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夜行 第12章 厌血症

两个月之后，画送到了。笔触流畅，色彩细腻，确实就像楚岚说的那样，有种让人惊叹的美好。

楚翊风让人找来画架，那幅画最终被安顿在了办公桌对面的书柜旁。

临近年底，楚翊风异常忙碌。

寰宇玄戈在配合特调局装备科进行一批新武器的最后调试，再加上寰宇传媒和一家地产合作的文旅项目——虽然算不上焦头烂额，却也分身乏术。

索性，那个文旅项目历经漫长策划，终于尘埃落定。

楚翊风从成堆的文件中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投向那幅画，顿了片刻，又收回视线。

接通内线叫来秘书，把签好的文件返回各个部门。

那家地产公司老总家的公子，说是今天要来拜访他，看时间，差不多该到了。

那富二代公子哥儿的女朋友可以用打计算，做事倒是十分认真，为人处世也很有一套。

说是来拜访，还带了许多文旅周边和体验券，在公司里分了一圈，所到之处皆是欢声笑语。

最后秘书带着人进了他办公室。

楚翊风起身和对方握手：“宋公子客气。”

宋执青连连摆手：“应该的，也算是为咱们的项目做宣传啦！”

他暗暗打量这间总裁办公室，整洁、宽敞、低调——典型的性冷淡风！

宋执青暗暗下结论。

在这一片庄重的深色系中，一抹亮色忽然闯入视线。

那是摆放在书柜一侧的一个画架，上面固定着一副精美的画。

宋执青定睛一看，略带惊喜：“这不是苏总的画嘛！”

“宋公子也认识苏墨尘？”不知为何，楚翊风莫名就不想跟宋执青一样称呼“苏总”。

“是啊。”宋执青欣赏着那幅画，“楚总也认识？”

楚翊风矜持地点了点头。

原本，宋执青感觉，楚翊风就是那种典型的清心寡欲的冰山霸总。聊什么都不对劲，对方似乎都不太感兴趣，这会儿总算找到了共同话题！

尽管楚翊风那张冰块脸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但是！宋执青凭借着自己多年练就的、发现“奸情”的敏锐直觉，笃定这位肯定对苏总有兴趣！

当然，对苏总有兴趣的人多了去了。

苏墨尘自身条件优越，楚翊风明显也是人中龙凤，会对同样优秀的人感兴趣，也不足为奇。

“苏总啊，那可是我好兄弟。”话匣子一打开，宋执青便滔滔不绝起来。

“哎，楚总你是不知道，苏总这人可有意思了。看着冷冷淡淡的，其实特好玩，还特别挑食，平时叫他出来，基本不怎么碰食物，也就吃点水果，酒倒是喝，专喝Y国进口的特调血浆！那酒可难搞到了——当然，对楚总来说肯定不算事儿，哈哈。”

楚翊风心说可不，你的“好兄弟”苏墨尘，人家本身可是血族。

宋执青越说越来劲儿，从他和苏墨尘的初相识，到后来的合作，再到彼此熟悉之后发生的一些趣事，全都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最后，宋执青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而且他这人特事儿，你说咱这个圈子，谁不爱玩？”

楚翊风沉默不语，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宋执青瞅见他道神色，从善如流地改口：“我们！我们这个圈子！”

“苏总这条件，啧啧，身边简直就是狂蜂浪蝶啊！什么美人儿没有？他倒好，一个不碰！”他边说边比划，“就前阵子，咱们在翡翠穹顶碰到那次，我们桌上那三位，都是冲着他来的，哪个不是极品？”

“结果呢，他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人家小男生红着脸，举着通讯器找他要联系方式，他反手甩人家一张商业名片。哈哈哈哈哈，当时给我乐的！”

楚翊风听完，突然开口问道：“苏墨尘喜欢男人？”

宋执青：“……”

您老专心听半天，就抓到了这个“重点”？

关键这重点问题，他还答不上来！

宋执青尴尬地挠挠头，支支吾吾道：“呃……大概吧。哎，也不一定……毕竟我也没见过。”

楚翊风心中一动，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宋执青回忆了一下答道：“四年多，当初合作过一次，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联系。”

楚翊风颔首，又问：“知不知道他在Y国的地址？”

宋执青语塞：“呃……”

楚翊风：“那故乡呢？”

宋执青抿抿嘴：“……”

楚翊风眉头微皱，继续发问：“你认不认识他的其他朋友？”

这目光灼灼的眼神，看得宋执青几乎如芒在背，“呃……”

