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心下觉得古怪,瓦伦丁居然有本事把人调教得这般厉害?
此刻容不得他细想,索性楚翊风暂时没有认出他,青年不敢久留,只想着速战速决。
他不敢再有丝毫保留,手中残损的骨杖舞动,口中咒语急诵。
顷刻间,团团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雾凭空涌现,雾气中扭曲着一张张痛苦哀嚎的脸,凄厉的哭喊声如同魔音灌耳,试图干扰苏墨尘的心神。
然而白焰长锋所过之处,灰雾如冰雪消融,哀嚎声在白焰中堙灭无声。
青年越打越是心惊胆战,意识到再纠缠下去恐怕不能善终。他眼中厉色一闪,猛地甩手射出数枚刻满血色咒文的骨钉,当即拧身遁走。
棱刺一样的骨钉带着污秽诅咒之力破空而去,直封向苏墨尘的进攻路线。不求伤敌,只为阻挡片刻,换取一线脱身之机。
骨钉出现的刹那,苏墨尘已经敏锐察觉到其上属于血族的血咒气息。
此人不是血族,这血咒必然出自某个血族之手。
血咒在触发前无形无质,难以追踪,一旦见血触发之后,咒力显形,反而有了被反向锁定的可能。
电光石火间,苏墨尘非但不退,只微微侧身避开要害,任由其中三枚狠狠钉入了左肩。
阴寒的诅咒之力侵入,一阵阵麻痹与刺痛涌上来。他握刀的手依然很稳,趁着对方甩钉转身后心神松懈的空隙,长刀破空而去 ,招式诡谲。
“谁准你走了?”
青年还没看清轨迹,就觉胸口一凉。
他愕然低头,燃烧着白焰的刀锋已经贯穿胸腔,将他钉在了岩壁之上。
刀尖传来的却并非血肉撕裂的触感,苏墨尘微微一怔,就见那青年人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干瘪,化成了一张人形纸符。
纸张燃烧的嗤啦声响起,从刀尖刺入的心口位置开始,白焰迅速吞噬了纸片。
一缕微弱又充满怨毒的神念波动从燃烧的纸人中猛地窜出,直向甬道内掠去!
苏墨尘拔下长刀,手腕一振,甩去刀身上仍在燃烧的纸屑,就要继续追击。
“放心,”范无咎的声音远远传来,“必安他们守着出口,跑不了。”
苏墨尘闻言收住动作,抬手拂过肩上,暂时止住血。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青年干瘪时逸散的能量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石洞内激起了汹涌的涟漪。
那些散落在四周的尸傀残骸竟然再次蠕动聚合,新生的尸傀比之前更加扭曲,肢体拼接得歪歪斜斜,半软不硬地支撑着爬起来。
它们已经丧失人形,只剩下对血肉的癫狂渴望,再次朝三人扑来。
范无咎眼中似有悲悯,手下却毫不留情。
拘魂索嗡鸣震颤,刹那间化作漫天飞舞的索影,抽缠绞挞,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具尸傀撕得粉碎。
苏墨尘也没有丝毫犹豫,窄长刀锋之上白焰再起,带着刺耳的锐啸,悍然迎向那些癫狂的尸傀。
另一边,楚翊风操控着灵力凝成的细丝在繁复的阵盘符文间游走,将阵纹一一扭转剥离。
终于——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如同锁芯弹开。
紧接着阵眼爆发出了刺目红光,支撑它的能量结构彻底解体。
这个庞大的炼魂棺阵如同被抽走了基石的沙塔,和那些尸傀一起,轰然坍塌。
血腥又阴寒的狂暴气流向着四面八方猛烈冲击开来,碎石簌簌落下,地下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动。
“这里要塌了,走!”
苏墨尘挥刀清开身前障碍,燃烧的白焰长刀由劈砍转为斜撩,刀刃过处,空间如同布帛被划开了一道裂隙。
三人闪身而入,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地面。
地面还在摇晃,范无咎拍了拍衣角的灰尘站稳,十分自来熟地赞道:“这招漂亮,能教我不?”
