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见到照片十分惊讶:“对,就是他!你怎么会有他的素颜照啊?”
楚翊风眯起眼:“这是?”
“马克西姆提供的人员名单里,瓦伦汀的人。”苏墨尘言简意赅,眼底有冷意,“那天他也在圣玛利亚号上。”
再多的,就不适合在这里谈了。
楚翊风了然,收住了这个话题,转而拿出那枚在现场找到的吊坠问周婉:“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
吊坠被装在证物袋里,原本金灿灿的图腾腐朽又暗淡,虽然已经恢复成原本大小,周婉还是心有余悸,不由往后避了避。
“小时候,一位福利院的投资人送给我的。所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睡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阴冷的气息。
楚翊风:“相当于标记,表示你被他们看中了。”
“我呸!姑奶奶就知道没好事!”周婉猛地捶了下被子,输液架被扯得摇晃。
“哎你别乱动!”女探员赶紧去稳住,又去看周婉的针有没有错位。
苏墨尘那双灰色的眸子看着她,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周婉莫名觉得皮紧。
她赶紧把刚竖起的泼妇旗子收了收 ,讪讪道:“咳,那啥,这吊坠说起来话长哈。”
周婉手指扭着被角:“那人来院里那天,大家以为是领养人,挤破头往前凑。我被护工锁在杂物房,只能扒着窗户偷看。”
“他看起来很气派,被大家围在中间有说有笑,忽然就往我这边看过来。我吓了一跳,躲到了窗子下面。”
“过一会门锁响了,我以为是护工,没想到是他让人开的门。”
“护工看起来很怕他,一个劲儿朝我使眼色。我也怕,但故意装得很热情,就想给护工添堵。”
“他似乎很高兴,送了我这个吊坠,说是保平安。”周婉撇嘴,“还特么保平安,里面那东西不佛不鬼,邪性得很。这东西一入手,我就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又冷又怪。”
“可自从有了它,凶神恶煞的护工开始对我客气了,刻薄的院长也开始夸我乖孩子。呵,天上哪会掉馅饼?这种平白无故的好意,只会让我更害怕。”
“但我能怎么办呢,它是我能拥有的,唯一一件像样的东西了。我把它当个念想,也当个护身符,哪怕是个邪的。”她眼神复杂,声音低沉下去,像是认命,又像是无奈。
“后来我做起了直播。这东西,”她指了指那吊坠,“它确实会引路,能把那些藏得深的玩意儿叫出来。”
“观众就爱看这个。我也算混出了点名堂,半年前刚签了平台,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谁成想……”
“等等,”旁边年轻的男探员再也按捺不住,“周小姐,你的意思是,你其实知道这吊坠有问题,知道它招……呃,吸引那些东西?”
他满脸难以置信,“那你还一直戴着它?甚至利用它做直播?”
这和抱着炸弹睡觉有什么区别?
周婉皱起小巧的鼻子,脸上有种倔强和自我安慰的洒脱:“不然呢?警官大哥,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端着铁饭碗呐?”
她语速快了起来,带着点自嘲,“我没爹没娘,书也没念出什么名堂。就这点本事,还是跟着我那去世的外婆学的,还学了个半吊子。正经工作?人家嫌我神神叨叨。不干这个,你让我喝西北风去?”
她眼神坦荡得近乎挑衅:“是,我知道它邪门。从一开始就知道。甚至能感觉到它在变,热得像块炭,沉得像块石头,还他娘的……额咳咳!”
话到嘴边,她瞥见一旁始终沉默着的苏墨尘,又硬生生刹了车。
当着苏组长的面说粗口就莫名心虚啊,麻蛋!
“总之,这玩意像怀了鬼胎一样越来越胀。”
“我想着它确实帮过我,横竖都是个死,穷死还是被鬼弄死,我选后面好歹还有口饭吃。而且我也不是毫无准备……”
“鸡冠血?”楚翊风挑眉,不知该说这姑娘无知者无畏,还是艺高人胆大,真被这东西缠上,又岂止是死这么简单?
周婉点头:“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赌的就是我能跑得够快,赌它、赌它看在帮过我的情分上,不会真弄死我……”
说着她吸吸鼻子:“结果它说裂就裂,垃圾玩意儿,屁的情分!把我吞进那鬼地方。”
女探员听到此处,叹了口气,转身去给她倒水。
“周小姐,你搞错了一件事。那些东西不是被吊坠叫出来的。”楚翊风把证物袋收好,看向周婉:“它们是在逃命。”
“什么?”周婉皱眉。
“鸡冠血最多压住表面一点怨气,里面的东西根本关不住,迟早要破。你觉得它胀,是因为里面的关的东西越来越多,在互相撕咬。”
“吊坠的材料叫囚魂砂,专吞孤魂野鬼。寻常阴物见了它,就像羊入狼口。”
周婉脸色苍白:“所以……是我把它喂大的?”
如果她没去那些鬼屋,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楚翊风没有直接回答,只道:“这枚吊坠或许可以让我们追踪到幕后之人,还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周婉眉头皱得更紧:“我不是第一个?”
