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无将车 > 第107章 第 107 章

无将车 第107章 第 107 章

作者:且啸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4-28 09:25:12 来源:文学城

薛镝正式册封阳陵王的那一日,任荷茗命人将朱杏从软禁他的屋子里带了出来。

那一日天气好极了,天空瓦蓝瓦蓝的,王府中培植的蟹爪菊开了,是疏落有致的金灿,任荷茗着了件象牙色缕金蟹爪菊的家常衣裳应景,又穿上一件芙蓉金的雪兔小袄,漆黑的头发只用木樨油梳顺,装饰着素金和田玉的爪簪,在院子里吃菊花糕晒太阳,仿佛全没有被薛钰的幽禁影响了心情。

朱杏身上依旧是任荷茗疼惜他时,给他扯了浅杏红的绫罗做的衫子,只是因这些日子受软禁,有些灰扑扑的了。他身姿清瘦了,面容也憔悴了不少,素面未饰脂粉,当真有些人比黄花瘦的味道了。

任荷茗淡淡一指他对面的位置,道:“坐。”

朱杏只低着头不看他,口中并无甚恭敬地道:“奴才不敢。”

任荷茗笑笑,说:“坐吧。一起喝两盏酒。”

朱杏犹豫着坐下,但是任荷茗推到他面前的酒,他并不敢动。任荷茗抬起眼来看他,淡淡笑道:“怎么?怕我下毒么?”

朱杏又低一低头,道:“奴才不敢。”

“说起来,就算真是下毒,也不算冤枉了你。”任荷茗叹了一声,“现下回头想想,大约你用上融霞阁的露凝香的那时候,就断了与我的情谊了罢。你通风报信,究竟多少桩,多少回,我不知道,也不想计较。唯有幽云界山中的那一回,险些将我,将王主,将小昙、紫苏、青荇一并害死,害得多少将士折了性命进去,就这一桩事,朱杏,你便死不足惜。”

朱杏听得任荷茗提及露凝香三个字,面上扯出一个冷笑,道:“露凝香。这样的好东西,只准你用,不准我用。便是因为,我生来就是奴才,比你卑贱吗?”

任荷茗抬眸看向他。

“我祖母勤勤恳恳为老昆山侯卖命多年,到头来,她甚至不肯赦了我家的奴籍,要我家代代人人伺候昆山侯府,更加玷污了我的祖父,弄得我家上下受人嘲笑。”朱杏的眼中溢出恨意来,“奴才难道不是父生母养的?与你们究竟有什么分别?”

任荷茗的祖母任聿风生性风流,任泊峻也不过是她的数个庶女之一,光登记在册的正经侍室就有十数人,更不要提她曾经相好过的奴才和她人之夫。朱杏的祖父鲍氏确实曾经与任聿风有旧,虽然并非是任聿风强迫的缘故,不过是任聿风引诱有妇之夫红杏出墙的风流韵事的其中一段,但任聿风身为昆山侯,其身份本身就是一种威逼利诱。这段私情后来被任聿风的元配侯夫林氏发现,将鲍氏发卖了,朱杏一家也的确因此受到了不少非议,是祖父魏氏心善,看朱杏与任荷茗年纪相仿,才让朱杏来伺候他。

这些年来,任荷茗并非不知道朱杏心中的苦楚,然而。

任荷茗冷眼看向朱杏,道:“你在幽云界山中让人伏杀护卫将士的时候,丝毫不顾及小昙等一众随行仆役的性命的时候,将他们看得如你一般尊贵了吗?”

朱杏的目光不觉看向任荷茗身后的小昙。他们是一同长大的,情同兄弟,也许朱杏和任荷茗之间总隔着主仆身份的天堑,他恨任荷茗,任荷茗可以理解,然而小昙呢?他难道从未有一刻想过要保下小昙的性命吗?小昙性子柔软,此刻已然是泫然欲泣,朱杏不由得心虚地偏开了目光,但他很快摇摇头,冷漠决然地道:“昆山侯府的小公子啊,你以为,想要往上爬那么容易吗?难道那些踩在我头上的人会画出一条路来给我爬吗?我当然只有不择手段,他们若是死了,便是他们没有那个命,我要活,我不在乎谁因此而死。”

小昙见此只是垂眸为任荷茗另摆上一个杯子,任荷茗便为自己也斟一杯酒,道:“好。我明白了。在我心中,你是不是奴才,如今已没有意义了。至少在他人眼中,你曾经是奴才。你说我不许你用好东西,但是彼时我在宫中处境如何艰难,如何小心翼翼,你是看着的。一个用如此贵重之物的奴才,万一与哪个主子撞了,我不见得能保得住,所以我才不许你用。你尽管不信。你只答我,我虽然不许你用,然而我自己用过么?太过浓烈的熏香、太过华丽的衣料,我从未穿用过不是么?母皇御赐的衣服,即便我冻到十指发紫也不能换不能加,那时你所穿的袄裙难道不比我的保暖?我自己受冻时,并没有让你陪着我罢?”

