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到期 第4章 第四章 母债子偿

林聪是在林诺小升初考试的那一天走的，只留下了两封封信，一封给孔三叔，信里面拜托孔三叔一家帮忙照看林诺的，留了500块钱，一封给林诺说是去南城发展了。过了好多好多年，林诺才知道，在南城，林聪如愿和女教师有个儿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林诺的家事从林聪出轨女教师，到孔静自杀，到林聪抛弃女儿离家出走，再到林诺的抚养问题……八卦议论持续了整整两年时间，林诺也从一个小话痨慢慢变成了第二个孔家小子，沉默话少，做什么都安安静静的。

那一年林诺才知道，孔静投资被骗，连本带利一共欠下了三万多的债务，林聪是在孔静死后半年持续不断一直被讨债的人上门追债，不堪重负离家出走的。大概想着林诺一个小姑娘债主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吧。当林诺带着成绩单去找孔三叔的时候，三叔只默默抽着烟不说话，孔外公在世的时候帮了三叔家不少，孔三叔这些年跑船挣了不少钱，这工作还是托外公老教师的面子搭上线的。

林诺以为孔三叔好歹愿意借钱给她读个初中，妈妈欠的债务她管不了，她未成年，也没奢望谁能帮忙，三万七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

冬天的夜晚黑的早，林诺趁着夜色去了趟孔三叔家。“诺诺啊，这是你爸爸留给我们都信，信里有500块钱，你拿去。”三婶拉开三叔扯到一边，站到林诺面前，“这里是三叔三婶给你的600块。全当是你外公当初帮了三叔找的工作，还了这份恩情了。”

林诺不傻，在家练过数次如何开口的话语，这一瞬间堵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谢谢三叔三婶。这600就算我借的。”手里攥着钱给三叔三婶鞠了个躬回家。

已经快一个星期了，林诺习惯了家里的沉寂，孔奶奶身体尚好，时常来家里叫林诺去她那吃饭，吃了饭再让孔毅铮送回来。今天学校需要预缴下个学期的学费了，林聪走的时候只给三叔留了500元，家里因为要还债已经好久好久没留钱了。林诺实在走投无路才找的三叔，手头上一共1100元。下个学期学费420元，还要课本费等等杂七杂八，得要800元。去掉这些，林诺手上只有300元了。

林诺正低头琢磨着是不是去村长家问问，求村长帮帮忙……

“啊！”自家院门外的旁黑影晃动，林诺吓一跳惊呼一声。

“是我。吃饭了。”黑影处传来孔毅铮熟悉低沉的声音。大步跨过来弯腰拾起地上的信封和散落漏出来的半张纸币。整理好递给林诺“若是去村长家，我陪你。”

林诺抬头看看这个比他大了7岁的邻家哥哥，微弱的月光照应在她洁白的脸颊上，双眼倒映着月光亮晶晶的，“好，谢谢哥哥。”

孔毅铮牵着林诺的小手，朝着村口自家方向走去。林诺一步一趋地紧紧跟在身侧，月光下，孔毅铮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林诺，林诺的小身躯紧紧偎在他的身影里，好似有什么在心底里慢慢发了芽。

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初春开学后第二个放学夜里，晚饭过后孔毅铮带着林诺来到了村长家里，林诺只跟村长开口说了几句话，便顺利拿到了孔村长的承诺，后续林诺的学费由村长牵头发起，在村里捐款给林诺缴纳初中最后两年的学费，至于生活再看看村子里谁家需要帮忙的，村长牵个线让林诺去帮忙挣点饭钱。

出了村长家，林诺紧紧拉着孔毅铮的手，嘴唇微颤激动地说道“哥，村长同意了，他同意帮忙了。”

“嗯，你孔外公早些年帮了他们家不少。”孔毅铮瞥了眼村长家的方向，两眼深如漩涡意味深长地说道“是会帮忙的。”不然他们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呢……

“哥，你不高兴吗？”林诺仰着头若有所思。

“没，哥替你高兴。”孔毅铮微微侧头眸子里溢出些疼惜来。

“下个星期我去孔三叔出船帮忙，可能要一个月才回来……”

“这么突然？”没等孔毅铮回答又开口道“好，我有空就去陪孔奶奶。你放心。”

“嗯。”

出船是孔毅铮第一次跟着一块去的，却带了一身的伤回来。因春汛期因降雨和上游融雪，江水上涨迅速，水流湍急，摇晃的船只，一名船员操作不当不慎被锚绳晃倒，孔毅铮眼疾手快拉住了对方，手臂被一截掉落的木钉划伤。左手小臂吊着脖子回来的。孔奶奶自是心疼不已。除了外出打个消炎针，大半个月孔毅铮都在家里歇着。

起初林诺要给孔毅铮换药，孔毅铮坚决不让，孔奶奶恨其不争怒骂“妹妹给你换药矫情个什么？”林诺在一旁抿着嘴笑。

孔毅铮在这场战役中落败，女孩子果然做事更细心，换完药把孔毅铮背心往上一扯，果然，后侧腰又一大片青紫色的淤青。

孔毅铮轻轻扯下衣服，“没事，过几天就好。”

