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绮懒洋洋倚在树屋延伸出去的枝桠上。
她在之前发现恨囚情,并同她一起喝闷酒下面的那根树枝上休憩。
刚好完美遮挡住烈阳。
颜绮一只脚搁在另一脚上,打着哈欠往上抛石子玩。
这几日和何安对战,成功突破到化神后期,这个修炼速度连恨囚情都感到惊奇。
自从那毁天灭地的雷劫过后,她的修炼瓶颈凭空蒸发一般,修炼事半功倍。
“怎么还没好啊?”颜绮半是抱怨的嘟囔。
她昨日本是去找恨囚情商量一些事,结果一靠近就被渡劫期设下的结界弹开,而后听到一阵不堪入耳的耳鬓厮磨声,嘴角抽搐了下,识相的离开,爬到树冠上看了一夜月亮。
伸个懒腰,活动下脖子,颜绮站起来,从树冠上一跃而下。
妖界逐日稳定,孔雀族流放到外围,银狐族中不少人眼熟她,见她从天下下来也不惊讶,个个笑着朝她问好。
颜绮也都扬着笑容一一回应。
她往银狐族外走,去看看其他妖族的情况。
走到边界时,却感到脊背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
颜绮募地转身,和一少女撞上。
颜绮打量她一眼,这人没有妖族特征,不是妖族,看不出修为,年纪不大,像是仙界某家的小姐。
少女羞怯怯的说:“你好,请问,你知道九尾银狐族怎么走吗?”
颜绮支下巴,弯腰凑近:“小姑娘,你是哪里来的?去银狐族做什么?”
妖界刚立妖王,马上就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小鬼来找,着实奇怪,但这少女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
注意到颜绮警惕的眸光,少女缩了缩脖子,她手上抓着什么,一直在抖。
“我,我来找人。”
颜绮:“找什么人?”
“我的未婚夫。”
颜绮不可思议“哈”了一声,半挑眉头:“你一个仙界之人,来妖界找未婚夫?”
少女执拗:“就是未婚夫。”
颜绮深感不对,凝眸,出手欲探查她的虚实。
但她的灵力才碰上少女,眨眼间就被弹回。
这个怯懦不知事的少女,居然是化神巅峰。
颜绮惊骇,少女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见颜绮对她出手马上闭上眼惨叫起来。
她手挡在脑袋前面,露出了她一直握在手掌心的东西。
一枚金纹勾勒的令牌,凸出的金色字反着阳光投射下来的光,异常刺眼。
眼睛被扎了一下,她仔细看去,怔愣后表情变得微妙。
半晌,无奈叹气,她伸出手,对这怕生的小姑娘说:“我知道你是谁了,走吧,我带你去找你想找的人。”
少女从手臂间张开一只眼,半信半疑注视颜绮。
颜绮不耐:“不走我把你扔在这,然后野兽把你吃掉我可不管。”
少女抽了抽鼻子,哭丧着脸抓住颜绮的手。
颜绮可嫌这个大麻烦,带着人以最高速度御剑,一阵风掠过,她们已然出现在树屋外。
所幸恨囚情和重忆昔已经胡闹完,一主一仆正坐在大堂内品茶论道。
熟料少女一见到褪去今朝容貌的重忆昔,二话不说挣开颜绮的手,颜绮拉都拉不住,直接让她跑过去委屈巴巴扑进重忆昔怀里。
旋即,惊天动地地哭腔:“忆昔哥哥!”
颜绮:“……”
重忆昔:“……”
恨囚情面无表情喝茶,眼神都没给那少女。
颜绮走过去坐在恨囚情身边,朝恨囚情扬眉,对少女穿过锁妖九塔直接来到妖界内围之事很是好奇:“她怎么回事?锁妖九塔坏了?”
说话间,重忆昔凝重地带着少女往外走,徒有其事地说着什么。
恨囚情给颜绮倒了杯茶,漠不关心道:“她和我一样的血脉,锁妖九塔不考验她,不奇怪。”
颜绮:“你和重忆昔怎么回事?”