“小恩小惠而已。”

“那么你来杀我啊,为什么要联合薛镝要把所有人都害死!”

朱杏哑口无言,旋即别开脸,只面带嘲讽地说道:“我劝过你,劝你嫁给阳陵郡王。若是你肯嫁给阳陵郡王,我是你的陪嫁奴才,只要你肯举荐我承宠,我原是…原是绝不会害你,也不会与你争的。是你非要选兰陵郡王。她原本就没有登基的希望,如今又被幽禁,你难道就不后悔?”

任荷茗忍不住摇了摇头。人总是得陇望蜀的,朱杏此时此刻只求与阳陵王名正言顺地相好,可是他真的做得到看着阳陵王在一众君侍间流连、与别的男子恩爱生子吗?至少他会想要一个女儿罢,真退一万步讲,阳陵王继位,他难道就不会费尽心思为自己的女儿争一争那至高之位?只怕贪欲无极。每一步又会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

至于嫁给薛钰,还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任荷茗拿起朱杏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重新放在他面前,淡淡道:“朱杏,看在你我这么多年情义的份上,同我说句实话罢——你同薛镝,是如何搅合到一处去的?”

朱杏看着任荷茗,大约是在揣测着如何能让任荷茗留他一命,良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苦笑道:“是菱公子降封庶君,她来昆山侯府送礼安慰菱公子的那一日。那日你让我出去看看西院为何热闹,忘了我头上还戴着你的百合花钗,那是只有世家公子才戴得起的,于是,她将我认成了你。”

任荷茗微微一顿,忽然想起那一日,他和薛钰往兰陵郡去,而阳陵王前去景陵赈灾,三方人在十里长亭相遇时,阳陵王看见任荷茗,曾微微一愣,说过:『那是任氏嫡公子?』

当时朱杏还打翻了茶水。原来是因为这个。

朱杏抬起脸来,有两颗硕大的珠泪,从他眼角滑落:“她错认了我,可我早在当初街角一见就已倾心,所以鬼使神差,不曾表明自己身份。她邀我去融霞阁相见,我便去了,起先是借了些你的衣服首饰,或者…干脆就推说出来不方便所以换了贴身奴才的衣服,她从未怀疑过我。一来二去,便情定终身。后来十里长亭一见,她知道了我不是任氏嫡公子,可她没有怪我。她说…她是真的喜欢我,无关身份尊卑。她送了我融霞阁的露凝香,后来,又为了我,专门研制了倚云栽…”

真是织了好美的一个梦。

现下想来,任荷茗身处闺阁之中时阳陵郡王那响亮的名头,简直如同笑话一般。她不过是个娇养的皇女,赈灾贪污之事就让任荷茗一万个看不上她,如今竟然这般动用心思手段骗一个男子,就为了在兰陵郡王府中埋一颗钉子,实在是下作。

任荷茗举目望天,凉凉道:“她让你为她传递消息,你当真以为她喜欢你?”

“她说过,她只喜欢我,身边的那些男子,遣散了也不可惜。”他说着,双眼出奇地发亮,亮得让任荷茗害怕。然而,遣散夫侍是咸安帝下令,阳陵王不得已而为之,她竟然还拿这个来骗朱杏,任荷茗只觉得可笑至极。

任荷茗问他:“若是真的喜欢你,怎舍得让你做这样的事?”

朱杏反唇相讥道:“公子为兰陵郡王奔袭千里求粮,难道就安全了?公子不是说,若不如此,便不能并肩而立么?”

“正道为民,与阴诡之事岂能相提并论?”

朱杏着了魔似的辩解道:“皇室斗争本就如此。走向最高的位置,怎能不两手鲜血,踏过满地白骨。她手中杀孽,比兰陵郡王要少的多!何况,她若能坐上皇位,我…我的将来,自然也能好些。即位之前的难关,我陪着她渡过,自然也算是,从凤之功。”

任荷茗忍不住笑了:“好好好。且不说后宫中出身贫寒的君傧,有几个日子过得好的,单说你曾经为她做过暗探,知道她曾经陷害自己的父后,甚至想要杀死自己的妹妹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有几个女人成了大事之后,真能容得下你?”

