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港风］ 第14章 海底总动员

由于陈竞的受伤，医生告知他在伤口结疤前最好不要触碰海水，他缺席了下午的浮潜活动。

只能躺在甲板上发呆。

这趟人多，出行就只能选择双体大船，速度虽不及快艇，但内设丰富，不想下海的人在船上自行安排娱乐也可以，泳池棋牌保龄球一应俱全，从主岛出发，一路朝大堡礁方向航行，躺在甲板上，正好还能利用澳洲的阳光做个日光浴。

遇上风景不错的岛屿，船长会故意放慢速度，等待想要体验跳水的人。

因为出发早，到达大堡礁时日照正好，许盛言一路都在听教练讲解注意事项，认真记住珊瑚种类，和部分海洋动物的习性，以免出事。

其实他早年特别热衷各项极限运动，蹦极、跳伞、攀岩、潜水试了个遍，自由潜记录更是达到过50m深度55s的成绩，各项海洋准则对他来说驾轻就熟，但他每次下水前，还是会听得很仔细。

也正是因为太仔细，完全没注意到，林砚周就坐在他旁边。

直到教练过来打招呼。

“嘿Zhou，好久不见。”主教练是位美国男人，一头金发张扬惹眼，他拍拍林砚周的肩，同他寒暄。

许盛言见两人说话的语气，根本就是旧识。

教练看他神色，主动解释：“哦，这也是我的学员兼朋友。”

“能看出。”许盛言最初学习潜水便是这位美国教练所授，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教练竟然还和林砚周认识。

“我们还一起潜过帕劳呢！”教练神色飞扬。

“峭壁潜水？”许盛言很清楚，帕劳素以大断层和深海蓝洞闻名，叹为观止的海底地形对追求极限的潜水者来说无疑是巨大吸引，“那很危险。”

在他的绝对记忆里，林家，尤其是林耀邥严令禁止子女们进行各项危险运动，此事和忤逆长辈划为等号，可林砚周却在芬兰跑过WRC，在帕劳潜过断崖，似乎毫不在意……即便是他也没去帕劳尝试过自由潜，但许盛言看林砚周选择装备的架势，是老手无疑。

教练竖起手指，满不在意地举到他面前晃了晃：“你太小瞧zhou，等下，你见过他潜水就知道了。”

但许盛言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几位几乎都有潜水证，只有少数人背了氧气瓶，像许盛言陈竞林砚周这样的老手，都是玩自由潜的。

游轮还在寻找最佳下水点，这个期间，许盛言已经做完了基本的热身运动，他顺手脱掉衣服，拿了珊瑚友好防晒抹在后颈。

许盛言肤白，是很难被晒黑的体质，最频繁下海那年也就比现在黑了两个度，历经一个冬天，便恢复如初，这大概源于他爱吃水果良好的生活习惯，和严苛的形象管理。

许盛言四季出行都免不了防晒遮阳，他喜欢阳光，却不喜欢被晒的感觉，所以夏天，对许盛言来说是十分难受的。

会让他浑身一直湿答答的。

许盛言将防晒挤在掌心，转圈激发后均匀涂抹每一寸暴露的皮肤上，阳光照得他身体发亮，那条漂亮的脊骨从脖颈延伸，在后背长长地绵延，一直往下…

他坐在最边缘，靠近海面，粼粼波光似乎要将他融进去，揉进海洋。

身后，林砚周悄无声息，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

看他屈膝在甲板上，把防晒一点一点，从下至上，抹在修长的小腿上，那腿白得晃眼，像一条摇曳尾巴。

林砚周突然想起，出发前，船长和他们讲过的另版美人鱼故事。

不是海妖，不是公主，也不是儒艮。

是星星。

来自波斯湾的腓尼基人，曾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战舰改良技术，在他们的船只上，美人鱼不再是蛊惑航海者的怪物，而被塑成雕像，作为星象导航的具象坐标。

为海航之路，引领方向。

许多故事就是如此，不同的人嘴里，坏人扮演好人的角色，好人做着坏人的事情，这便是最令林砚周苦恼的事，你要去猜，你要去等，你想要看清某个人，就要花费长长久久的时间。

在林砚周发呆的期间，许盛言突然看过来，和他**裸的目光来了个碰撞。

林砚周不遮不掩，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他其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看着许盛言一脸故作轻松的姿态，他就反骨心疯长。

许盛言注意到目光，顿了顿，朝他递出防晒油：“你需要吗？”

许盛言大概没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喉咙因为紧绷，显得有些沙哑。

海水轻轻拂过林砚周脚边。

心下酥痒。

他起身：“不需要。”

许盛言尴尬地收回手。

甲板微微晃动，下一秒，一个白影翻身上来，单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盛言。”庄明燊笑得灿烂，“我找你半天。”

他对这个过分热情的男孩已经产生本能反应，下意识闪躲，巧妙地从他怀里扭开，许盛言抱歉地撇眉：“我不太习惯这样。”

庄明燊即刻意识到，停顿后举起双手，与他拉开距离：“sorry盛言，你知道……”

“阿燊，礼貌点。”亮丽女声从楼梯下方传来，宋年希换好了潜水泳衣，缓缓走上来，“这是我的朋友。”

庄明燊笑起来：“姐姐。”

他倏然脸色骤变，林敬琛紧随其后出现。

“怎么又是你。”庄明燊跳下来，他对这位古板又温驯的林家长子，似乎颇有看法。

宋年希皱眉，取下头上的帽子就朝他丢来：“痴线。”

