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地带[星际] 第75章 对谈

宇宙历347年6月10日

当蒋悍森与杨熙怡那份解除婚约声明在全宇宙引起广泛讨论的时候，孟允人已经在第二星系行星胡里安呆了两天。

到了这一天，爱德华·波特才跟孟允约在了自己的后院，主题是泡温泉。

孟允推开了拉门走了进去，他穿着一条黑色泳裤，无视爱德华老头特地交代的裸泡。

黑发美人腰细腿长，身上有几处蒋悍森故意留下的暧昧痕迹，三天了还没彻底消退，由于他本身皮肤太白的关系，衬得这些痕迹格外显眼。

“麦哲伦理事长。”

孟允进了温泉池，在远离麦哲伦的另一端坐下，池水荡到他的胸膛，热气蒸腾。

麦哲伦笑眯眯地说：“你应该叫我祖父。”

他刚才看到孟允左边脚踝有一条蓝宝石脚链，如果没眼花，那处好像还有一道浅浅的牙印。

今天孟允感到不是很舒服，全身乏力提不起劲，但个人终端的健康监控没测出什么来，一般这种都是感冒的前兆。

病毒型感冒与时俱进，到如今依然是人类最普遍的疾病，孟允想着跟麦哲伦谈完就要尽快回去休息。

水温有点烫，孟允调整着呼吸想让自己尽快适应，片刻后才对麦哲伦说：“可我也不管香吉尔叫妈。”

“好吧，换一种说法。”

麦哲伦清了清喉咙，严谨地说，“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祖父。”

孟允想了想，说：“我不愿意。”

“哈哈哈哈！性格真恶劣，果然是她带大的！”

尽管被两次拒绝，可麦哲伦似乎很开心。

看他狂笑不止，孟允心想幸好离他远，不然容易被喷一脸口水。

老头子笑了有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随后他问孟允：“我女儿现在在哪里？”

孟允说：“我把她送到劳卡·希罗身边了。”

“哦。”

麦哲伦顿了两秒钟，说，“那她应该会高兴。”

“也许吧。”

孟允不相信有来世，人的生命脆弱而短暂，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哪里还会有喜怒哀乐？一切不过是生者的自我安慰。

“我记忆里她还是个任性的小女孩，难以想象她做母亲的模样。”

麦哲伦始终是笑着的，他看着孟允，“她是一个好妈妈吗？”

“香吉尔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从小生病受伤都是她照顾我，虽然她试过把强力安眠药当作退烧药给我吃，也试过在我发烧时让我洗冷水澡……”

说到这里，孟允耸了耸肩，“但无论怎么说我还是健康长大了，我谢谢她。”

“哈哈哈！不愧是她！”

麦哲伦爆发出新一**笑，边笑边问，“她有提过你祖父我吗？”

对于他自作主张的称谓孟允已无力吐槽，只能老实说：“没有。”

“好吧，真是绝情的女儿。”

麦哲伦从喜笑颜开变得一脸失望，“果然啊，都说女人一旦狠心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麦哲伦理事长。”

孟允看着他，“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麦哲伦：“你说。”

“传言都说香吉尔是为了劳卡·希罗才选择离家出走。”

孟允问，“那么真相是什么？”

“你不相信这个传言？”

麦哲伦饶有兴致地反问。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当初她与劳卡·希罗相爱的事情，您就算不支持也不会出手阻拦。”

孟允说的是实话，以麦哲伦跳脱的个性来看，实在不像那种会棒打鸳鸯的人。

“那你错了，每个父亲都是把女儿的恋人当作死敌的，就算是你的祖父我也一样。”

麦哲伦这么说着，话锋突然一转，“就像我一想到我们可爱的小孟允未来不知道要嫁给哪个小王八蛋，心里就很不舒服一样。”

孟允默默看了看麦哲伦，在下一刻站起身就准备走，一脸决绝。

“等等等等！”

麦哲伦理事长慌了，没想到这位小朋友反应会这么大，“别生气嘛，跟你开个小玩笑。”

黑发美人显然不喜欢这个玩笑：“您要是不能好好说话，我们就不聊了。”

“聊聊聊！哎，年轻人就是急性子。”

“她是不想连累我。”

玩笑过后，麦哲伦总算说出了实情，“毕竟那是FAC革命军，而她是我的女儿，她不想让联邦有更多借口对第二星系出手。”

“我想也是。”

孟允顿了顿，问道，“但对于他们的事情，本来你也是不支持的吧？”

麦哲伦挠了挠头，说：“当然，无疑劳卡·希罗是非常有才能的人，可却是注定失败的。”

