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夜行 第34章 钓鱼

远在血界的苏墨尘打了个喷嚏。

长老院的长桌会议室内，卡修斯坐在主位，苏墨尘坐在卡修斯右手边。

长桌上，长老们眼观鼻鼻观心，有人好整以暇，也有人如坐针毡。

上次私藏手札的瑞默尔侯爵，审问之下竟然早已与极乐会暗中勾结，还牵扯出了不只一人。卡修斯震怒，下令各领主自查。

卡修斯脸色本来沉得要滴水，听到身旁动静又赶紧转头看过去：“苏，不舒服？不然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苏墨尘揉了下微痒的鼻尖，淡淡道：“没事，我听听是哪位敢对亲王殿下阳奉阴违。”

卡修斯本来火大，听到亲王殿下这四个字从苏墨尘口中说出来，而且还这么护着他，脸色不由缓和几分，转回头指尖敲了敲桌面，“好了，我没有追责的意思，但事情得解决。给各位一个月时间，把自己领地内的烂账查清楚。不然，下次就不是大家坐在这里开会，而是审判官直接登门拜访了。”

……

从会议室出来，苏墨尘落后卡修斯半步往外走。

卡修斯却刻意停下脚步等他，等他跟上才道：“其实你不用来的，我可以搞定，你不必担心。”

如果别人怀疑他的能力，卡修斯不介意让对方见识一下他的手腕。但如果这份担心来自苏墨尘，他就十分受用了。

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墨尘沉默一瞬：“嗯，没这个意思。”

卡修斯立刻夸张地叹了口气，语气哀怨：“苏居然一点都不关心我……”

苏墨尘：“……”当亲王真是委屈你了，应该送你去演戏。

苏墨尘抬手抵住他作势要扑过来的动作，无奈道：“殿下，我们还在长老院呢，小心那些人又以行为失矩为由弹劾你。”

卡修斯撇嘴：“我怕他们什么？大不了打服为止。”

苏墨尘挑眉：“所以我没什么好担心。”

卡修斯一怔，随即眼睛亮晶晶：“苏，你是在哄我吗？你这哄人的方式也太委婉了！”

苏墨尘：“有意见？”

“没有！”卡修斯斩钉截铁，脸色又缓缓冷下来：“老实说，他们当初那么对你，你一点都不怨吗？”

银锥钉骨，疼痛几乎突破极限，怎能不怨？但那些长老同时也是各领地的领主，杀了他们血族就会真的成为一盘散沙，上了别人的餐桌。更何况，新的领主未必会比旧的更强。

抹杀不如威慑，将他们的力量收归己用。

想必卡修斯也是顾虑这一点，才愿意既往不咎。

但有些人总是很会得寸进尺，以为真的不会或者不敢杀他们，就有恃无恐。

他此次回血界原本只是为了拿玉，听赫卡忒说血界内抓出了几名极乐会的眼线，奈何各位领主不肯开诚布公地去查，这几天卡修斯都快住在长老院了，天天开会跟这群老顽固们周旋。

这群人人老成精，心里的弯弯绕绕跟迷宫似的，各领地之间的关系又盘根错节，应付起来想必不会很愉快。

心思倒也不难猜，无非是倚老卖老，赌定了卡修斯碍于大局，不会真对他们下杀手。

有他在，卡修斯不好动手的时候，他就可以直接动手，杀只鸡来警醒一下想要上蹿下跳的猴子。

卡修斯见他不说话，又道：“审判团最近在F国查到些极乐会的线索，正在试着锁定他们的位置。而且血族在F国那边的产业经营得也不错，我过些时日打算亲自去看看。”

他侧头看向苏墨尘，“你先别回L国了，陪我走一趟？”

苏墨尘想起前阵子林澜似乎提过，与楚光剧组的美术指导合约可以开始履行了，楚光的剧组最近都在F国取景，正好可一并处理。

“嗯。”

***

苏墨尘到达楚岚的剧组时，明显感觉气氛不太对。

楚岚看见他，匆匆打招呼：“苏老师，您先稍等，我这边有点急事。”

他十分不好意思的给苏墨尘搬来一把椅子，请他在棚内坐一下，又冲回场内，声音急躁：“这都下午三点了，林夏薇人呢？！”

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助理瑟缩着肩膀，声音细若蚊蝇：“林、林姐还没回来……”

楚岚一把扯下棒球帽，烦躁地抓了抓微长的头发：“昨天说不舒服请假，今天干脆人影都不见！她人到底在哪儿？这可不是在国内，真要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吗？”

副导演也劝：“你倒是说啊，她一个女主角，老是翘班这不是事儿啊。”

“是啊，万一真遇到麻烦，大家还能一起想办法。”旁边有人附和。

男主演刚拍完一场独白的戏份，也过来休息，目光扫过坐在遮阳棚下的苏墨尘，微微颔首致意，又看向场内。

在众人接连逼问下，助理脸色煞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终于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原来是林夏薇出去见男朋友，让她给打个掩护。

楚岚的这部新片讲述的是一位中西混血天才画家在环球旅途中，邂逅缪斯女神并相恋的故事。林夏薇能拿下女主角，靠的不仅是扎实的演技，更因为她那张干净清纯的初恋脸极为贴合角色设定。

楚岚对主角只有两个要求，一是敬业肯吃苦，二是拍摄和上映期间绝对不可以谈恋爱或者爆出恋情。

林夏薇早就有男朋友，两人情感稳定，也不可能因此就分手。

巧的是这位男朋友就是F国人，还是一个知名家族的少爷。听说女朋友过来拍戏，就邀请她去参加一个私人派对。

林夏薇是前天晚上出去的，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苏墨尘听完大致情况，起身过去，对楚岚道：“报警吧 。”