庄明燊偏头，轻松躲过，他的手顺势向后挪移，故意盖住了许盛言一截小拇指。

许盛言猛地缩回：“庄先生。”他侧头微笑：“不好意思，你碰到我了。”

庄明燊眨眨眼，全然不理解。生气、羞涩、紧张、欣喜，哪种反应他没遇到过？倒是头次碰到被搭讪的人还要道歉的，他从没有见过许盛言这样好脾气的人。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人，即便打自己一巴掌，会不会也要先笑着和他说一句：“抱歉，这会有些痛。”

太妙了……

“盛言，阿燊他12岁便去北美读书了，行为有些放纵，你别介意。”宋年希走过来，笑着同他解释，“我已经警告过他。”

“姐姐。”庄明燊揶揄地笑着，靠在甲板上“别搞我。”

许盛言倒是很和气，善解人意道：“没事，能理解。”

从他说话的口音，许盛言便能猜到一二，这也是他不愿走太近的原因。

不远处，林砚周戴着墨镜背靠扶栏，风将他头发吹得恣意，又自由。

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

林敬琛在旁边穿戴面镜，见人不搭腔，也就没拆穿刚才藏在墨镜下，标准又嫌弃的白眼。

许盛言与他们说话时始终心不在焉，他不明白心底的慌张究竟从何来，那种被人盯得发毛的感觉从背后攀袭，像要抓住他的脖颈。

令他喉咙发紧。

比太阳炙烤还难受，他觉得自己大抵有些晕船了。

游轮缓缓停下，脚边是一处绝佳的下潜点，从此跳下，会见到一片壮丽斑斓的珊瑚群，运气好的话，还能碰到鱼群。

倏然，林砚周走到他面前，刷一下，手起衣落。

全身上下，瞬间只留下一条泳裤。

许盛言瞳孔猛地缩紧，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瞬间飞溅起大片浪花，海面留下圈圈波纹，人已不见了影踪。

许盛言擦过脸庞，只摸到几滴咸|湿的海水。

他茫然地眨眨眼。

许盛言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没有结伴下潜，换了与方才完全相反的方向，纵身入海，窜进蔚蓝静谧的海底，牵引身后大片浪花轨迹。

在水中留下绝美弧线。

他的方向感极好，在水中亦然，很快就找到林砚周方才下潜的位置，大片腔肠珊瑚虫色泽美丽，跟随海水的轨迹，柔和摆动。

眼前的珊瑚群像原野广袤。

许盛言在某种紫色珊瑚的旁边，看到了林砚周，他手持GoPro，似乎在记录某类游鱼进食的状态。

不确定方才自己是不是无意惹到他了，于是许盛言离得很远，以确保绝对不会打扰到对方。

站在他看不见的一步之遥，是许盛言最擅长的事。

海中万物寂静，闭气情况下，连呼吸声都不复存在，许盛言眼前所有景色陷入真空，因为听觉下降，他眼中的林砚周，显得集中而明亮，在珊瑚群里，格外耀眼。

小鱼或许因为门口的不速之客，藏在珊瑚中很久没出来，林砚周便耐心候着，连摆动脚蹼的动作都放慢。他手举相机一丝不苟的模样，让许盛言突然联想到他在片场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

他从未去过林砚周的片场，于是只能通过看幕后采访得知，都说导演的脾气不太好，但他的演员们说林砚周虽要求严苛，却很少骂人。

愿意为了拍一个满意的水底镜头，保持姿势等这么久，许盛言清楚，他一定是位很优秀的导演，当然，他看过林砚周的作品，他知道他有多么厉害。

那毋庸置疑。

不过 ，在他记忆里，林砚周是不喜欢潜水的。

比起弄得浑身湿漉漉，感官失调，林砚周更喜欢户外徒步，第一次和他徒步，是在法罗群岛，那个号称拥有全世界最孤独的房子的地方。

那次他们运气很好，遇上连续半个月阴雨后的初晴，万里碧空，山风震荡穿过胸膛，好天气给两人长途驾驶中带来许多惊喜。

后来，许盛言独自去了一次。好运果然戛然而止，他坦然接受，在体验了不愉快的住宿环境后，孤身一人驾过阴云绵绵的北欧长干道，晚间山中起了雾，他一个人开的很累。

以至于第二天上岛途中，无人机英勇坠海，他站在曾经同样的观赏地，却只能感受到一路颠簸带来的艰辛。

和物是人非的无奈。

等许盛言换完气再次下潜，紫色珊瑚旁已经没了林砚周的身影。

在他准备上船结束潜水后，面前突然游过来一个健壮身影，凭借泳裤的花纹，许盛言认出他的身份。

庄明燊朝他摊开掌心，一枚心形的红色珊瑚缓缓停滞海水中。

许盛言看到后轻轻摆手，想做出拒绝状，反被庄明燊眼疾手快地拉住，带着他往前游去。

年轻小孩力气大，很轻松地就把他带到了另一边，庄明燊举起手指，示意他收声，静静等待几秒后，在一片紫蓝色的珊瑚丛里，探出几条可爱的小丑鱼，三大两小，一顿一游，呆愣愣的，跟上了发条的玩具没差。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许盛言心道。

珊瑚里，隐隐有东西在发光，许盛言偏头细看，几条小丑鱼瞬间飞窜逃离，林砚周戴着GoPro出现，和两人六目相对。

庄明燊：“……”

……

林砚周很无奈。

他看着两人在不远处玩弄珊瑚的小把戏，又看着两人找到他费尽心思寻到的小丑鱼一家，在珊瑚后静静观赏一场比小丑鱼习性还精彩的人类求偶画面。

终于，他决定转身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