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夜行 第38章 破阵

跟在SR-17后面的小快艇上，一群男孩、女孩同样被颠了个七荤八素，但是没有人敢出声。

快艇的驾驶座上，披着黑色长斗篷、戴着半张骷髅面具的人稳稳站着，仿佛感受不到任何颠簸。

这人是二十分钟前从天而降的。

当时他们刚手忙脚乱地解开快艇绳索，顺着滑道冲进海面，以为能成功逃离，却发现根本没人会开快艇。

二十二岁的林夏薇是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他们之中最小的不过才十五岁。

所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只玩过三次水上摩托的男孩硬着头皮坐到了驾驶座。

结果可想而知。

快艇歪歪扭扭地打转，引擎时断时续，折腾半天还在医疗船的阴影下游荡。

直到这个面具人一声不吭接过舵轮，直接将油门推到极限，快艇顿时化身脱缰野马，在浪尖上疯狂跳跃着向前奔去。

林夏薇脸色难看，她不确定这是不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毕竟这人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会有的装扮。

随着快艇急转弯，林夏薇紧紧抓着扶手，被咸湿冰冷的海水兜头溅了满脸却不敢松手去擦。她朝前看去，就见驾驶位上那个人兜帽迎风鼓动，翻飞的斗篷像一对黑色的羽翼。

——

医疗船主控室的屏幕上，倒计时已经进入最后几分钟。

苏墨尘自底层沿着楼梯疾步而上，身形矫捷，一路冲向主控室。

安安看见他过来，从马克西姆身上跳下来让开入口。

马克西姆总算摆脱了充当脚凳的尴尬处境，努力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身体。

达米安闪身出来：“大人，里面是改动过的献祭阵，必须在熄灭他们手中的骨蜡的同时终止颂念才行。”

三人看向那十二位教徒，他们手中骨蜡燃烧着幽绿的火焰，映得整个房间阴森诡异。

在他们脚下，阵纹就要成型。

达米安蹙眉道：“这些人，严格来讲已经不算活人，从他们颂念咒语那一刻起，他们的生命就已经流入了法阵之中。”

安安冷哼一声：“骨蜡燃烧产生的那一点生气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活着，自然不肯停下颂念。”

这哪里是献祭，分明是谋杀。

“舱底有大量炸药，我们时间不多了。”苏墨尘看了眼主控台正中央那个仍在跳动的倒计时，“既然他们停不下来，那就我们来停。”

心知这个停法不会很温和，安安已经跃跃欲试。

苏墨尘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又对达米安道：“你带马克西姆先去和林澜他们汇合。”

“明白。”达米安看了一眼系统中的坐标，伸手拎起马克西姆，下一秒，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空气中隐隐传来马克西姆的一声干呕。

“安安。”苏墨尘对安安示意。

女孩心领神会，双手拉出光线，随着手指灵巧翻转，光线蔓延进房间，悄无声息地从后背缠上了十二人的脖颈。

苏墨尘长刀横扫而出，骨蜡应声而断。

燃烧的绿焰熄灭的同时，十二颗头颅滚落在地。

咒语停止，地面上正在生长的阵纹也停了下来。

然而，就在那些人掉落的头颅中，一滩银色液体缓缓爬了出来，如同银蛇在地上蜿蜒前行，慢慢攀附上阵纹的缺口之后，变成了如出一辙的暗红色，眼看着法阵就要被补全。

“大人，你看！”

苏墨尘：“是阵中阵，他们在喂养海底那个东西。”

安安一惊：“那要怎么办？”

苏墨尘扫了一眼倒计时，拿出一枚引爆器，“那就在它完成之前，把整艘船炸了。”

舱底那么多炸药，不用岂不浪费。

安安眼睛一亮：“这个我喜欢！”

