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雨后,秋季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泥土的气息。虽秋季多少带来离别,可那泥土气息无不是在证明生命并非沧海一粟,那里流淌着这一代代人们对新生的希望。
刹那间,红霞从云雾中照向了大地,抬头看时霞虹早已将生命染上颜色,那已是农民播撒过的另一次的希望。
苏辞笙的心紧张的像是线上一颗颗摇摇欲坠的水珠,坠入深潭时溅起细密的涟漪,水纹里晃动着那些未敢说出口的期盼。
“或许我还可以找到母亲的遗物,可能它们都还在典当行中能找到。”
苏辞笙攥紧手机喃喃自语,她的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熄灭,随即又亮起,苏辞笙看到内容后改变了路线。
【宋妈:辞笙,老家那边人都散了,我们也搬走了。】
【宋妈:现在就在离张家城不远的罗敷镇那。】
【宋妈:张家城往东七里,青砖院门第三户。】
接着是一串门牌号数字和一个转账记录。
【宋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别破费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弄,你看这些够不?】
【恋笙:够的,宋妈,我有钱,不用担心。我打算先去老家那看看。】
苏辞笙没有收宋妈的转账,按了退回。
“宋妈”这个人,就是苏辞笙一直常过嘴边的“好心邻居”——宋婷,母亲生前唯一的知己,只有在她面前,苏辞笙才真正看见母亲笑过。
宋婷的微信头像还是三年前的合照——母亲蹲在腌菜缸前,鬓角沾着雪似的盐粒,嘴角却弯成新月。这是苏辞笙拿宋妈的手机偷拍的,也是母亲葬礼上唯一没被烧掉的遗照。
地铁播报声割裂思绪,人群如归巢的雀四散离去,唯有她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斜斜钉在空荡的车厢地板上。
“典当行”这三个字出现在苏辞笙的视野中时,苏辞笙只觉得典当行的白炽灯管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苏辞笙攥着当票的指节泛出青白,仿佛要把那张泛黄的纸片揉进掌纹里。玻璃门推开时带起一阵细碎风铃响,柜台后的人影抬头,她恍惚看见母亲那只银镯正躺在丝绒托盘上,折射出冷冽的光。
柜台后的长衫掌柜突然用烟杆敲了敲玻璃柜,丝绒托盘下的暗格弹开,露出一本泛黄的当铺账册。
“姑娘是要当,还要赎?”那位老者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将账本放在了柜台上。
“要赎。”
苏辞笙不能确认苏天翔到底拿了她母亲多少东西,那些本就是她母亲从家中带来的嫁妆。
她母亲聪明了一世,却在感情面前接连出错。本以为苏天翔会像结婚时站在司仪面前说的宣誓词那样对她好一辈子,可事实却是如此………
“几年的?”
“十五年前的。”
随着老者翻动着手中的账本,找到了苏辞笙说出来的年数。
“找谁的?”
“我母亲,林蓝玉”
老者翻到十五年前的账页,突然皱眉:“林蓝玉?当年她确实来当过东西,但后来……”
他欲言又止地瞥了眼苏辞笙的银镯,“你母亲当年只当了一只镯子,说另一只留给你。可没过多久,她就带着当票来赎,却被告知东西已经被苏先生提前取走了。”
苏辞笙攥紧拳头,苏天翔连母亲赎当的机会都剥夺了。老者叹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封泛黄的信:“这是你母亲后来托人送来的,说如果有一天你来,就交给你。”
“信?”她的母亲从没说过给自己写过信,她会说些什么?
