子两人僵住，李凤池开口缓和气氛。

“你此言何意？所以那女子的出现，是你们的手笔，你们做了什么？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不知凡几，但长得一模一样的几乎没有，你们是怎么把人弄来的？”

李凤池敛色沉声道：“你知道清虚道人吗？当年卿卿病重的时候，我曾求助于他，最后虽然没能留住卿卿的性命，但他告诉我，卿卿并非寻常人，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诚心能感动上天，她就还会再回来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年，但也不晚，子润，我不会认错的，那就是卿卿！”

孟清霖在书房内来回暴走，他指着李凤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着又看向孟文德，“父亲，难道你也知情？”

孟文德沉默，孟清霖大口喘气，“你们都是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怎会信这种江湖术士之说，还行此怪力乱神之事，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人死而复生，简直荒谬！慎之你说她就是小妹，有何凭据？”

“子润你还记得吗，少时卿卿拿勺子小指总会微微翘起，岳母觉得不雅，为此不知说了她多少次，后来她慢慢改了，但偶尔不不经意时，仍会翘起小指。昨日用膳时，她拿勺子的姿势和卿卿完全一样，这世间可能会有长得一样的人，也会有小动作一样的人，但两者都兼具，不会都是巧合吧？”

孟文德也开口了，“子润，你见着她便知道了，亲人之间，总会心有灵犀的。”

孟清霖见俩人都是一脸的郑重，他的心里也开始迟疑，难道这世上真有招魂复生之事？

他心里的怀疑，确如孟文德所言，在见到卿和后便消失殆尽，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与他记忆中的妹妹重合，他的眼睛也逐渐模糊。

“清清，我是大哥，你可还记得？”

孟清霖一个大男人眼里的水光，看得卿和心里也涩涩的，她突然有一种自己偷了孟清和人生的感觉。荀夫人也好，孟清霖夫妇也好，他们的爱本应是给孟清和的，如今却都被她领受了，他们浓烈的爱意让她难以坦然受之。

她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还望大哥莫怪。”

“无妨，无妨，过去的事情不记得便不记得吧，日子都是向前的，我们往前看便是，日后大哥一定继续护着你，还有你嫂子，我们都跟以前一样！”

卿和笑着应下，荀夫人看着一双儿女，心里也满是欢喜，“今日大伙儿都在，我吩咐了厨房，准备了一桌席面，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孟文德也难得露出笑容，抚掌称好。

晚膳时，众人围坐一起，孟文德率先举杯出言，庆贺女儿回来，其余人也不管什么劳什子的“食不言”的规矩了，觥筹交错，说笑不断。

孟清霖看着李凤池光溜溜的下巴，靠近他低声揶揄道：“慎之这是嫌自己老了？老黄瓜刷绿漆，哈哈哈！”说着眼角余光瞟了瞟卿和，眼神颇有意味。

李凤池面色一僵，难得没反驳，只是一向从容的脸上竟露出几分窘迫。

褚夫人见状扯了扯孟清霖的衣摆，横了他一眼，孟清霖摸了摸鼻头，讪讪地闭上了嘴。

卿和看着又想起了自己现代的父母，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如今看着自己是在这大梁安顿下了，至少短时间内衣食无忧，可是父母再度失去女儿，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住？

李凤池一直暗暗关注她，见她神色落寞，也猜到了几分，遂开口道：“卿卿，这屋里酒气有些重，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卿和正觉得心口闷闷的，他的话正好给了她台阶，“好啊，正好消消食，这席面很合我胃口，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那慎之你陪清清出去走走吧，正好去看看清清的院子还要不要添补什么？”

李凤池求之不得，荀夫人的叮嘱自是无有不应。

两人一前一后在花园里慢慢走着，卿和是个急性子，见四周无人，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我看你脸色不好，还是不喜欢这里吗？”

卿和讶于他的观察细致，语气也温和了不少，“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我有的选吗？”

李凤池微笑，“卿卿，不要这么敌视我，你若真不喜欢，我也不会强按头的。但是卿卿，你应该能感觉得到，我们都不是坏人，我希望你可以放下戒备，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回不去，何不试着融入这里，你的身份如今也算是定下了，明日岳母定会让人给府里各处传话，日后你就是这孟府的五姑奶奶了。”

“五姑奶奶？”卿和听到这称呼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都顾不上伤感了，这称呼在她的印象里对应可不就是鹤发鸡皮的老奶奶？

“卿卿在孟家的女儿中排行第五，且已出嫁，自然是叫五姑奶奶，我就是五姑爷，不过这是大排行，岳父岳母只卿卿一女，向来宠爱，府里平常就称呼你姑奶奶。”

见卿和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李凤池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十二年前他们刚成婚时，卿卿刚听到这个称呼也是这样的表情，鲜活生动。

“这只是个称呼，你不必在意，不过岳母想要留你在府中多住一些日子，在孟府，我们就不好分房了，以免被有心人察觉。卿卿出嫁前的院子一直留着，里面的陈设也从未变过，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卿和点点头，顺从地跟在李凤池身后，往孟清和居住的雅园去。

“大哥明日一早就要赶回华州，大嫂和徽儿会留下，岳母如今虽然好了很多，但仍不敢大意，日后与官眷们打交道，还得劳烦大嫂带着你。她是个温婉的人，你若是无聊，也可以多去找大嫂说说话。”

他低沉的声音在夜色里越发的醇厚，细细的叮嘱也让卿和心里踏实不少，她轻声应下。

“这些日子京城的风光甚好，你若是有兴致，也可以多和大嫂出去逛逛，当然，你若是愿意，我也可以陪你去。整天闷在屋子里，会闷坏的，出去多多看看这大好河山，人间繁华，说不定你就会喜欢上这里呢。”

卿和面上点头，心里却暗想，待在府里对此时的她才是最大的安全感，再说了，这古代有什么好逛的，要啥啥没有。

没听到她的回应，他回头看她，深邃的眼睛隐在夜色里，里面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他甚至有种错觉，时光又回到了十年前……

老干部要开始重新追妻了[亲亲][亲亲][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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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