不是昨日还柔情蜜意,怎么今天他的未婚妻就找上门来了?
恨囚情转手上茶盏,垂眸思索。
颜绮又道:“我昨日便想找你,我过几天就和何安离开妖界了。”
恨囚情:“好。”
颜绮看她,她看茶盏中自己的倒影。
另一边重忆昔和少女不知道说了什么,开始争吵,声音越来越大。
少女在熟悉的人面前娇蛮无礼,娇贵的小姐脾气尽出。
“爹爹叫我把你带回去!不世域是真的出事了,大师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重忆昔压抑着怒意,一把甩开少女拉住他袖子的手,“师父还要用这招骗我多少次?我早已经和不世域断绝来往,不世域少一个重忆昔,又能怎么样呢?”
“大师兄!你可还记得你是我的未婚夫,我们从小就定下娃娃亲的!你现在要为了一个妖族,置不世域于这种地步吗?”
他们太过引人注目,也不知少女那句话戳中了恨囚情,她垂下冷若冰霜的眸,拍桌,惊起茶盏后用灵力推出去,茶盏在两个人面前炸开。
这点微末技俩伤不到他们。
二人同时噤声,一起看过来。
重忆昔着急慌乱地叫:“阿情……”
恨囚情一个眼刀过来叫他闭嘴,打了个响指,周围环境瞬息万变。
恨囚情居于王座之上,颜绮站她旁边饶有兴趣,重忆昔和少女二人纠缠不清,只能在王座下仰望。
意外的是,少女仰头看着恨囚情,后退一步,怯生生道:“姐,姐姐。”
恨囚情抓住王座扶手,横眉冷对:“谁允你那么叫我的?”
少女诚实道:“爹爹说,你是姐姐,还说……”
“闭嘴。”恨囚情冷漠打断她。
颜绮盘着手上的鞭子,笑颜:“向觉,你可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何人?”
“不,不知。”
颜绮摆手,似是不解:“那你怎么敢叫妖界之主为姐姐啊?”
她的气压比之恨囚情,只多不少。
向觉害怕地倒退好几步。
恨囚情捻着手指,指骨上还有昨日荒唐时,那人留下的牙印,一点点发麻发痒。
她没什么情绪,早就习惯一般:“你走吧。”
她这话没头没尾,乍一听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在场几人都听出她话中含义。
颜绮不禁低头看了看恨囚情,她面上并无恙,颜绮抿唇也不好多说什么。
重忆昔和向觉反应最大,但是各不相同。
重忆昔甩袖就要跃上高台,匆忙要和恨囚情说清楚。
向觉则是惊喜地笑出来:“真的?”
“阿情,你不是说……”
可惜他还没跳上来,颜绮看他不顺眼一鞭子给他打下去,连口中的话都没能说完。
恨囚情托腮,一脸不屑:“我说过什么?榻上之言,莫要当真。”
重忆昔没来得及说话,恨囚情又接着道:“仙界大乱,不世域也深受其害,你是不世域少主,我是妖界之主,我们各自有彼此的使命。”
向觉听不懂那么多,她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拉住重忆昔的袖子,只想让大师兄和自己一起回去。
她劝说道:“大师兄,你忘记你答应过爹爹什么吗?不世域对你有恩,你非要待在这个不毛之地做什么?”
“不毛之地?”
恨囚情嘴边呢喃过这几个字,随即,一掌打了下去。
向觉只是化神巅峰,哪里挡得住渡劫含怒的一掌,霎时摔倒在地,捂着通红的脸哭泣。
她边哭边叫:“师兄,师兄,这样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喜欢她?”
重忆昔此时没空去管她,他直愣愣盯着恨囚情看,那副神情,活像被人抛弃的小狗。
“你要赶我走?”
