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瑰 第55章 无望之妄（一）

无妄海河神岛上。

颜绮在这修养了一月有余，刚刚提到化神中期的修为也稳定下来。

在河神岛上这些时日，颜绮常拉着虞闲同她一起训练，不过这一次虞闲不用再把修为压到和颜绮同一高度。

两个人都是化神，一打起来天昏地暗，也免不了受伤，温曦的作用就在这时候体现出来。

她的医道已经修练至臻，只是修为跟不上。

要是放同辈弟子里，温曦百岁元婴的实力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可偏偏是弥仙山弟子，周围一个两个都是妖孽，这才显得修为不够看。

虞闲和颜绮斗法是很赏心悦目的，不会伤到旁人，加之有虞闲隔离空间的阵法，也不会惊动他人。

一个月内，颜绮和虞闲一共打了五次，颜绮三赢两败，这位持家执鞭的魔教小少主，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跨族混血，要么极强要么极弱，看来少主是后者。”温曦观看完一场打斗，给他们两人各自递去一瓶伤药。

颜绮一口闷完药，扬眉睨虞闲：“神魔同体，能做到我这般的，这世上可只有我一个。”

虞闲拿帕子试了试额上的汗，闻言桃花眼泛起笑意：“嗯，你是独一无二的。”

温曦：“……”

温曦连忙打断他们你侬我侬：“伤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应该去哪呢？”

蛊虫的调查根本没有方向，河神岛后就是魔界，可是现在仙魔关系再次紧张起来，根本不是进入魔界的好时机。

而且颜绮也没有回老巢的想法。

“既然我和行芸才出来没多久就可以查到这些，那么那些仙门百家会一点消息都没有？”颜绮一谈起正经事，神情认真不少。

“逍遥门李明子，沧阳宗云山逢，不世域华梦陨，一个入魔，一个叛逃，一个遇袭，三上仙门已经出现乱贼了。”虞闲简单概括近日来仙门的情况，微不可察地皱眉。

就连三上仙门都如此，那下面的三流九教还有其他小门小派还会好吗？

“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不然为何都让大师兄你下山了？”温曦拂掌，地底长出翡绿藤蔓，一部分化作靠椅，一部分化作沙盘类的东西。

虞闲纠正她的说法，没有半点羞赧道：“是我想强行下山，师父他没拦住。”

颜绮“噗嗤”一笑，拍了拍虞闲的肩膀。

温曦：“……”

够了，很光荣吗？

颜绮半个人懒懒的倚靠着虞闲，坐没坐相。

她用灵力在藤蔓沙盘上标记一个地点，“我们第一次发现蛊虫，是在默城，中蛊的人有色鬼和梁慧诗。”

“不过这蛊之间似乎有等级，色鬼的蛊虫和他的魂核绑定，可以远距离杀人无形，还有，这蛊可以强行提升实力，副作用未知。”

虞闲接着在离默城不远的地方标记，“第二次蛊虫的出现是在徐家庄，不，也不具体，是逍遥门的李明子长老，他很早之前就中蛊了，我搜魂时看到他的一部分记忆。”

温曦把他们两个化的区域隔开，在离得更远的地方按下手指，郑重道：“我一直在人间九州行医，近日有诸多百姓死于一种其毒。”

“我后来研制出解药就碰上何安，他所中之毒和百姓一模一样，这时候我才知道，这毒对修士有蚕食灵力的作用，我给他解了毒，就找了过来。”

温曦呼出一口气：“河神岛这个地方太特殊了，我不能不来。”

这个地方腐朽，但是却生出了温曦这么一个神医，神女在这里给女儿留下礼物，魔宫之人想吞噬这里的灵力。

“你都查到了什么？”颜绮严肃，眸里在思索什么，不再没个正形，支起身来。

温曦想了想：“人间九州很大，我遇到那些中毒百姓的概率太小了，那一段时间很多地方同时爆发瘟疫，我好像被人引着去了最边境的一个地方，又恰好看出这不是瘟疫，是毒。”

说着说着，温曦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

她的行为被人剥析，从发现毒到遇到何安，来到河神岛，就好像一直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她前进。

提前来到河神岛，来到这，追随颜绮，好像是她的宿命。

她之前已经猜测出自己是被人引过来的，但是现在再次一说，心里还是直冒冷汗。

颜绮闭了闭眼，沉吟道：“行芸，你还记得何安事怎么来到默城的吗？”

虞闲摩挲指尖，垂眸：“他说在九教发现了妖魔，一路追查到默城，发现默城出不去了，之后遇上我们，才发现蛊虫。”

“从默城到徐家庄，我们没有得到任何的指引和提示，”颜绮在默城和徐家庄之间连上一条线，“那个人像知道，我一定会去徐家庄一般。”