楚翊风侧身挡在苏墨尘前:“血族天赋,少打听。”
范无咎啧啧两声,揶揄地看了楚翊风一眼,转而又饶有兴致地打量收刀而立的苏墨尘:“方才底下没顾上问,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楚翊风:“正式介绍下,血族审判团副团长,苏墨尘。”
又对苏墨尘道:“这位是冥府十阴帅之一,黑无常范无咎。”
苏墨尘微微颔首,语气礼貌而疏离:“幸会。”
范无咎那根不起眼的拘魂索已经缠回手臂上,挑了挑眉峰:“久仰。”
半晌之后,地底传来的沉闷崩塌声与震动渐渐平息。
原本的大堂已经完全塌陷,众人撤离到了最边角的诊察室走廊。
谢必安和漓玥正在等他们,见他们过来,漓玥拎起手中的锁灵袋,兴奋地朝他们晃了晃:“抓到了!这东西还想溜,被我们堵个正着!”
范无咎过去查看,感受到其中剧烈的冲撞,似笑非笑道:“这么能折腾,看来带回去之后得好好招待。”
漓玥抖了抖,范无咎的表情好变态啊,感觉又在憋着什么坏!
楚翊风刚向外围待命的探员们发出危险解除的通知,一抬眼就撞见苏墨尘左肩洇开的暗红,神色一紧:“你受伤了?”
“小伤。”苏墨尘随意瞥了眼肩头,拦住一名路过的探员:“匕首借我用用。”
他接过匕首,脚尖从旁勾出一只不锈钢托盘,指尖按着伤口稍微确认下位置,就面不改色地将匕首刺进皮肉,一撬一剜——
一枚染着黑血的惨白骨钉当啷一声落入托盘,兀自滚动了几下,在盘底拖曳出污浊粘稠的痕迹,黑气丝丝缕缕蒸腾。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
范无咎挑眉,冲楚翊风做了个口型——够野的啊。
楚翊风:“……”
苏墨尘的肩头又晕开了一层血迹,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抬手就要取第二枚。
楚翊风的眼神已经阴沉得能滴水了,一把扣住苏墨尘握刀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人拽进了旁边一间诊疗室。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震落了一层积灰。
范无咎:“?”
漓玥眨眨眼,拖长了调子:“咦~~~”
谢必安:“……”
范无咎若有所思瞥了眼那扇紧闭的门,看漓玥:“你说得对。”
漓玥狐耳抖了抖,疑惑道:“哪句?”
范无咎:“有亿点点恶心那句。”
这小狐狸整日淫思漫漫,这次怕是还真说对了。
漓玥:“。”
范无咎与楚翊风自幼相识,初次见面时那人不过十五六岁,头一回进冥府就单挑了一众鬼将,他奉阎君之命把人带到阎罗殿。
少年人如宝剑出锋,站在阎罗殿上,面不改色心不跳,连阎君都夸他是天生的修行材料。
“七情断绝,六欲寡淡。”
他想到阎君当时的判词,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低声自语,“倒不曾想,也有今天。”
他又想起七百年前,彼时楚翊风正值寻觅破境机缘之际,两人于鬼门关外对饮。酒至酣处,他十分难得地提起一位小友,言语间都带上了笑意,道是“颇为投契”。
后来呢?
后来他破境归来,便四处寻访一户人家,说是要报一段恩情。
可那户人中,偏偏有一人无论如何也寻不到踪迹。
那是楚翊风第一次求他,为了借生死簿看一眼。那个曾经在阎罗殿上都不肯低头的少年,如今在他院门前长跪不起。
虽然他手中有生死簿,却不是随便可以给人看的,实在爱莫能助。
最后他只得带人去求阎君,楚翊风用为地府效力百年为代价,向阎君换来了那一眼。
也就是那百年,楚翊风带着冥军四处征战,打下疆土无数,但是也没少惹事,在冥府得了个鬼见愁的名号。
范无咎一度怀疑阎君大人其实挺后悔,只是不肯承认。
当然,这都是后话。
总之,他再没有听楚翊风提起过那位小友,或许他自己也忘了吧。
凡尘数十载,于他们漫长的生命而言,不过弹指一瞬,想来他那位小友也早已入了轮回。
加之楚翊风的雷灵根隐忧在身,随着一次次灵力封印,部分记忆也被层层剥离,人就显得越发孤僻萧索。
后来听闻这鬼见愁竟然加入了特调局时,冥府上下无不愕然。
如今看来,这离群的孤鸟似乎终于找到了愿栖的梧桐,对方竟还是位血族小公子。
只是依他所见,这位小公子似乎还未开窍呢?
范无咎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指节摩挲着下巴,笑容意味深长。
看来他这位兄弟前路漫漫啊。
说谁不开窍呢?(→_→)、
PS:这章比较短,实在不想把下一章砍成两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骨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