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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荒野 第9章 第九章 梦是反的

作者:沈南无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5-01 12:29:55 来源:文学城

另一个大妈接着说:“英莲看着儿子变成那样都傻了,只顾着哭,怕儿子会变成个傻子,我当时看那孩子像是受了啥刺激一样”

“后来一段时间都没什么消息,一直到开学英莲才又说儿子考上大学去读书了,可中间又回来过两次,有次我还听到有人说他挂了精神科呢?”

其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竖着耳朵听着。

大家总是对别人的事议论纷纷,茶余饭后的消遣就是他人最难以启齿的痛苦与无奈,看客们冷眼观看,有人表演同情,有人嘲笑甚至贬低,或者沾沾自喜,这便是人间百态,可没人知道被讨论者所承受的巨大痛苦,这便是是闲言碎语的杀伤力。

刚回到家里气氛便开始压抑起来,母亲一如既往的看父亲的脸色行事,也不敢出声,她很想关心儿子的状态,可惜碍于丈夫的威严不敢嘘寒问暖,只得多做了几个菜,小心翼翼地应付着自己的丈夫。

林胜民始终没有和儿子说一句话,甚至不愿意抬头看他一眼,准确的说是希望他不要再回来。

可是他又怕自己老了没人养,于是无数次在发火后告诉儿子自己受了多少苦才把儿子养大成人,那些话林晚已经基本背过了。

可他脸上的厌恶让林晚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曾经那么努力的养育过自己,他很希望自己是个孤儿,这样就不会受这样的良心谴责了,他没办法离开父母,因为那些根深蒂固的道德束缚。

被父亲常年的服从即是孝顺洗脑,让他变成了一个逐渐失去主见的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失去了某种能力,可是又苦于没有解决的方案。。

他不是自己,是父亲的附属品,没有人格,他的自尊被随意践踏,永远只能服从,而父亲一旦不开心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不可以开怀。

他像个土皇帝一样统治着这个家,控制着其他人的喜怒哀乐。

林晚从很小便成了一个没有正常需求的孩子,他压抑自己的**,即便想要也因为害怕触怒父亲而假装拒绝。

后来以至于他觉得正是因为他想去爱萧暮雨就绝不能和萧暮雨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可能,他拒绝直面**,与**为敌。

而酒吧事件则又让原本不听解释的父亲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觉得自己的儿子被……,被糟践,在他看来或许儿子被糟践,并没有林胜民的儿子被糟践让他更在意,说到底他在意的是他自己,而非儿子受到过什么伤害。

而更让林晚无助的是,关于当晚发生的事情他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之后他由于羞耻心作祟而没勇气去KTV调监控,只能被迫接受所有的屈辱,被人低看一等,或许年轻人总是更快的被逼的无路可走。

他从小在限制里长大,到少年时期也不懂得为自己去争取,为了自己而去怎样,他的自厌情绪逐渐显露出来。

有些时候人们混淆晚熟与懦弱的区别,此时的林晚其实是晚熟的,他没有得到过多少爱,没有顺其自然的成熟所需要的养分。

林胜民便是在他和萧暮雨通话时突然进来,他才被迫挂了电话,并将手机关机了。

车站口的希望此刻已经全都没了,人总是对没有发生的祸患抱着侥幸心理,就像他没想到回来后会这般绝望。

他又陷入无止境的绝望中。

呆滞了很久后,他看向地上的十二说:“你看你跟我回来后好像都变丑了”。

“对不起,不该带你回来”顿了一下后他又喃喃道。

他觉得萧暮雨也拯救不了他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救世主,一切都是假的。

他适才没有回答林胜民的问题,主动关了手机,没让他发现自己的这个好朋友。

在这个深夜,他蜷缩在床上,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过了一会儿他不再流眼泪了,开始在半梦半醒之间恍惚。

他像个在湖里溺水的人,苦苦挣扎。

没有人是重要的,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不值得同情,他处于漩涡的中心。

真正的死亡不会有遗书,因为写的每一个字都是对自己死亡意志的违背,延缓了离开的脚步,真是大逆不道。

他看似睡着,大脑里却像是有个发动机,不停地在工作,他无法静下来,一触即发。

他的身体此刻连坐起来都办不到,陷在床上,无悲无喜,眼泪只是简单的因重力原因滑落而已,手机就在身边,可他觉得那些都没有意义。

就这么持续了有一个多小时,还没有睡着,他终于睁着眼睛熬到了早上。

母亲喊他起来吃饭,没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从床上爬起来,父亲则在饭桌上训斥他无精打采,他无言以对,甚至想吐。

还有十天才能开学,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十天,由于昨晚的严重失眠今天早上他一直处于迷离之中,只是表面强忍着看似平静。

其实刚才他们说得话他都没太听清楚,他像个迷了路又赶上指南针失灵的迷途人。

想到昨天,似乎像是在40年以前一样遥远,他活着,可以说话,行走吃饭,看着好好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然坠入深渊,是行尸走肉。

萧暮雨也像是个很遥远的朋友,他想到候车室,想到除夕夜和车站口他们一同站立时的感动,被拥抱,被亲吻时的感激,那些点点滴滴。

他终于有些木然的转头看着十二,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此刻他终于可以稍微好受一点了,可是明明有太阳,他却总觉得天气是阴的。

没有尽头的荒野里终于出现了另一个人,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看着自己,像个救世主,那是生的希望在闪现吗?

