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客 第11章 第 11 章

苏见云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在临江观住下，那几天前来拜神的人明显见少，应该都在为生计发愁，顾不得来观里。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他每日都在院子里，不是看经书就是荡秋千，偶尔不想荡秋千就来到大殿躲在伞里听一听凡人的愿望。

这一天，一个年过五十的妇人前来上香。她那三十六岁的儿子被征兵入伍，家里妻儿老小五六个全靠这一人撑着，他一走就剩下媳妇一人掌管家事，可把她给愁坏了。儿子走了七天，媳妇哭了七天，家里刚被洗劫一空，眼看地里庄稼成熟，一家人全靠这几亩地的收成过活，现在到好儿子离家，无人劳作愁的她没办法，特来求神仙保佑让她媳妇别哭了，该下地干活了。

还有来求神仙保佑丈夫此去能平安归来的，个个愁容满面的来，哭哭啼啼的走。

苏见云听的直皱眉头，难道这是要打仗了？这妇人就一个儿子，女婿也都被朝廷征去打仗了，县里的男人已经走了大半，剩下的老弱病残还得被人照顾，看来是真没人干活了。

也不知道晏孤台听见没有，思来想去苏见云从伞里出来，叫了在后院看书的蓝君过来商议该怎么办。

二人坐在蒲团上，苏见云道：“蓝君，县里的壮丁都去打仗了，正值秋收，地里的庄稼不能没人收，若烂在地里百姓又要没吃的，你看仙人仁心济世，我们即在观里就不能置若罔闻，明天去帮百姓收庄稼怎么样？”

蓝君点头道：“好是好，不过这么多人家我们帮谁？”

苏见云：“一家一家的帮。”

“嗯。”

蓝君总觉得这事好像是在坑他，苏见云这玩意跟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姑娘似的，他能指望的上？

果不其然，当蓝君叫他一起去下地干活的时候，他却说：“是你去帮百姓收稻子。”

蓝君瞪大眼睛想用眼神咬死他：“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要去帮人家收庄稼，原来是使唤我呢！”

苏见云双手一摊尴尬道：“你也知道我见不得日头，若是出去还得打伞，这样哪里还干的了活？所以这帮扶的事还得靠你，今后百姓记得你的好，定会给你记上大功，等你百年飞升，将来为你立庙，你就幸苦些。”

蓝君：“······”

这鬼话说的毫不脸红！

蓝君整整干了一天，回来连后院都没进去就一头倒在神像后边的草席上。

他睡的四仰八叉，眼睛一闭便沉沉的睡过去，装了一兜的豆子还有一个圆滚滚的南瓜从怀里滚了出来。

这一定是村民感念他帮忙给他的，苏见云嗤笑着帮他把豆子捡到筐里，抱走了南瓜。

后院有一个露天的小灶，许是多年无人用过，上面落了些灰层，苏见云打来水将其刷洗干净，待会他要在这个灶上做一顿有生以来的第一顿饭。

青绿的豆子颗颗饱满，应该是新鲜的刚从藤上摘下来的，他坐在石凳上耐心的剥完。他生前没做过饭，但是也吃过，南瓜要削皮，去籽，最后与豆子一起清洗。

弄完这些又开始生火，他用手一指锅洞里便燃起了白色火焰，只不过火焰是冷的。他叹了声：“唉，还是找些人间的柴火来烧才是。”

这会太阳已经下山，外面也没有多少人，都在家里准备晚饭，他打算到殿外捡些枯萎的树枝回来。

苏见云从后院出来，蓝君睡的还香，待会等他做好了饭就可以叫他起来吃。

正值中秋之际，树木开始落下残枝和落叶，趁着无人他在殿外收罗了一大筐的松针，又捡了一捆粗枝，这才满意的回去。

他吹开火折子引燃松针，等火烧旺盛再把粗枝架上，这种活他做的很熟练，活着的时候杀人放火之后逃命时没少用它来烤野兔。

而现在煮豆子和南瓜的时候有点犯难，豆子能不能和南瓜一起煮现在成了困扰他的一大难题。

他思索着豆子一般都是咸的，而南瓜可做成甜食，也可做成咸的。也就是说南瓜和豆子可以一起煮，现在的问题是他还没有找到盐在什么地方。

苏见云睡觉的屋里可没有多少能吃的东西，蓝君那屋就更没有了，没办法只好到晏孤台和蓝筱蝶那屋找找看有没有。

他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找到盐，只是觉得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还没有得道成仙的时候，总要吃喝拉撒睡吧，进屋也就碰碰运气。

这屋里东西放的整整齐齐，多数是经书法器之类，苏见云在陈放丹药的架子上找到一罐盐，它和明矾、白糖存放在一起，不过三者很好分辨，因为这三样东西苏见云最不敢去碰的就是盐。

没办法，他可以不吃东西，但是蓝君可不行。

盐罐子很沉，用手去触碰还有剧烈的灼烧感，更别说用手去抓一把回去放锅里，那还不得把他连魂都烧化了。

小小的盐罐子又把他难住，这玩意可真是驱除鬼祟的好东西。苏见云很是无力，他揉着额头，心想有什么东西可以阻隔这人间极阳之物的灼烧就好了。

他只要一点点就够了，思来想去发现仙人手上捧着的如意，这东西是仙人之物借来用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他又来到大殿，借着最后一点香火道：“仙人莫怪，在下借如意一用。”

“······”