楚翊风点头。仁爱医院地底那邪阵,粗略一数就有近百个棺椁。
周婉倒吸一口气:“我好歹懂点皮毛才侥幸等到你们,这要是普通人……”
她不敢细想。
“尸骨无存。”楚翊风接话。
或者说,被制成活人棺,再炼成尸傀,还不如尸骨无存。
苏墨尘想到地下交手的那人,问周婉:“送你吊坠那人长什么样?”
周婉大概描述了一下,又道:“有一张小时候的合照,就在我公寓。”
那位年轻男探员闻言道:“周小姐的私人物品,已经作为证物由二队封存了。”
周婉:“……”行吧,她能说什么,好歹命捡回来了。
楚翊风点头,“发我和苏组长一份。”
“是。”
那男探员继续询问:“还记得护工为什么把你关在杂物房吗?”
周婉撇嘴,理所当然道:“还能为什么,姑奶奶不招那婆娘喜欢呗。院长也不待见我,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自从我有了这吊坠,那些人态度全变了,连吃饭喝水都哄着我,弄得我总怀疑吃的是断头饭。”
“你什么时候离开福利院的?”
“十五六岁吧……不对,是十六岁,那天她们还帮我庆祝了生日,转天我上学之后就没回去了。”
“后来回去过吗?”
“怎么可能?”周婉嗤笑,“那种地方,回去找不痛快吗?”
苏墨尘心里想着回去查林夜的事,无意接下来的细节问询,转身往外走:“我先回了。”
楚翊风跟上他的脚步:“我送你。”
“嗯。”
苏墨尘快到门口时,脚步微微一顿。
楚翊风察觉:“怎么了?”
苏墨尘抿抿唇,低声说:“你给我的案件档案里,有段录像。”
楚翊风挑眉:“那么多资料你全看了?”
“嗯。”
“昨晚没休息?”
“……”
楚翊风凑过去:“上飞机前睡太饱了?”
苏墨尘想到从Enternal Night出来被他带回酒店之后的情形,有些不自在。
“副团长大人,你脸红了。”楚翊风嗓音里有笑意。
血族哪会轻易脸红,这人分明是故意逗他。苏墨尘抬脚不轻不重地踢在他小腿上:“说正事。”
楚翊风笑意更深,装模作样弯腰去揉。
苏墨尘瞪他。
楚翊风见好就收,这才收敛起神色:“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录像。”
病房里,两位探员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搓了搓脸。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怎么让人有点脸热呢?
他们以前总听作战科同事们说,楚队为人十分严苛,这会儿看来明明很和善啊。
周婉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哇哦~这这这,这绝对有情况啊!
正想着,就见楚翊风忽然回过头来。
“有空给床上这位姑奶奶看看。”楚翊风挑出苏墨尘说的那段录像传给女探员,又瞟了周婉一眼。
“是。”
周婉:“……”
她怎么觉得这话听着不太对劲,她是不是被阴阳了?
两人从病房出来,楚翊风将苏墨尘送到医院门口。
正值四月,春风拂面。
楚翊风侧头看他:“特调局在S市有分部,那缕神识已经被范无咎他们押送过去追踪了,吊坠我得跑一趟。”他顿了顿,“你呢?”
苏墨尘正在查看星梦的演出日程,闻言将屏幕转向给他:“我准备去见见那个林夜。”
楚翊风看了看:“明晚八点,我陪你一起?”
“……”苏墨尘瞥他,“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位林同学看着就很会装乖卖巧。”楚翊风笑着凑近一些,“我们副团长大人这么正经,保不准就要被那小妖精欺负了去。”
苏墨尘看他。
“好好好,你自己去。”楚翊风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腕间的红莲咒印若隐若现。
正说着,来接苏墨尘的车已经到了,开车的是林澜。
林澜下车行礼,又和楚翊风问好。
楚翊风点点头,已经十分自然地帮苏墨尘拉开车门。
林澜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又默默收了回来。
不是,楚总怎么还抢他活干呢?他也很久没见大人了呀,也想好好表现一下的。
楚翊风看着人坐进车内,微微俯身道:“有情况随时联系。”
苏墨尘垂着眼睫:“嗯。”
楚翊风又看了他两眼,给他关上车门,车子渐渐远去。
直到车子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楚翊风才转身往特调局的车走去。
苏墨尘刚进家门,周婉公寓的资料已经发了过来。
他没有急着打开,目光首先落在了桌上十分显眼的墨玉杯上,看了两眼才去了楼上书房。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苏墨尘在窗边一张高背扶手椅中坐下,将自己浸入这片暖意里,打开了虚拟屏,从一堆资料中找到了婉说的那张合照。
照片上的周婉看起来十一二岁,正朝着镜头腼腆的笑着。至于另一个人,毫不意外,正是此前和他交手的那位。
苏墨尘又往下滑了一页,看到了特调局的标注。
【疑似方家直系,与多起超自然事件关联,身份待核实】
【关联案件:B-7 D-63 E-104 F-9……】
苏墨尘将关键数据加密发送给卡修斯。
既然对方专挑福利院的孩子下手,又有投资人这一层身份,加上方家遍布海外的产业网络,很难说这些海外据点与此事毫无关联。
那人的暗器之上还有专门对付血族的血咒,偏偏林夜作为极乐会的核心成员也参与了进来,怎么看也不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