苏辞笙颤抖着接过信,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她眼眶一热。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拆开——
信纸上是她母亲工整的钢笔字:
“辞笙,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这对银镯是外婆留给我的,一只刻着‘笙’,一只刻着‘玉’。当年我当掉‘玉’镯,是想用这笔钱送你出国读书,可你父亲……”
“妈妈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能保护好你。镯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记住:你永远值得被好好爱着,妈妈永远爱你。你也要向前看,不要被过去的阴影所束缚。”
信纸背面粘着一张泛黄的汇款单,收款人赫然是某国际学校的账户,金额正是当年典当银镯的二十倍。
苏辞笙的眼泪砸在汇款单上,晕开了墨迹。老者默默推来一杯热茶:“你母亲后来每周都来问这笔钱到账没有,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有天她浑身湿透地冲进来,说不用查了。”老者指了指账册角落的铅笔标记。
苏辞笙突然想起——那年她母亲那天湿答答的回来时脸上洋溢的笑容,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烙下了病根。还有在她母亲死后不久后收到学校录取通知。
原来那是母亲安排的,她早就为我找好了出路,她自己却……
“那天的暴雨,把张家城东的桥冲塌了,你母亲在那之后很少来过了,之后是你的父亲。”
苏辞笙攥紧汇款单,突然指向账册另一页的朱砂印记:"这个‘苏天翔典当’的记录……"老者翻出了那些泛黄的当票存根。
墨玟竺以前从来没有对某一个东西特别在意过,但那个笔记本和背包在她的眼中存在感极强,墨玟竺还是没忍住拿着东西出了校门。
珠宝店门前总是站着数不清的买客,展台上的灯光打在那些珠宝上,发着光,引得多少人在那驻足观看。
玻璃门推开时带起一阵细碎风铃响,引得柜台后的人转移了视线,都朝门旁看去。
“你们这能修复项链吗?”
其他人一听不是自己所属的拿手行业,都默默转过头去,只有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能,能修。方便看一下要修复的东西吗?”
珠宝店的暖气裹着金属味扑面而来,墨玟竺的视线掠过那些闪烁的展柜,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正在擦拭镜片的中年男人身上。
墨玟竺走过去,将那条竹叶项链小心的递给了他。
当竹叶项链被放在黑色丝绒垫上时,老师傅的指尖突然顿了顿。他调整眼镜的角度,金属链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墨玟竺注意到他拇指上有一道陈年的烫伤疤痕,正轻轻摩挲着项链断裂处发暗的接缝。好似又察觉到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
“借一步说话。”
随后快步往自己的工作台走去。
他的工作台在门旁的不远处,是一个小小的隔间,上面散落着细小的工具,每件都泛着经年使用的温润光泽。
墨玟竺察觉到了他脸上的变化,没有多问,便紧跟在他身后。
“你这个项链重量不对,再加上这个颜色……”
那人说话一直在看墨玟竺的脸色,发现没太大变化后,接着说道:
“银的相对来说颜色比这个亮一点,上面镶嵌的东西也是明显的塑料制品,这就更不能修复了。”
“姑娘,我看这项链应该对你很重要,这也能帮忙修复一下,但很难再维持以前的形态了。”
这是苏辞笙拼命维护的东西。
见墨玟竺犹豫不决,接着又说出了第二种方案:“如果追求还原度高的话,重做会更好一点。”
墨玟竺不确定苏辞笙知不知道,但这个东西对她来说确实很重要。
“重做吧。”
“那到这边可以看一下材料款式。”说着便递过来一本饰品介绍小册子。
“不用,最好的就行。”
珠宝店的玻璃门在身后合拢时,墨玟竺突然被夜风灌了满袖的凉意。她转身想取回落在工作台上的笔记本,却看见扉页在穿堂风里翻动。
墨玟竺本无意要看笔记本中的内容,但扉页上的名字太过于抢眼,中间写着“离愁”二字,四周竟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她的名字,上面的笔迹深浅不一,最新的一行还洇着未干的墨渍。墨玟竺控制着想要翻页的冲动,最终在内心的挣扎中合上了本子。
墨玟竺站在珠宝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笔记本上的烫金logo,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的往本子上想。
墨玟竺的心思一直在那个笔记本上,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来的。
应该只是巧合吧?
墨玟竺在网站搜索栏上打出了笔记本扉页上中央的名字,在点击搜索时这一预感很快浮现在了墨玟竺的眼前。
是巧合啊。
墨玟竺在看到作家苏恋的名字后,点进了她的主页,找到了一本与笔记本扉页上名字相符的小说。
那本孤零零的《离愁》封面正是竹叶项链的素描。
与其他文章相对比,奇怪的是这本小说仅有一人收藏观看,一个评论的人也没有。
当墨玟竺的指尖刚触到悬浮的《离愁》书页时,整个空间突然坍缩成一条缀满发光竹叶的隧道。她坠入虚空,来到了一个似小说中宿主穿越时来到的异空间一样,但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系统,只有两幅画面如镜面般在她视线两侧展开。
她惊奇的发现这里像一个观看台,播放着两个人的人生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