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个性英雄 第103章 第一百章

在关上门的一瞬间，赤谷海云放任自己的身体瘫倒在地上——感谢母亲的远见，当初她坚持要在这个房间里铺上大块的地毯。

赤谷闭上了眼睛，很快意识就开始逐渐昏沉，地板的凉意透过地毯丝丝缕缕地传递给皮肤，但并不让人难受，反而让她有一种仿佛置身于海潮之上的恍惚，爆炸带来的耳膜刺痛还未完全消失，但自那天之后一直蚕食着皮肤的灼烧感却褪去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并且久违的感觉属于“赤谷海云”的那部分回到了这具身体里。

过去几天，她好像一直在作为别的什么存在而活着——当然，她还是她，但她能清楚地体会到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流走了，于是她变成了一个（某种意义上）更好的她，比以往的“赤谷海云”更适合待在那件制服下……

尽管实际上她没有穿，但她知道当时的她和制服更贴合，完美得就像是身上的第二层皮肤，可那不是她。

甚至，她当时隐隐和AFO有了共情——人性被剥离，她成为了规则体系运作过程中的一颗齿轮，成为了整个国家机器的一部分——换而言之，她多少摸到了一点神明的边缘，然而她完全没办法享受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恐慌在她的心头盘踞，周围明明有那么多人，可她却感觉到了孤独。

那时她就知道，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将她和这个世界割裂开来，她不知道这种距离感什么时候能够消融，又或者……它会消融吗？

那时的她是那么迷茫，然而身体却在有条不紊地处理各种事物，好像“赤谷海云”的存在已经不再必要了，哪怕她不再完整，那件制服下的人依然会很好（乃至更好）地为这个世界服务。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她就不应该回到人世，而是老老实实地成为一个藏在制服下的人——可又有一种奇妙的情愫在大声地阻止她，并且任性地、大吵大闹地要她回来。

于是在那么多解决方案中，她最后选择了点燃仓库里的炸/药，火光点亮了天幕，热浪裹挟着火屑从皮肤上滚过，和她缺失了自己的那天很像……而这次她却回来了。

是什么在呼唤她呢？

赤谷怔怔地看着天花板，问题的答案在她脑海中浮动，很多次都近在咫尺，可她一直没能抓住那个线头。

嗡嗡——

是手机振动的声音。

背包就在她脚边，但赤谷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够到它，因为她不想从地毯上起来，只好让自己的身体像个圆盘似的转角180°，她确信自己的头发上一定沾满了纤维绒毛。

「BOSSS，最近还好吗？妈妈和我都很想你。」——联系人一栏写着“赤谷绘谷”。

紧接着是第二条：「对不起！是打错了！应该是BOSS的！」

第三条：「请不要因为这个就认为我是笨蛋……」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受，赤谷海云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奶酪，在看到这些话的一瞬间，她的心突然就融化了。

她不自觉地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于是毯子也因此变得皱巴巴了，她却莫名笑了起来，一种毫无缘由的幸福感在身体里的某个角落悄然萌发。

「我很好。」

打完了这三个字之后，赤谷又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很想你们。」附带了一个微笑的颜表情。

片刻过后，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依然是绘谷。

「那么……可以通电话吗？」这次他也附带了颜表情，一个泪眼汪汪的小狗嘴。

在通讯后面加颜表情并不稀罕，但赤谷脑海中还是浮现出那个男孩如何在一系列预选表情中谨慎挑选的模样……可爱的孩子。

她忍不住露出微笑，拇指按下了通话键。

对方接得很快，通话铃从头到尾可能只响了半秒钟。

“BOSS！”绘谷的声音有一点紧张，“那个、那个……我……唔……”

绘谷结结巴巴地挤着牙膏，而赤谷也耐心地等待着——真好啊，她人生中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或许此时并不是最**的那部分，但绝对是她获取快乐最简单的一刻，她知道心口那些难以彻底愈合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被抚平。

“我感觉很开心，BOSS。”许久，绘谷才轻声说道，“明明只有几天，但好像已经很久没和BOSS说过话了……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就已经很幸福了，但实际听到BOSS的声音，又感觉更加、更加的幸福了。”

赤谷看着窗外的天空，鹅黄色的月亮半掩在雾一般轻薄的云层后，有一种柔和、朦胧的美……可惜她现在脑海里只有融化的奶酪，实在是不解风情。

“嗯，我也是。”她说。

太傻了，还能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因为她还要回家。

×××

【欢迎进入线上商城。】

【达成成就“英雄的烙痕”，主线进程50%，解锁DLC更新，解锁预售游戏试玩，解锁通关角色共情模式。】

赤谷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干巴巴地问道：“原来你还在啊。”

【线上商城会根据您的精神状态自主选择是否启动。】

“恕我直言，你最初就是在我精神状态最糟糕的时候出现在我梦中的。”

【系统对于“精神状态”的定义与您的常识存在差异。】

“……好吧，卖家市场，你说了算。”赤谷叹了口气，“预售游戏试玩我还能理解，什么是角色共情模式？”

【默认模式下，您的精神电波与角色吻合程度为100%，性格也将受角色影响而有所改变，脱离角色后，现实世界仅保留正面情绪影响。共情模式下，您的意识将不再与角色100%重叠，可以做出不完全符合角色预期的行为，并且在不影响精神状态稳定的前提下，可以保留部分负面情绪。】

