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空 第37章 第37章 章遥

悬崖边的风总是带着几分凄厉，像是无数亡魂在呜咽。苏蒂站在断崖边缘，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中拿那半截断裂的断剑。

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眼中盛满星光，嘴角微扬的模样让苏蒂觉得，这世间再无比她更美好的事物。

苏蒂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半截断剑，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那是她以前的最爱

"公子，北境那边还有事。"身后传来老仆担忧的声音，"天色已晚，山风又大，不如先回府..."

"嗯"苏蒂虽然有点伤心，但是世事无常，唯一庆幸的是他们认识还不久。

离开后的章遥没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再回京城，圣上肯定回再找差事给她，对于圣上来说，她属于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回京城未必不会和其他党派勾结，这个圣上疑心不是一般的重。

若是真的要去的话，去看看苏蒂也是可以的，毕竟他是真的长在他的心坎上了。

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章遥再回到苏城已经是夏天，夏天虽炎热，夏天热死的可能比冬天冻死的可能太低了，相比于严寒的冬天，章遥更喜欢夏天。

行军打仗，最害怕的是瘟疫吧。

夜高天黑，章遥偷偷潜入苏府，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见了那个许久没有见过的人，举杯敬明月，他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但是此时的他却像她年少喜欢的人，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态，大概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在她心中久久停留的原因吧。

苏蒂喝了一晚的酒，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了，醒来只觉得头晕眼花。

章遥走在清晨的小街上，热气腾腾的包子让人食欲大震，新鲜出炉的馄饨能唤醒沉睡的身体。

一碗热粥下肚，章遥似乎又活了一次。

苏蒂得到消息，镇北王想要勾结西北王谋反，苏城的重要的粮食基地，苏蒂暗中在收拢地方势力，这些日子的酒水没有少喝，时常晕乎乎的，甚至出现了幻觉，总感觉章遥在身边，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就如朋友所说的，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何必呢。

那天半夜已经接近凌晨了，在街边却看到一个烂醉如泥的女子,哪怕是反常的，路过的苏蒂还是让长随常风去查看。

不过是一个女子，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却是令人怀疑的，苏蒂看着那个女子的背影，她有点像记忆中的那个人。

苏蒂从前以为他很讨厌替身这一套，好友谢长安自从妻子死后，便四处寻找和她相似的女子，他虽然尊重好友的所为，但是却是极其不屑的。

他始终认为如果真的喜欢，连同和她相似的女子都不能容忍活在世上的，更何况每日都要相见。

但是此时此景，他居然想把她留下，为了知道她在这个世界存在过，而不是他喝醉时候做的一场梦。

章遥成功在苏府住下了，虽然方式不太正确，显然从常风对她的态度就能猜测苏蒂的心里怎么想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易容的时候留了几分相似，男人嘛，终究是喜欢几分相似的。

章遥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能看到苏蒂，他似乎喝了酒，看来应酬不是一般的多。

“民女谭明珠，见过公子。”小女子软弱，需要公子吝惜。

似她又不是她，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骨子里倔强得很吧。

“那天晚上怎么喝得那么醉？”苏蒂没有喝醉，只是思念有点煎熬。

“民女心上人和其他人心意相通，希望醉解千般忧愁。”章遥说得温柔。

“你，何必执着呢，换一个人喜欢便是了。”不知道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

“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看公子风姿好，可否让我喜欢？”装害羞终究有点累了。

“你倒是直接。”苏蒂也不觉得生气，就在庭院里坐了下来。

“应该的，一般人看到公子你，难免不会动心，更何况你使我免得流浪街头。”权高位重者总是高高在上。

“你倒是大胆？”苏蒂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同样，我对公子也是如此。”对待苏蒂这种聪明的人，真话掺着假意，才是最优解。

“那抱歉了，我妻子刚过世，我深爱着我的妻子。”苏蒂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对面前的女子说谎。

“没有关系，我愿意做替身，也不求什么，只求一个在你身边的机会。”章遥一生所求不多，在这个月色下说出这句话似乎也不为奇。

苏蒂没有说话，在这个夜晚，两个走向了一个未知的未来，一切发生得很快。

章遥不知道是为自己现在能留着苏家高兴，还是为死去那个自己可惜。

章遥就这样在苏家住了下来，在南边偏远的院子里，养在院子里的金丝雀，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呆着角落就好，开始那一年，有时候一连几个月都看不到苏蒂，有时候苏蒂在远处看着她，一言不发，章遥不懂，那个女人不过出现了几个月，苏蒂为何如此执着，也有点后悔，当初不做那么绝的话，她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享受着他的爱。

直至第二年冬天，苏蒂喝醉了酒，在章遥的刻意模仿下，苏蒂似乎又看到那年的她，她们才有了肌肤之亲，此后的苏蒂后半夜时常来找她，却在黎明时候离去，他们都知道原因，却都不说破，章遥甚至有点妒忌以前的自己。

第二年冬，章遥怀孕了，她和苏蒂更趋向正常的关系，日常的关心和陪伴不会再缺席，虽然苏蒂偶尔会发呆，章遥也能明显感受到苏蒂的内疚，因为新生命的到来，那一天他们却度过了无比和谐的一年。

苏蒂虽然日渐繁忙，白天不在家，晚上却会抽时间陪着章遥，在这里，章遥感受到了岁月静好，感受到人家所说的家，她想，若是一辈子这样下去，也是不错的。

他们的孩子还是没能平安降生到这个世上，七个月大的时候，孩子早产，夭折在襁褓中，章遥静静看着小生命的慢慢流逝，却无能为力，她曾经觉得只要有钱有权，世上的东西就没有她得不到的。

原来世上还有一种苦，是无能为力，恨意在心底疯长，却无处可卸。

章遥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半年，苏蒂无论有多忙，总是回抽时间陪伴，他们之间并没有因为孩子的失去，发生过任何的争吵。

在某天的早晨，章遥突然发现苏蒂头上的白发，苏蒂已经不复初见的模样，原来他们经过那么多年。

每日膳食和合理的作息，让章遥慢慢恢复过来，那个生命来了又走了，带来了些什么，又带走了些什么。

那天，章遥看出了苏蒂的心情非常糟糕，苏蒂依然温柔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你怎么了？”章遥没有忍住，她总是能第一时间感受到人的情绪波动。

“嗯，就亏了很多钱。”苏蒂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语气温和。

“那能止损吗？”章遥虽然不想知道他具体在干什么，但是既然他说了，能让他不开心的，一定不是一件小事。

“没办法了，亏完了。”苏蒂语气平静，就像说今天太阳从东边出来一样。

“我看一下你送给我的店铺，我们应该不会饿死街头。”章遥虽然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应该想想以后。

“没有到这种地步，不用但心。”苏蒂伸手摸了摸章遥的发梢。

“抱歉，没能帮到你。”章遥不知道他具体事情，虽然章遥这些年来也存了不少的钱，但是显然已苏蒂的日常开销看得出，她那一点没有什么用。

“你叫一声相公来听听，我心情就好一些。”苏蒂说完自己都楞在原地。

“老公。”章遥却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

“真乖。”内心的感觉骗得了任何人，唯独骗不了自己。

年少惊梦也在此刻完成了闭环。

章遥以为晚上苏蒂会睡不着，过程中很明显感受到他的力不从心，才不到三十的年纪，却满身的烟酒味，章遥曾经最讨厌酒，连她父亲都不碰的东西。

酒浅尝可以，一直喝却是不行的，而如今她身边却容下了一个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