“奶奶不知道吧……”林诺指着药箱里面里面两个小瓶子示意用哪瓶。

“哥，你忍着点。”林诺搓了搓掌心的药酒，带着**的潮气摁在孔毅铮腰侧，再轻轻揉开。一遍一遍待药都吸收了，林诺举着沾满药酒的双手清洗完进门，孔毅铮已经在床头做得板直了。

“以后我自己擦就行，你下手太重。”孔毅铮没受伤的右手执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头也没抬。

林诺诧异地望了一眼起望过来，“哥？我没下重手啊。”

孔毅铮起身来到桌边，咕咚咕咚灌下一壶水，“嗯”应了一声边皱着眉头便疾步往门外走去。

半个月后孔毅铮伤势好了大半拆掉了绷带的这一天，孔家村迎来了不速之客，大半年没堵到林聪的债主，又带人上门来了，大概是有人示意，直奔孔毅铮家里来。孔奶奶每天闲不住在地里忙活。林诺上学还没回来。家里就孔毅铮一人，他领人进院子里转身关上院门。

“一共欠了多少？”孔毅铮知道静怡欠了不少钱，但是却一直不知道明确的金额。

“被人卷跑的钱一共三万七，孔静自己投资的三千不算，还有三万四。”

“是孔静识人不清，投资这个厂商，厂商还是外地的，捐款跑了，报案都找不到人。”

“对啊，我们钱不能打水漂，钱是孔静收的，是孔静拉我们给她投资的。这钱只能她来赔。”

“我们有签了合同文件。孔静死了，她老公呢？躲哪去了？”

“堵不到她老公，没法子我们只能找她女儿了。她女儿还有钱读书，却不还钱。”

“是啊……”

“说的没错……”

“母债子还……”

“先还一万，半年后还五千，剩下的一万九分三年还完，前两年每年还七千，最后一年结清。”孔毅铮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伸手拿过身旁胖子的胸口的烟盒，慢条斯理的抽出一根，衔进嘴里。

“孔静是你什么人，她老公都跑了，你的话谁信？”瘦高的眼镜男扶了扶眼镜盯着着孔毅铮。

“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还钱，不是吗？”孔毅铮淡定说道“当然，你们也可以不信。”

……

林诺放学回来的时候正巧遇到孔毅铮从村东头村长家出来。前面几个人似乎……是妈妈的合伙人债主。林聪消失了大半年，债主也沉寂了大半年，今天又找上门了吗？

“哥，他们为难你了吗……”林诺上前想抓住孔毅铮的手，又缩回来。

“没有，带他们去村长让村长帮忙劝说，他们同意宽限五年，这五年他们都不会来了。”孔毅铮淡淡笑着。

“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又不是我亲哥。”林诺忍不住埋头藏在孔毅铮胸前闷声说道，林诺不敢问，谁家欠那么多钱能宽限五年呢……

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般压得她呼吸不过来，妈妈死是一根刺，扎在心底里，这一年来一直隐隐作痛，爸爸的离去，是伤痛后的麻木，林诺也想和爸爸一样逃离这里，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继续活着。可是她的外公和她的妈妈还在这里，妈妈说“诺诺以后一定要走出孔家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首都去南城去国外，妈妈只在书上面见过被描述得很美好的国外……”

“那也是你哥。”哥不想你重走一遍哥来时的路……太黑……

后来孔毅铮出海前一晚，孔奶奶和孔毅铮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剧烈的争吵。似乎是为了什么医药费，孔奶奶气得好几天都没念叨孙子。连带林诺也受到了些许冷落。许是孔毅铮是真真惹怒了奶奶。林诺问过两人，两人都没说，事情也就这样没了下文。

林诺依旧上学放学，放学过后帮孔奶奶做农活，回来做饭，再写作业……

每个月也都能见到孔毅铮几天，每一次回来都带了点小伤，每次都是林诺尽心尽力照顾孔毅铮，孔奶奶气也早就消了，只是更卖力地种花生，早晨出门得更早了。林诺能感受到孔奶奶对她态度上的转变，以前对她不是不好，只是似乎还隔着些什么，家里的分工一直很明确，林诺负责洗衣做饭和家务活，地里头忙的时候还外出帮孔奶奶干活，几乎没有任何闲暇时间。这段时间孔奶奶明显比以前热情多了，心疼林诺天天干地头的活回来还要收拾家务过后写作业看书到深夜，现在每每饭后孔奶奶便把林诺赶进屋写作业，自己抢着洗碗收拾屋子。

林诺隐隐不安偷偷问过孔毅铮，孔毅铮让她别管，专心学习，孔奶奶爱折腾就让她去。

屋子里林诺的东西也慢慢多了起来，有孔毅铮抽空给他打的小书桌靠在她屋子的窗前，林诺住的是孔毅铮的屋子，孔毅铮回来都是住孔武和薛桂芳在世时住的侧屋。时间一久，孔毅铮那屋子也变成了林诺的屋子。

林诺初中毕业的时候，林聪也没回来，两年时间杳无音讯，一封信都不曾寄过。仿佛他也跟着孔静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此时林诺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站在那儿，像一株迎风而立的小白杨，清瘦，但轮廓饱满流畅。这份清瘦却又不弱不禁风，反而藏着一股书卷气的静雅，与一抹不容小觑的、柔韧的力道。

林诺还小啊，一下子还没成长起来。别着急，咱诺诺会长大的。[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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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母债子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