“报警？”楚岚还没表态，副导演先不同意了，“不行，如果报警事情就闹大了，警察一来全剧组都得停工。投资方已经对进度不满了，再耽误下去……”

苏墨尘冷冷看他一眼：“人已经失踪超过24小时，你觉得是电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副导演讷讷：“那、那或许就不是失踪呢，说不定是她自己乐不思蜀。”

苏墨尘：“呵。”

楚岚人年轻，眼界认知一点儿不差，皱着眉思考片刻道：“还是报警吧，损失可以想办法补上，万一真是遇到危险，人命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又问那小助理：“有林夏薇男朋友的照片吗？”

“应该有，我找找。”助理抖着手翻手机，片刻后递给楚岚。

屏幕上是一张金发男子的照片，相貌英俊。

苏墨尘注意到看到了那人大衣领口处漏出来的半枚紫色徽章——相互缠绕的三角和扭曲的圆形，外加一只睁开的眼睛，极乐会的徽章。

楚岚仍在追问那小助理：“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好、好像叫马克西姆·德拉什么……”

苏墨尘心下了然，马克西姆·德·拉罗什，F国一个知名酒液家族的小儿子。

他还有一个哥哥，路易·德·拉罗什，表面上是同父异母。哥哥能力更强，弟弟更得宠。

兄弟俩明争暗斗多年，也算平分秋色，倒是这两年弟弟突然占了上风，看来是借了极乐会的东风。

拉罗什家族就在这次审判团的调查名单上，因为那位哥哥亲自来请求审判团的帮助，说是怀疑父亲和弟弟被极乐会绑架。

如今看来，这弟弟多半是自愿的。

楚岚正叫了几个人一起去警局报案，又对苏墨尘道：“实在抱歉，苏老师，让您白跑一趟，今天恐怕……”

苏墨尘摇头表示不介意，让他们赶紧去忙。

楚岚带着人风也似的走了。

苏墨尘也往外走，同时拨通了审判团的加密线路：“查一下48小时内的港口出入记录。”

“是。”

审判团追缉极乐会一路追到了F国，翻遍陆地每一处角落，极乐会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丝毫踪迹。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藏身公海。苏墨尘想到之前调阅的资料，极乐会从七十年前起就热衷于在深海搞海神祭祀，难道又开始了？

林夏薇的失踪该不会也和此事有关？苏墨尘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此刻，在无国界的深蓝水域之上，一艘名为圣玛利亚号的纯白医疗船静静停泊。它于凌晨抵达此处，之后就没再动过。

洁白的船身漆着国际医疗救援的标识，其下却是极乐会在汪洋之上的隐秘据点。

船内的实验室，医生打开一个药瓶放到金属台面上。

“啊……”R-076的瞳孔微微收缩，深吸了一口气，舌尖抵着尖牙，露出陶醉神情，“和在里世界里尝过的一样，真是美妙的滋味。”

台面上并排放着两瓶药剂，都是血族抵御阳光的防护剂，从外观上看难以区分。

其中一瓶是阿尔卡特尔带队研发的常规版，最长有效时间四小时，需要用三倍沉睡时间偿还透支的魔力 。

另一瓶则是最初的特制版，主料材是苏墨尘的血液，能让血族在白昼自由行动八小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这件事鲜为人知。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有血族愿意冒着得罪暴君和亲王的风险，取一点血就为了沐浴阳光。

但是，为防别有用心之人的觊觎，直到阿尔卡特尔用替代材料革新配方，防护剂得以量产和普及之后，也从未对外公开过。

很不幸，瓦伦汀恰巧就是当初的知情人之一。

最初的三瓶特制品，在苏墨尘的同意下，全部留在了卡修斯那里以应不时之需。

如今，其中一瓶出现在了这里。

“这个药剂真的能引海神出来？”R-076看着医生用镊子取出一片药剂放到了培养皿中，舔了下嘴唇。

“有用的不是药剂，是药剂里面的血液成分。我们想要祂的东西，就必须先给祂想要的东西。那些人类祭品可不足以让海神出面，还得靠这个做饵。”医生说着，开始动手分离药剂中的血液成分。

R-076不置可否只道：“祭品在船舱里，现在看你的了。”

医生透过仪器观察培养皿中的反应，半晌后诧异道：“没有活性？”

“什么意思？”正准备转身出去的R-076停下脚步看他。

“按照推测，这两种防护剂之所以呈现出天壤之别，核心就在于血液中蕴藏的源质活性——”医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培养皿中正亮起一圈符文，像是无声地嘲笑。

医生挑眉，轻轻“啊”了一声，“看来，我们成了网里的蠢鱼。”

R-076盯着那闪烁的符文：“现在怎么办？”

与此同时，血族审判团指挥室。

整面弧形墙上，数十块显示屏实时更新着各地的监控数据。中央地面则绘制着一个巨大的魔法地图，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上钩了。”卡修斯看着地图上亮起的蓝色光点，哼笑一声，没想到苏说的钓鱼执法还真的有用。

他点了一下那蓝点的位置：“锁定坐标。”

“是！”技术人员闻言立刻行动起来，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正在锁定目标位置。”

“目标位置锁定！北纬 25°N，西经 71°W。”

“坐标同步给苏。”

“是，坐标已同步！”

极乐会对血族血液的需求一直很高，三天前，在苏墨尘的坚持下，卡修斯撤掉了血库三号冷柜的守卫，又放了一瓶特殊防护剂。

对方如果还在研究无惧阳光的超级血族，想必会对这瓶药剂十分有兴趣。殊不知每一粒药剂都刻了隐蔽的追踪阵法，一旦药剂被分解就会立即激活。

药剂才放进去，转天就丢了。

看来潜伏在血界内的极乐会眼线，不仅神通广大，还消息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