“那大师兄呢？你一直待在弥仙山，怎么会被引去默城？”温曦攥了攥拳头，一张厌世脸上表情难看，面色发白。

“我下山的时候看了问天石，我知道颜绮可能会在默城那一带，就过去了。”虞闲道。

他一直和颜绮同行，或许背后之人不需要刻意引导他，只要颜绮在哪，他就在哪。

“这个人，”虞闲顿了顿，“他了解我们所有人。”

不是怀疑，是肯定。

所以知道下一步他们每个人要做什么，怎么做。

但目前看来应该没有恶意。

从蛊虫引出六界将乱，又有意无意指引调查方向。

“如果事真的的话，”颜绮把河神岛的位置也标明出来，“他或许会提醒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我还有一个疑问，”温曦静下心来，呼出一口浊气，“他想帮我们，为什么不现身？”

没人回答，也没人知道。

空间阵法内一度安静。

温曦无奈收起藤蔓，虞闲也挥手散掉阵法。

阵法撤掉的一瞬间，一道破空声直逼他们而来。

尖锐的箭头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插入他们三人中间隔着的泥地里。

颜绮下意识甩鞭过去，却没有看到人。

箭射来的方向，一片空白。

“有纸。”温曦拔出箭，拆下箭尾的纸条。

打开，里面只有寥寥三个字。

去鬼界。

他们才讨论完背后之人的事，谁料一出法阵就收到了那人的指引。

也不知道是默契还是巧合。

“鬼界不是同千年前的神界一样消失了吗？”颜绮鲜少出门，在魔界大多数时候都是闭关修炼，对于魔界外的事都是一知半解。

“神界和鬼界是不一样的，”温曦耐心解释，“神界陨落是因为神明皆死，最后一个神女已经无法重建神界秩序，所以神界才不复存在。”

“鬼界不一样，鬼界渡魂的天地秩序是由神界掌管的，神界消失，鬼界渡魂秩序崩溃，才会消失，不过看现在六界生灵还处于稳定，鬼界渡魂的秩序应该已经被天道修正了。”

虞闲还在用阵法查探方才利箭飞来方向的异常，灵力输入地底把整座河神岛都调查一番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只是一丝残留在这里的魂魄。”虞闲收回手，敛下眼睫。

“看来就是来让我们去鬼界的，”颜绮接过温曦手里的箭，用力一捏，纸条和利箭都瞬间碎为齑粉，不复存在。

“那么，鬼界会在哪儿？”颜绮漫不经心地把净杀鞭卷在手腕上。

“传闻，鬼界就在无妄海海底消失。”虞闲道，“去吗？”

颜绮不作犹豫，满腔热血，一往无前，“去。”

如果背后之人多说一句关于鬼界的话，她都不会那么快决定。

可是纸条里就只有去鬼界三个字，没有说要去做什么，也没有说明鬼界在哪，就像他知道，他只要提醒三个字，剩下的他们自己会解决。

太了解他们了。

那这趟鬼界不去也得去了，或许他们会在鬼界抓到背后之人。

“现在就走吗？”温曦看了眼他们现在的状态，迟疑，“你们刚斗法完没多久，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

两人没什么异议，点点头，往屋子那边走。

他们在这呆的短短一个月，河神村村民又开始了信奉河神。

不过这次没有神婆嫁女了，他们把摘来的荼蘼花混同食物一起扔进黑河里，朝拜不止。

这座岛不能失去信仰的支持。

颜绮在夜色晚风中俯身，看着刹那窗外探进一个枝头的白色荼蘼，虞闲就坐在她身边，轻声问：“怎么？”

“我在想，在我阿娘没有来到这里前，是不是这里的人也信仰着另外的神明，有着奇怪不合理的习俗。”

虞闲很平静：“这是他们根深蒂固的生活方式，哪怕消除了记忆也无法改变，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就好了。”

“嗯，我知道。”颜绮指尖轻触花苞，两人一时间无话。

时间被风拉得漫长，静谧了很久，颜绮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得事，她掩嘴一笑，侧眸：“虞闲，我记得小时候见面的时候你比我还弱，我还把你当作魔教里的侍从，怎么现在变得那么厉害了？”

怎么不当咸鱼还规规矩矩当起了仙门楷模，正道魁首。

虞闲嘴角噙笑，不加掩饰：“因为我觉得，你一个魔教小少主都有让天下太平的愿望，而我一个仙门弟子，输给魔族不是更可笑吗？”

所以回到弥仙山后开始拼命修炼，将阵法符咒练到最高，有朝一日能和颜绮重逢，也不会那么丢脸。

就连他师父靖世也不理解，他的大弟子怎么突然就开始用功了？

靖世从来不逼迫他修炼，因为神骨佛禅，他迟早会被命运的洪流推到他应该待的位置上。

可就是魔教一遭，虞闲选择自己走入了命运的洪流。

没人知道，他修炼变强，只是为了追随颜绮。

一个仙门弟子，还是仙门里最大的楷模，要追随的，居然是魔教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