“‘可以做出不完全符合角色预期的行为’？”赤谷有些疑惑，“不是一直可以吗？我是说……当然我确实完全遵循角色本人的想法度过了绝大多数的世界，但在《最后生还者》里我作为艾莉选择了牺牲自己用于真菌感染疫苗的研究，而原本的结局应该是乔尔成功救回了艾莉，他们回到汤米组建的村落继续生活。”

【默认模式下，您可以在不违背角色本人意志的情况下小幅度地改变剧情。角色“艾莉”当时确实有强烈的牺牲自己结束末世的想法，您的选择仅仅违背了角色“乔尔”的想法，而非角色“艾莉”的想法，所以剧情线的推进产生了细微偏差。】

闻言，赤谷的呼吸倏地一滞。

《最后生还者》对她而言有着很特殊的意义。不仅是她接触的第一个虚拟世界，也是彻底将她从抑郁症中叫醒的关键。

起初她只是觉得艾莉长得和谷花有点像才会选择开启《最后生还者》——这个世界从名字上就带着末世废土的气息，实际上也相差无几：真菌传染病导致的大批感染者、军队化的政府管制，反抗军萤火虫，生存与杀戮，数不尽的离别和死亡。

直到这个世界结束后她才被告知，这个世界和《刺客信条：枭雄》一样，乔尔也是她可依凭的对象，甚至本就该是她依凭的对象，但全程她一直在作为“艾莉”行动。

对此赤谷也有自己的猜测，起初她以为是乔尔扮演着引导者的作用，但现在想来，或许是她当时的精神状态和乔尔太过接近——让人绝望的现实，与重要的人生死相隔，早已化作灰烬的内心，虽然还在呼吸，但活着本身对他们而言也没有太重要的意义。

她曾预想她会在艾莉身上看到谷花……现实却并非如此，她在乔尔身上看到了自己。

于是，他们之间笨拙的相处成了一种慢性治疗。她看着那个男人渐渐从过去走出来，看着他又开始笑了，他的内心深处又开始有了能够寄托的地方，他死而复生，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艾莉死后，她的意识从身体里被抽离，在整个虚拟世界关闭之前，她看见萤火虫的成员们相聚在一起击掌庆祝，唯有乔尔走到了手术台边，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可他再也等不到那声回应了。

“抱歉，但这就是我们来到这儿的目的，不是吗？”这是她进入手术室前对他说的话，“拜托了，乔尔……为了这个世界。”

可他还是死死拉着她的手，几乎是恳求地说道：“我已经失去了莎拉①……我不能再失去你，艾莉。”

他的眼泪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可当时的她只是摇了摇头。

直到那一刻，赤谷才感觉了灵魂被侵蚀的痛楚，那时的乔尔反倒没有再落泪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他每一次呼唤她就感觉身体被撕裂一次。

周围的人都在大声欢呼，可她最重要的人却坠入了深渊。

视线逐渐昏暗，在世界彻底关闭时，她最后看了乔尔一眼，对方正将她的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她深深地望过去，将那一幕烙在记忆中——然后她醒了过来，她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喷了清新剂的空气中带着点难以避免的消毒水味，她的母亲引子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疲惫地睡了过去。

母亲还握着她的手。

【是否以共情模式进入《最后生还者》？】

赤谷怔了怔，忽然感觉胃袋痉挛，一股恐慌莫名自心头滋生。

“我……”她嚅嗫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试着想起一些开心的事（比如说她可爱的小助手），让自己放松下来，“不，进入《蝙蝠侠：阿卡姆骑士》，载入存档‘reunion’。”

【是，共情模式切换完毕，进入《蝙蝠侠：阿卡姆骑士》，正在载入存档「reunion」。】

………………

“你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啊，布鲁斯。”

当赤谷回过神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打开面罩，露出真实面目的杰森。

他真应该保持这个造型，赤谷真诚地想道，她在DLC里体会过杰森的红头罩套装，那件皮夹克穿在制服外面让他看起来有点胖，而且还失去了头上那个像柴犬耳朵一样可爱的通讯装备。

“杰森，我……”赤谷很想走过去给他一个拥抱，而她（他）也确实……呃……

身体动不了。

【您只能在一定幅度内做出和角色意志相偏离的行为。】系统适时地提醒道。

赤谷有点恼火，她不确定这是她自己的情绪，还是属于布鲁斯·韦恩的：「我只是想抱抱他！」

【是的，这超出了您可以掌控的幅度。】

“见鬼，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她（他）暗骂了一声，然后她看见了杰森脸上的错愣和戈登脸上的惊恐。

她顷刻失语，直到杰森的表情转换为恼怒，眼看就要拔出枪在她（他）脸上来一下，才艰难地补完了后半句：“……我不是在说你。”

「……为什么刚才那句话我说出来了？」她的内心在尖叫。

【这句话与角色的意志并无偏离。】

所以他宁可质疑自己脑子有问题也不愿意给儿子一个拥抱？

这个人有问题！有大问题！

①莎拉：乔尔的女儿，在真菌感染刚爆发时，被军警开枪杀死。

#我知道好多姑娘肯定把PS4忘了，其实我也是【。

#以及我真地好想玩《赛博朋克2077》【快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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