恨囚情没去看他,她静静的:“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重忆昔震惊瞪着眸,一切话语如鲠在喉。
片刻后,恨囚情又道:“还有你,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要不是向往之带走了你,那么你也只是在妖界连人形都化不出来的小狐狸。”
“你对自己这一身血脉视若珍宝,对我妖界却是不毛,但我却厌恶极了这半身血脉,要不是没有办法,我都恨不得杀了自己。”
“现在,你和他,一起滚。”
恨囚情说罢,一挥手叫两人卷出妖界,拦在妖界之外,手段之迅速,颜绮差点拍手叫好。
赶走两个麻烦,颜绮才想同她说话,却见这人一下子难受的弓起身体,吐出一口血。
“你怎么了?”
颜绮连忙扶住她,惊疑不定。
她动手给恨囚情输入灵力,恨囚情摇头阻拦。
她靠着颜绮缓了一口气,自嘲道:“锁命咒,我若伤向觉,她所受的伤会百倍返还到我身上。”
颜绮眸子一暗,不满意地:“你应该让我教训向觉。”
虽说她也没做错什么,但是恨囚情受了那么多苦,全是拜向往之所赐,而她向觉,用着恨囚情的灵力,说着对妖界不利的话,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恨囚情苦笑一下,道:“我和他之间,纠葛太多,不想管了。”
颜绮沉默须臾,揉了揉恨囚情银色长发,望着树屋外的烈阳清风,“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话锋一转:“你说仙界大乱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仙界的消息了,她准备离开妖界也是要去参加百年一次的宗门大比。
颜绮本想着和何安一起回仙界,不过何安着急突破,要留在妖界一段时间。
“魔神出世,弥仙山弟子全都出世,温曦四处斩断魔神蛊虫之乱,曲咏仗剑杀魔,封尘也离开青山寺,普渡妖孽,就算如此,仙门内乱还是不可避免。”
恨囚情擦掉嘴角血丝,“前些日子,有头有脸的仙门都抓出与魔神苟且者,这一抓,就是大半仙门命脉,杀了那些弟子后,整个仙门能用的人大大减少,小门小派间的纷争不止。”
“继鬼界,妖界后,仙界也在这个节骨眼上乱,定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
颜绮蹙眉,“温曦找出解决蛊虫之法,仙门之间不应该还如此慌乱才对。”
恨囚情闻言,冷哼一声:“那是他们蠢,关键是,还有一件关于你的事。”
“什么?”颜绮愣住,她这几年一直呆在妖界,哪有时间在仙界兴风作浪?
为何好端端,还扯上她了?
“我听手下说,是东都徐家庄的庄主徐晚死了,据说是你杀的。”
颜绮:“……?”
谁死了?谁杀的?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恨囚情温声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颜绮摸着下巴思索一下,道:“我肯定是不能在留在妖界了,仙界暂时也去不了,我直接回魔界。”
恨囚情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她握住颜绮的手,“我送你吧。”
颜绮笑着拒绝,她拍拍恨囚情的手背,有些担忧:“我不在,重忆昔也离开,你一个人管理的过来吗?”
“我已经是渡劫中期,妖界内也少有对手,放心吧。”
“那何安先留在你这,他出关后要是想找我……”颜绮顿了一下,“就和他说,宗门大比上见吧。”
颜绮离开妖界的时候悄无声息,就像她来妖界时一样。
恨囚情要接管几大妖族之事,倒也难来相送。
颜绮穿过锁妖九塔,往回望。
妖界深处的林子仍是一片绿意盎然,眨眼又掀起几股飓风,吹得长发飞扬,衣袍散成花朵。
恍惚间,她似乎想起从魔界出来时,在藏书阁中看到的皮影戏。
关于妖界,它是怎么说的呢?
“银狐偏逢乱世灾,双姝南北各自栽。孤女囚恨不得释,陌路斩情事嫌哀。”
“王储败职。”
现在想来,或许是有人知道了轮回一世的事,故意在提醒她。
“啧,”颜绮不满嗤了一声,早知道当初就不那么快烧掉那本书了。
不过按照这些判词,前世他们的结局都不是很好。
颜绮垂下眸子,敛收一切情绪,再抬头,面上赫然变得自信明媚,有着势不可挡的傲气。
她转着耳垂下的蛇形耳环,勾着笑:“就算是死局,在我手里,也得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