朱杏脸色倏然苍白,似乎要说什么,但任荷茗打断了他:“你虽然害我,但我还是有心要帮你这最后一把——你自己想想,那一日的伏杀,有人着心要留你性命么?”

朱杏脸色越发苍白,嘴唇微颤,没有说出话来。

任荷茗说:“好。就算那一日是底下人出了什么差错,或者阳奉阴违,或者忙中生乱。”听到任荷茗说出的理由,朱杏的脸色好了许多,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任荷茗却没有停下,“前几日我试探你,骗你要封你为兰陵郡王侧君,容你跑出去向她求救,她可理你了吗?我给了她犹豫的时间,反悔的时间,整整一夜,次日让马车一路将你送到了宗人府门口,又将你带回来,她可有去救过你?这些日子我将你关在府里——这日子可不短了罢?她可有来看过一眼、问过一句?我现在若是将毒酒摆在你面前,”任荷茗说着,将酒杯斟满,重重放在他面前,几滴琥珀色的酒液溅出,在石桌上染出深迹,“你可就真要死了!她可有来救你?口口声声说爱你,只取不予,这就是她对你的情意!这样的人,你可死心吗?”

朱杏猛地摇一摇头,道:“镝娘她,她只是识破了那本就是你的试探。”

任荷茗停顿住,须臾,淡淡道:“是么。”

心底只余一片苍凉。

他明白,朱杏未必不知道任荷茗说的有道理,但这个道理他不能认。朱杏想要翻身,想要做人上人,可是在眼下的世道,他身为男子,依靠自己是不可能的,只有选择一个好妻君。朱杏已经为薛镝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不能认清薛镝的无能残忍,更不能认清薛镝对他并无真心。

任荷茗低垂下眼,道:“既然你这样想,那我就成全你罢。”

说着轻轻一抬手,有人送上来一件颇为精美的粉红色嫁衣并一份不算太薄的嫁妆。任荷茗淡淡道:“我曾答应你,来日你嫁给自己的意中人,我会送上一份嫁妆,为你送嫁。今日是薛镝封阳陵王的大喜日子,正好,我便将你当作礼物送过去。朱杏,往后的路,你好自为之。”

朱杏看见那件粉色的嫁衣,脸色一下子雪白。

任荷茗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又为自己斟满,紫苏在一旁含着讽刺的巧笑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如今阳陵王新封亲王,这王君的位分,实在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总得是徐太师公子那样的人物罢?郡王君要送朱杏公子去阳陵王府,只能是以小侍的身份送去。”

皇室讲究,娶纳之时,正室方能着大红,尊贵些的侧室可着偏红,其余则大多着橘红,似那般最低等的小侍才着粉红。任荷茗淡淡抬眼看朱杏,问道:“如此,你还要嫁吗?”

朱杏忽然扬起个明亮的笑容,道:“奴才谢郡王君成全。”

任荷茗又看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没有用。他仍是要去撞那南墙,哪怕要撞得头破血流,不去撞一撞,他不肯甘心。而任荷茗,朱杏依旧恨他,甚至更加恨他。朱杏不甘卑微的命运,任荷茗懂得。甚至若是为了反抗这命运,只能走上歧途,任荷茗也理解。只是,任荷茗真的觉得他选错了人。他既然深恨自己不被人上人当作人,又为何偏偏要选那最不把人当人的人上人依附?说到底,他也并不是渴望被人当作人,而是想要做那不把人当人的人上人而已。

朱杏决然转身离去,小昙已然泪流满面,任荷茗赶忙掏帕子出来给他擦,一旁的青荇轻声道:“郡王君如此轻易放过了他,不怕下头的奴才再生异心?”

任荷茗道:“那怎么办,先杀了再大卸八块?”

青荇也是哑然。

任荷茗摸摸小昙的脸安慰他,随即向着青荇淡淡道:“眼下是兰陵郡王府的非常时期,比起将有异心的那些人用恐惧和威压强行留下,还不如摆明态度,把想走的人好好地送走,身边也好清净一些。”

青荇听后,端然道:“郡王君英明。”

紫苏和小昙与他对视一眼,一同道:“愿跟随郡王君。”

任荷茗只淡淡摆了摆手。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