说完也不管人家仙人同没同意就施法把如意取下，再施法弄到一个汤勺的大小，用来装盐再合适不过了。

苏见云对于自己的聪明才智非常满意，用它来舀一勺盐果然手上再也没有难受的灼烧感。

最后满满的一大锅瓜豆混煮出来的吃食新鲜出锅，他凑上去闻了闻，有豆子的清香还有南瓜的甜香，想必味道也不错，苏见云对此非常满意。

蓝君干了一天的农活，腰弯的都快直不起来，睡个觉都弓成虾米。

苏见云给他渡去在观里修来的净纯之炁，蓝君在睡梦中舒服的把身体撑开，之后手脚以奇怪的姿势使劲的伸展，等他懒劲过去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醒了？来，吃饭。”

蓝君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吃······吃什么饭？”

苏见云笑道：“你小子一定饿了吧？回来不是带了许多豆子和南瓜，我已经煮好了。”

蓝君半信半疑，总觉得苏见云不是那种能下的了厨房的人。

碍于肚子叫唤，把他饿醒了，又有现成的吃食这才没有过多的去质疑，对于他来说能填饱肚子就行。

二人关了殿门一起来到后院，一进去蓝君就闻到了食物的味道，等苏见云把一大锅的瓜豆盛出端到他面前的时候蓝君傻眼了，金黄的南瓜伴着颗颗青豆，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吃的东西。

蓝君目瞪口呆的盯着一大盆瓜豆，心里五味杂陈，极其的懊悔没把东西藏起来，好好的豆子和南瓜这么被糟蹋了，叫他怎么对得起那些村民的好意？

舀盐的小勺子已经变成大勺，只见苏见云用它在盆里搅动几下道：“有点热，可以等会再吃。”

“······”

这怕不是敲几下猪槽，再呼唤几声“吃饭喽！”他这头小猪就摇着尾巴过来狼吞虎咽，蓝君想象着喂猪的情景，心里更加难过，不由得问候苏见云的祖宗，问候完还可怜自己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怎么就让他遇上了。

苏见云完全不知道蓝君在心里腹诽他。

“吃啊，我闻过了，很香。”

“好吃才怪呢！”

“你说什么？”

“我吃。”

煮都煮了，在难看的东西，都是吃的不能浪费了，迫于无奈，蓝君做足了心里准备舀起南瓜浅尝了一口。

又甜又咸的，还伴随着一股糊味，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今日也算是长见识了。

见他吃了一口，苏见云忙道：“味道怎么样？”

蓝君不忍打击他，愣是把眼泪憋回去：“好吃。”

苏见云喜笑颜开：“那你多吃点。”

蓝君瞟了一眼一盆的人间美味，实在忍不住：“哥，你放过我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人鬼殊途，吃不得阴间的东西，这玩意吃一口中毒，吃两口毒发，吃三口直接见阎王，求求你换个**害吧。”

“······”

苏见云一脸茫然，不就是一盆瓜豆被他煮糊了，不至于吧？

他拿起勺子打算自己偿一口，舀起来一闻······确实不是那么的能吃。

唉！忙活半天全白费了，不怪蓝君不吃，这玩意猪看了都摇头。

苏见云垂头丧气，他把勺子恢复原样，一把硕大的如意出现在石桌上，蓝君怎么看都觉得熟悉。

“你这如意哪来的？”

苏见云心虚的抹了下鼻头：“跟仙人借的。”

蓝君的震惊的表情无异于此时见到鬼了：“你说什么？跟谁借的？”

苏见云：“临江仙人。”

蓝君此时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你······？”

苏见云一看这是招惹到他了：“好了，有什么奇怪的，仙人同意的，还回去就是了。”

蓝君想掐死他，赶忙抱着如意跑到大殿神像面前，果不其然，临江仙人手上的如意不见了。而他怎么够得着把如意送上去，他敬畏的神仙怎么能随随便便任人拿走手上的法器。

他赶忙点上香拜了拜，然后忍不住叫道：“姓苏的！你给我出来，怎么拿的怎么还回去！”

苏见云下一刻就咻地一声站在他身后，然后指着如意，如意便轻飘飘的回到蓝筱蝶的手中。

如意恢复原位苏见云对着神像拱手叩拜：“在下鲁莽，冒犯仙人，原是想做一顿饭，可是没想到弄的这么糟糕，实属我的过错。”

蓝君对临江仙人一直是非常敬畏的，不容任何人冒犯。对于苏见云拿如意当饭勺这事也是一时着急，那家伙根本就不会做饭，弄出来连猪都不吃的东西，也不是他的错。

本来是为了做饭给他吃的，没理由怪罪他。

“这也不能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给我做饭······不过下次别做了，我想吃自己会弄。”

苏见云歪头看他：“不生气了？”

蓝君别扭的傲娇道：“只要别冒犯仙人就行，我跟一个死鬼生什么气？”

苏见云无所谓道：“不生气就好，那明天······”

蓝君：“明天我还去帮村民干活，等他们秋收完了，差不多就到了中秋节，那时县里乃至全国会举行一次祭神仪式，到时候我们就可领到祭神之后的供品，你和我一起去就可以多领一份。”

苏见云活着的时候从来不过什么节日，就连过年的时候有任务该杀人还得去杀人。中秋节只知道是哪一天，不知道还要祭什么神。

“中秋节还要祭神？祭的是哪位神仙？”

“明秋将军，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