两人身影一闪，下一秒已瞬移至桅杆之上。脚下深海中，庞大的阵法缓缓运转，阵法中央是一枚巨大的淡黄色眼珠，幽光流转间仿佛在窥视着世间的一切。

安安吐吐舌头：“啊啊，可怜的极乐会海神，只能吃垃圾食品咯。”

苏墨尘按下引爆键的同时，反手划开一道空间裂缝，带着安安一起踏了进去，转眼消失不见。

“砰——！！！”

爆炸瞬间撕裂了船身，火光冲天，巨浪翻涌，整艘医疗船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球，碎片四溅，浓烟滚滚。

御剑而至的楚翊风在堪堪刹停在几百米外，迅速掐诀祭出一道防御结界，抵挡住扑面而来的爆炸冲击波，心头却猛地一沉。

刚才那是空间裂缝？是苏墨尘？

自从上次那箱玉石之后，苏墨尘再没有出现过。期间他去了中心大厦几次，也没有再碰到过他。

他怎么在这里？难道林夏薇的失踪另有隐情？这海底的东西又是什么？他会不会有危险？

楚翊风心下疑问迭起，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刚才空间裂缝消失的位置疾射而去。

——

快艇上，苏墨尘的身影凭空出现，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安安。

早已等候在甲板上的审判团众人见他们安全返回，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下来，齐齐躬身行礼：“大人。”

苏墨尘颔首，回头看向远处海面。

医疗船化作的巨大火球正熊熊燃烧，浓烟翻滚直冲天际，冲击波扩散开来，他们所在的快艇也跟着摇晃。

波动还未平息，爆炸中心的海面却先诡异地平静下来。如果不是笼罩在那处的烟尘，几乎让人怀疑刚刚的爆炸是否真正发生过。

那轮圆月却没有消失，而是开始缓缓移动。

达米安不敢置信道：“法阵还在运转？”

苏墨尘眸色一沉，冷声道：“不，是底下那东西在进食。”

“什么？！”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苏墨尘蹙眉，就怕这东西胃口太大一艘医疗船不够它吃，必须打断它的进食。

“我去会会它。”苏墨尘整理了一下战术手套，“林澜，通知陆凛，再后撤三十海里。卡特、莱恩，检查弹药，直升机护航！”

“是！”众人各自领命离去

莱恩：“大人，搜救直升机F-7635申请随航。”

苏墨尘：“F-7635？”

莱恩：“刚刚遇到的。”

苏墨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可以，让他们别碍事，自行注意安全。”

莱恩：“收到。”

直升机F-7635上，爆炸冲击波将直升机掀得剧烈倾斜，老周刚刚吹着口哨完成了一个战术翻滚，还抽空发出了随航申请。

“……”楚岚死死扒住座椅，觉得这位大叔真是老当益壮！

对讲机传来回复：“F-7635，这里是SR-17，批准随航请求！重复，批准随航请求！”

“请严格遵守我方指示，保持安全距离，不得进入核心交战区。一切风险自行承担。”

老周咧嘴一笑：“F-7635收到，明白！保证不给领导添麻烦！”

说着他娴熟地拉起操纵杆，直升机灵巧地转身，向着审判团空中编队的外围飞去。

船舱内，获救的祭品们挤在一起，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挥之不去的恐惧。马克西姆帮着赫卡忒女士把面包和热牛奶分给大家，又去分发毛毯。

苏墨尘下达完指令，就顺着舷梯直奔船尾底层，那里停着几艘改装过的摩托艇。

他翻身上了其中一艘，拧动引擎，摩托艇破开水面呼啸而出。

海风将他的披风猎猎扬起，护目镜映着星光，朝着远方海面上那轮诡异的圆月疾驰而去。

圆月上空，楚翊风御剑而立，看着那怪物张合蠕动，从深海中上浮出布满吸盘的巨大触须，迅速把所有残骸卷起吞没。

听到后方摩托艇的轰鸣，楚翊风回头看去，就见远处一个人正疾驰而来，真的是苏墨尘。

“楚翊风？”远远的，苏墨尘也注意到了上方的楚翊风，略微怔忪之后又被破水而出的巨大触手转移了注意力。

极乐会那群神经病这是对多腕足生物情有独钟？实验体要弄出章鱼爪，海神干脆就是个大章鱼。

“吼——！！！”