宋执青内心疯狂呐喊，您老这是查户口吗！？

楚翊风满眼嫌弃。

——呵，塑料兄弟。

仿佛接收到了楚翊风内心的吐槽，宋执青拼命挽尊：“不是，楚总，咱英雄不问出处嘛！”

话一出口，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和苏墨尘虽然相识多年，但对人家的了解着实寥寥。

这么多年，似乎一直都是对方在迁就自己？他心里反省，作为好兄弟，他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等等，他这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苏总也把他当好兄弟……的吧？

宋执青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以后要更称职的作为好兄弟才行！

此时，若是苏墨尘能感应到他这个想法，估计得狠狠打个喷嚏——我谢谢你，不约！

楚翊风看宋执青自己也迷迷瞪瞪的样子，心底冷笑。

呵呵，还“好兄弟”，不过尔尔。

当然，“好兄弟”宋执青的待遇不过如此，楚翊风的待遇自然就更好不到哪里去。

新年前，楚翊风提着一瓶包装精美的特调血浆，再、再、再去法兰庄园一号，准备为自己上次的出言不逊赔罪时，开门的还是林澜。

对方接过礼物，态度恭敬谦和，十分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次苏总是真的不在家，出差去了。

楚翊风：“……”所以，上次说不在家是假的？

送走楚翊风，林澜关上门后，摸了摸鼻子，总感觉刚才的对话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一旁的陆凛冷笑一声，轻蔑道：“呵，傻子，露馅了。”

林澜懊恼的抓抓头发，忍不住问道：“你说大人为啥要躲着楚总啊？上次楚总过来，大人明明就在地下室。”

陆凛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有胆子自己去问大人。”

林澜打了个寒颤：“那还是算了。”

上次处决那三个通缉犯之后，审判团那边说是得了些什么线索，大人回去了两个星期，回来之后整个人就更冷了。

他还不想死，更不想去养企鹅。

最近，特调局顺着此前在暗域拍卖会发现的异常生物痕迹，追踪到了一个能够操纵梦境、制造幻境的超自然生物，并将其命名为“梦魇”。

“梦魇”已经导致多名特调局队员陷入持续性昏迷，目前仍在医院接受治疗。

特调局正式向审判团提出合作请求，承诺以一本L国古代记载血族秘闻的古董手札作为报酬。

L国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审判团对这本手札十分感兴趣，欣然应下。

此外，特调局还邀请审判团一起参加内部年会，旨在加强交流，为日后的合作打基础。卡修斯考虑了一阵，也答应了下来。

“暴君”大人作为审判团的代表，将先行前往，清剿“梦魇”。为了配合大人的行动，审判团还特意派遣了一位以温和友善著称的侯爵——赫卡忒女士同行。

当然，内部也有小道消息流传，这样的安排或许也是为了不让特调局觉得审判团失礼——毕竟，让“暴君”负责外交，实在不能算是一个稳妥的选择。

***

血界内，苏墨尘的古堡。

奢华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光芒，映照着古朴典雅的装饰。

苏墨尘穿着一套精致的黑色西装，垂眸看着帮自己整理着装的赫卡忒·约兰瑟尔。

“赫卡忒女士，您怎么也随着卡修斯胡来？”苏墨尘眉头微蹙，“您最近身体欠佳，本就需要好好休养，这趟会议我自己去便可以。”

“卡卡一直担心你，怕你一人应付不来。倒是你，还反倒担心起我来了。”赫卡忒拂了拂苏墨尘的肩膀，又细心地帮他调整了一下有些微乱的领结，语气温和，却难掩担忧，“我瞧你最近食欲尤其不好，是不是症状又加重了？”

赫卡忒·约兰瑟尔女侯爵，看外貌，是位三十多岁的成熟女士，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但实际上，她的年龄比卡修斯和苏墨尘都要大得多。

赫卡忒曾经是长老会的一员，也给了他俩很多帮助，算是看着卡修斯和苏墨尘“长大”的，是半个长辈，两人对她都很尊敬。

提到食欲，苏墨尘一顿，自从上次失控，喝了一次楚翊风的血，就感觉别的血更令人作呕了。

尽管阿尔卡特尔已经重新为人造血浆调整了配方，可那味道依旧让他难以下咽。

不想赫卡忒担心，苏墨尘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卡修斯说上次从L国带回来的血族，有两个身上有极乐会的标志 ？”

“是啊，极乐会曾经作恶多端，最后自食其果。”赫卡忒微微蹙眉，“若是真的卷土重来，恐怕又要不得安宁。”

苏墨尘眼神冰冷：“放心，我和卡修斯绝对不会任由这种情况发生。”