他在逃离和渴望被拯救的两难里想着关于萧暮雨的一切。

像个濒死的人想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终于在荒野里他走近了那位救世主,与他无声相拥,那是生的力量,当他每次想到这里时便能短暂的脱离无尽的深渊。

这个少年人又回归到一种勉强能够维持体面生活的状态里,他喜欢画画也只是寻求庇护,因为画画时他会忘记一切。

他从大概五岁开始便总结出了,沉默是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而快乐是不该有的情绪,因为每次他开心时多数时候会被父亲训斥,责骂,父亲用语言催毁了一个小孩的情绪表达欲。

致使一直到如今他变成了一个拒绝表达的人,放任痛苦到达顶点,摧残心智。

他拼命的画画,将那些扭曲近乎疯狂的臆想都画出来,狰狞的恶龙向他咆哮,他站在高楼上不知所措,在破败的楼梯口,太师椅,老式的建筑里坐满了人,那些人都几近威严的看着他,让他无地自容,越来越渺小。

那些明明压抑,可每次想过后却能好受一些,对此他也很疑惑,可只要有用,能够平静下来,他并不在乎做任何事情,近乎自虐。

他只得逃进属于自己的狭小空间里,获得暂时的安宁。

他坐在床上双手抱膝,肩膀有些微微发抖,牙齿甚至都在微微打颤,脸色苍白,手指麻木,他张开手掌又弯曲手指,食指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手指麻木是每次痛苦到达顶点时都会有的反应。

眼睛看着书架上的书发呆,他在拼尽全力对抗着某种无法压制的情绪,眼泪似乎下一秒就会流出来。

即使已经过了最冷的时候,可太阳还是爱出不出的样子,借着年味办酒席确实热闹非凡,徐行与林叶在主持人的起哄里拥吻,余女士感慨的像个女诗人,眼泪差点流出来,萧暮雨则在旁边桌不停地敬酒。

今天他找来萧索来陪自己喝酒,自从上次匆匆一面之后便再没了消息,兄弟相见全在酒里了。

两人都带着醉意,萧暮雨抻着劲儿,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表姐林叶的声音传来:“嗯……,我希望和你白头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好过属于你和我的小日子”她今天的妆容很淡,笑面如花,因为害羞有些脸红,看起来更添娇艳。

徐行深情地看着对面那张娇羞的脸庞,不自觉的低了低头,有些感性:“会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声音哽咽。

二人相拥,彼此轻拍后背,萧暮雨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无意识的与萧索碰着杯子,萧索跟以前比不那么洒脱了,准确的说是看着跟洒脱已经不挨边了。

“没几天了,你就要走了?”

“怎么,你不走吗?要开学了不都要走吗?”萧暮雨的带着酒气

“我?哼”萧索冷笑了一声:“来,兄弟,干”

“干”,两人碰杯,一起笑了。

“关清秋怎么没和你一起呢?”

“不知道”他们家搬家了,之后我们再没联系过了,搬去其他城市生活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又猛喝了一口酒。

天已经见黑,就这么一天的时间,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便成了生命相连的两个人,荣辱与共。

女人和男人组建了新的家庭,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想象。

萧暮雨清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余女士叮嘱要多喝水,老萧则叮嘱儿子要喝茶,解毒。

其实没喝多少,就是有些昏沉,唯一的好处是好好睡了一觉,挺好的,那种等待一个消息的感觉真的很煎熬,所以他是故意喝醉的,萧索并没有喝醉,将他交给父母后便走了。

他喝了余女士准备的白开水,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等充上电打开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和电话。

他想要再拨过去,最终放弃了,那些天的相处是假的吗?那些美好像在倒退,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个吸引自己不断去想的人一身的谜团。

他想要去帮,又无从下手,唯有关心与陪伴。

他还好吗?有在按时吃饭吗?为什么又关机了,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有那个梦,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人一旦胡思乱想起来,往往总会往不好的方面越想越偏。

梦是反的,对,梦是反的,他这么安慰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

以前快开学时的心情和如今的心情正好相反,他第一次那么渴望赶紧开学。

百无聊赖中翻了翻书,还是看不进去。

林晚在持续几天都不太能很好的进食后,依旧卸力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一直这样度过每天,又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十二,十二看着他喵了一声。

“你也不想呆在这里,是吗?我对不起你,这几天没有好好照顾你”他愧疚地对着十二用气声说。

其实能保持如今这样,能勉强生活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活着,他要努力去寻找活着的意义才行,拼命的给自己洗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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