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别 第61章 晓妆新来冠群芳

文楚颜和莫无家也戴上斗笠出发了。

春日换春衫，楚颜和无家竟然还去买了两身衣服，楚颜换了件鹅黄色的，而无家的色彩感竟然也不错，他挑选了一件水蓝色的。走在春风之中，清雅和谐，煞是好看。

扬州多水，少高地。莫无家带文楚颜去了平山堂，此堂在蜀冈中峰大明寺内，此处轩敞巨丽，吐纳万景。

“扬州虽在长江之北，但我读到的诗里面，都把它归为江南。”莫无家知道文楚颜热爱江南。

“是啊。”楚颜竟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我朝思暮想的江南之旅，自此而始。”

无家不由笑了：“你真的是迷恋江南啊。”

“是啊，我父亲是江南才子，我母亲是江南才女。我从小长在凉州府，但是江南却无时不刻不在召唤着我。”

莫无家看着楚颜，楚颜在斗笠上加了一块淡绿的轻纱，风吹过的时候，轻纱会掠过他明亮的眸子，“所以，所以你欣赏宋引玉。”

“是啊，我最爱江南才子了。”楚颜就是那么坦坦荡荡，想爱就爱。

不知为何，莫无家心里却万分惆怅。楚颜说完此语，不知为何，也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有一个问题，能否问你？”莫无家仿佛鼓足了勇气。

“问呀，我俩之间，不要搞得那么隆重吧。”楚颜抬起眼看着无家笑。

“如若，如若你见到了你最欣赏的江南才子，你……”莫无家不知如何开口了，一时说不下去。

“我怎么？”

“你，那我……”

“你怎么？”楚颜有的时候就是接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我，我……”对于莫无家来说，要把内心完全表达出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突然，楚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都是我的知己啊，放心！我不会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閤去的。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嘛！”

这话又搞得莫无家非常窘迫，还好他戴着斗笠，遮掩了一半的尴尬。

两人便静静地俯视扬州。他们看见了春天的保障湖，湖边尽植杨柳，那水近处澄明，越远却越氤氲起来，澹澹生烟，隐去人间。

“这便是保障湖了，其实本是由保扬河开挖而来。”莫无家望着河水。

“这湖是想保障什么？”文楚颜问。

“保障扬州安全，再远一些便是城墙，上设敌台，以防敌寇入侵。”莫无家耐心地解释。

“是啊，扬州乍看仿佛是一女子，秀美明丽；然而转眼却可匹马戍国，成为驰骋沙场的英雄。”文楚颜若有所思地说。

莫无家听到此言，才发现自己的目光根本不在山水，而是一直注视着楚颜。

忽然，远远地，隔水传来婉转缠绵的笛声。许多游春的人，仿佛说好似的，便齐齐往保障湖而去。身边便有很多兴奋的议论声和脚步声。

“今天是万花节的开戏之日，先去占个好位置！”

“听说来了个旦角，是从金陵过来串戏的秦淮名妓柳枝，扮相俊美，唱曲竟真如水磨一般，勾人魂魄！”

楚颜一听看戏，眼睛都亮了：“无家哥哥，还愿意去看戏吗？”

莫无家知道楚颜在笑他上次看戏的光景，也想起了上次的场景：“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再去一次又何妨？”

突然文楚颜很清脆地笑了起来，他越想越乐，甚至弯下了腰。

“楚颜，你……”无家完全跟不上楚颜的思维和节奏。

“无家哥哥，你背得出《诗经》中《溱洧》一诗吗，很应我们现在的场景。”楚颜边笑边说：“在那个美好的春日，男男女女去自然中游览。女子对男子说，咱们去看看？男子说，我已经去过一趟了；女子很生气，说：再去一趟又何妨！”

无家明白了楚颜的意思，也觉得很应景：“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好吧，再去一趟吧！”

“刚好是万花节，扬州此时又盛开芍药，那你可得像诗歌结尾那样，赠之以芍药啊。”

莫无家有的时候只想听楚颜说话，怎么那么有趣，锦心绣口，随口而出，皆为珠玉。不像自己，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嘴上却不能表达得尽善尽美。

他们便走下了平山堂，去往湖边。莫无家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江南之美好。在这暖风之中，看杨柳垂烟、游人如织。一切景都如锦缎中织就、好梦中、诗词中织就的一般。

他心里想，江南真好，不要说楚颜这么喜欢，怎么自己乍一见到，也如旧相识一般？

于是莫无家便陪着楚颜去看戏、看万花节。他们跟着人群走，没心没肺、无忧无虑、欢天喜地。在走的时候，莫无家突然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找的感觉。那就是：和家人在一起，完全放松，别无他想。

万花节果然热闹好看。

扬州产芍药，芍药花期很短，但却很美。花瓣层层叠叠，色泽渐变。紫色、红色、粉色、白色，每一朵都可以驻足把玩很久。此刻到处都是花，保障湖边搭着幕天席地的一个屏帐，缀满鲜花。而梁栋柱栱之上，均悬着贮水的竹筒，上插鲜花。更有那卖花的人穿插在游人之中，高声叫卖。

楚颜便歪头看向无家，无家想起《溱洧》之诗，便鼓足勇气，唤停了卖花之人。“我想买，买一把芍药。”

那卖花人便问：“请问这位小官人，是要买什么品的芍药，上之上、上之下、中之上、中之下，还是下之上、下之中、下至下？”

啊？买花这么复杂，无家有点不知如何抉择：“上之上、上之下是芍药之品种吗？”

那卖花人便掩嘴笑了：“那是品第，上之上有六品，名为冠群芳、赛群芳、宝妆成、尽天工、晓妆新、点妆红。上之下二品，叠香英、积娇红。”

“这么多啊？”

“是啊，共有七品三十九种，请问你要哪一种？其实这还算少的呢，现下扬州芍药品种不下二百种呢。”

楚颜真的好喜欢：“真好，听着就美，也只有江南，一花一草，皆能尽极致之美。”

那卖花人也不为难和吓唬无家乐：“你莫管这品种了，觉得好看就挑拣呀，回去可以送给小娘子。”

莫无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仔仔细细地挑选起来，他选的都是浅淡的颜色，和文楚颜平日穿着的衣衫色彩相近。

“小官人好清雅啊，想必小娘子是一等清丽之美人呢！”卖花人不由赞道。

这下莫无家一时都不敢把花递给楚颜，倒是楚颜，落落大方地将花顺手取了过去：“这芍药原是给我的呢，多谢多谢！”

莫无家人生中的第一次送花，便这么自自然然地完成了。

这一章可是美美哒，扬州的芍药花确实很有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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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晓妆新来冠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