赫卡忒拍了拍他的手背，又转身去给他收拾行李箱：“你们都是好孩子，别冲动，不值得为了那些臭虫去赔上自己的性命。这次去特调局，或许可以尝试寻找同伴。”

苏墨尘面上没有反驳，其实心里并不赞同。

极乐会阴险狡诈，尤其擅长煽动情绪，蛊惑人心。且不说什么人愿意冒这个险，光是要和血族合作这一点，恐怕大部分人都未必乐意。

倒是这次特调局的邀请，让苏墨尘感觉有些意外。

最初谈合作的时候，他和卡修斯见过现任特调局局长一面。

对方是个乐呵呵、有点迷糊的小老头，叫白池，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无论名字和外貌，都和那身份非常不符。

交谈后才意识到，长期直面那些超自然力量与诡异事件，非要这种大智若愚，心志坚定的人才能胜任。否则，很容易就会迷失自我，被侵蚀，进而堕落。

而这位白局长，非常擅长一事同仁、物尽其用，比如这次的“梦魇”。

白局长认为血族不会做梦，对幻觉又有着天然的抗性，非常适合解决这个问题，当即就拍板向血族发出合作请求。

这也是人类和血族的首次合作。

鉴于这位白局长的行事作风，对于赫卡忒女士的提议，苏墨尘虽然不完全赞同，倒也没有反对。

倘若他为了对付极乐会与对方同归于尽，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可他绝不能拖着卡修斯一起冒险。

——

此刻，卡修斯正在自己城堡的书房里写一封回信。

前几年一次外出，卡修斯偶遇了一个怪人。

那家伙热情得好似一只人形金毛犬，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活力，死缠烂打地非要卡修斯留下通讯地址。

卡修斯见对方浓眉大眼，英俊不凡，一时鬼迷心窍就给了对方。

谁能料到，这位老兄宛如从旧时光中穿越而来的老古董，放着便捷的电话、视频不用，偏偏执着于写信这种古老的交流方式。

信件内容倒也没什么特别，无非是些日常的问候与生活里的趣事。

但是！那家伙居然用的花体英文！

这是什么老掉牙的审美？！

天知道那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玩意儿有多难写！

可是，作为一位优雅的血族亲王，他绝不允许自己在这种小事上被比下去！

卡修斯决定一定要比对方写得漂亮！

桌上摊开的信纸上，墨迹尚未干透。

“啧。”卡修斯眯起眼，指尖敲击桌面，显然对自己的成果并不满意。

该死的，那“金毛犬”大大咧咧，怎么看也不像能写花体的！他到底是怎么写得那么流畅华丽的？？

亲卫战战兢兢看着有要炸毛趋势的亲王殿下，压低声音道：“要不要告诉殿下，据说人族有一种软件可以直接写出花体来？”

另一名亲卫一抖：“殿下最讨厌借助外物走捷径了，你可千万别提！”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亲卫赶忙上前开门，来人是苏墨尘。

这位血族“暴君”虽不是亲王，却有着堪比亲王的地位。

殿下曾亲口下令，要所有血族子民都要像对待亲王一样对待苏墨尘。

亲卫自然不敢怠慢，恭敬行礼问好，侧身将人迎进书房。

卡修斯原本正坐在书桌前，眉头紧锁，埋头“创作”。

听到动静抬头，看见来人，原本紧绷的神情瞬间消散，惊喜道：“苏！”

苏墨尘把手中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他：“刚刚碰到管家，我就顺便帮他带给你了。”

卡修斯接过来，就见礼盒的落款是萨拉菲尔——那只“金毛犬”的名字。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精致的书写工具，一支造型独特的钢笔，还有一瓶色泽鲜艳的墨水。

卡修斯挑挑眉，倒是不急着上手试，而是先叫亲卫拿来了另一个盒子给苏墨尘。

“这是最新改进的防护面罩，比上个版本效果更好。”

苏墨尘接过，点点头。

卡修斯盯着他半晌，还是开口道：“苏，你最近厌血症是不是更严重了？”

苏墨尘刚要开口。

卡修斯立刻道：“你别瞒我，我可不像赫卡忒女士那样，被你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苏墨尘：“在背后贬低一位女士的智商，这可不是一位亲王该有的行为。”

“我哪有贬低！”卡修斯反驳，瞪他：“别转移话题！”

苏墨尘沉默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声音低缓，“是有一点，但还好，阿尔卡特尔改了配方之后好多了。”

卡修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你呀。”

“我厌血的原因你知道，”苏墨尘淡然道：“又不是第一天厌血，死不了，别为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