一声嘶鸣像是直接刮在大脑上，苏墨尘皱眉撑起精神结界。

几乎同时，本就波涛汹涌的海面剧烈沸腾，数条之前还在吞噬残骸的巨型触手，长鞭一样自虚空而来，从不同角度朝着苏墨尘抽下。

这东西有空间异能？苏墨尘心下疑惑，动作丝毫不停。

“小心！”

楚翊风指间已经夹起数张灵光闪烁的符箓，眼看就要激射而出。却见下方的苏墨尘毫无避让之意，依靠腰腹力量压下重心，控制着高速飞驰的摩托艇转向，在浪尖划出一道弧线。

苏墨尘借势甩出背后的特制长枪，动作行云流水，对着其中一根触手根部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审判团特制的破魔子弹甫一接触那触手的表皮，就燃烧起猎猎火光并迅速蔓延，逼得那怪物不得不缩回翻滚的海水，试图熄灭跗骨之蛆一样的火焰。

苏墨尘把长枪重新别回背后，驾驶着摩托艇险之又险地擦着另一条神出鬼没的触手边缘掠过，激起了冲天水墙。

高空之上，楚翊风手指松了松，收起符箓，目光炯炯。

啧，好强的核心力量，这也是血族特质吗？

楚翊风非常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个关于教育的问题。

作为亲王级血族，苏墨尘无疑是十分强大的。哪怕偶尔流露出来亲近和依赖，他都是骄傲又独立的个体。

而且严格意义上讲，血族已经剥离了人类的身份，有独属于他们的法则与生存逻辑。用人类的观念和习惯去约束他们，或许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理智上是如此。但时隔两个月之后再次重逢，看苏墨尘在风浪中穿梭，每一次攻击和闪避，都透着专注、强悍还有非凡的掌控力。

就是这样一个人，也会缩在他怀里取暖，会在他检查伤口时不自在地别开脸。

这让他怎么放手？

楚翊风眯起眼，看着下方群魔乱舞的触手，有点儿想要速战速决。

正要加入战局，却发现那颗疑似眼睛的圆月深处，正慢慢凝聚起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紫色能量光球。

这情况在海面上看不见，在上空却看得清清楚楚。

苏墨尘虽然看不见，却已经敏锐察觉到能量波动，正想着怎么解决，就听楚翊风道：“这东西憋着坏呢，躯体交给你，眼睛归我！”

“好！”苏墨尘一刀斩下一截扑来的触手尖端，溅起漫天污血。

楚翊风并指如剑竖于胸前，指尖亮起一点璀璨寒芒，口中清叱：“星落！”

那点寒芒骤然爆发，顷刻化为数道蓄势待发的万钧剑罡。

在那道紫光越来越强，在到达爆发临界点前，雨点般的剑罡悍然刺下，如同戳破一个充满毒液的水泡。

“噗嗤——！”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扩散开来，因为被提前引爆而威力大减，楚翊风立于剑上，衣袂翻飞，周身剑光流转，岿然不动。

海面上，面对数条裂空而来的巨鞭触手，苏墨尘将油门一拧到底，摩托艇咆哮而出，在最前方那条布满吸盘的巨触即将砸落的瞬间，他再次举枪瞄准。

“砰！砰！砰！——”

近距离的射击直接将那粗壮的触手硬生生撕裂开一个大口，燃烧的碎块四散飞溅，落入海中。

“吼——”

怪物吃痛，却仍不肯放弃送到眼前的美食，甚至都顾不得伤了它的心脏的楚翊风，再次疯狂扑向苏墨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