见孟允看着他没说话，麦哲伦往下说道：“人类历史上革命起义获得最终胜利的例子虽然少之又少，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稳定后方。”

麦哲伦问，“你知道的吧？他们背后最大的金主。”

“桑格自治领？”

除了康妮·希尔，孟允想不出还有谁。

麦哲伦赞许地点了点头：“康妮·希尔想做独—裁女王，劳卡·希罗是个彻彻底底的自由主义者，他们两人本身的政治立场就相违背。”

“这么说的话，就是康妮·希尔利用劳卡·希罗帮她建立起一支队伍，然后再亲手送他去死？”

孟允心想，如果是这样，现在的FAC一把手才是康妮·希尔想要的吧？打着自由的旗帜，实行虚伪独—裁。

一想到迪兰·哈斯那张笑脸，孟允又觉得不舒服，同时他很快察觉到一丝违和感，劳卡·希罗不是傻子，与其说他被利用，不如说是他跟康妮·希尔之间是相互利用，既然早知道对方不可信任，他怎么会毫无防备？

所以孟允问：“他的死，跟迪兰·哈斯有关系吗？”

“聪明的孩子。”

麦哲伦夸奖了一句，然后说，“他当初提携迪兰·哈斯作为二把手，是看中迪兰·哈斯曾经作为富商之子的过往。FAC当时有一部分成员跟迪兰·哈斯身世相近，这一批人跟作为纯粹平民的成员在当时偶尔会有内部冲突。一个组织最怕的就是内乱不断，而迪兰·哈斯是劳卡·希罗绝对信任的人，他人缘极好，劳卡的初衷是希望他作为二把手能让那一批人收敛，让内部气氛更和谐。”

听到这里，孟允大概已经明白整件事情，他说：“结果他没想到迪兰·哈斯是扮猪吃老虎，迪兰·哈斯的上位也让康妮·希尔看到了她心目中更好的一把手人选，所以加速了劳卡·希罗的死亡，是吗？”

“所以，劳卡·希罗跟蒋烈那一场仗才会迟迟没等来援军，最终在三面包围的情况下被俘。”

麦哲伦说，“很多时候才能不代表一切，相比较劳卡希罗而言，迪兰·哈斯几乎没有任何军事才能，但他却是最符合条件的人选，所以他赢了。”

见孟允沉思不语，麦哲伦问他：“你呢？你认为怎么样的体制是好的？”

“自由不一定就很好，独—裁也不一定不好，我认为只要能做到真正将人民的性命放在首位，是什么体制都不重要，反正没有一个政权永远都不会瓦解。”

孟允顿了顿，接了句，“就比如联邦，不也快了吗？”

他的言论可谓狂妄至极，连麦哲伦都明显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才笑道：“真是野心十足啊！哈哈哈！”

孟允慢慢地也习惯了他一言不合就狂笑的习惯，伸展的双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泡着，由于已经适应了水温，他现在感觉良好。

“你和蒋烈的孙子很要好？”

麦哲伦问他。

“要好说不上。”

孟允淡淡地说，“目标一致吧。”

麦哲伦再问：“蒋悍森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野心十足，或者该说他是个天才，无论是头脑还是身体素质，都是万中无一。”

孟允想了想，又说，“他也有缺点，不知道该说太理想主义还是过于天真，就比如说放跑爱德华这件事情，大部分人都不会这么干。”

麦哲伦：“为什么这么说？”

“明明有暗物质能量炮，却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用，他自认为以尽量公平的方式战斗是在表达敬意，实际上战争本身就没有公平可言，所以说他天真。”

孟允自问如果换做自己，恐怕不会放爱德华走，所谓强者的怜悯，对大部分战败者而言只是居高临下的施舍，哪怕是最终的幸存者，也没有人会真正感谢他。

而蒋悍森是明知道结果还这么做，站在纯粹理性的角度，孟允确实无法苟同。

“这就是所谓军人的浪漫。”

不同于孟允，麦哲伦则表现得相当能理解，片刻后他又说，“听说那小子和杨启山的女儿解除婚约了。”

孟允：“嗯。”

这个新闻昨天引爆了各大论坛，惊掉不少人的下巴，孟允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结果麦哲伦问：“是为了你吗？”

“……？”

孟允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麦哲伦笑得意味深长：“不是吗？明明一提到蒋烈的孙子，我们小孟允连眼睛都亮了。”

孟允又一次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老头：“时间差不多了，你的问题问完了吗？”

“差不多吧，还有最后一个。”

麦哲伦老头两边手肘搭在池沿，姿态悠闲，只见他抬头笑说，“你来当我的助手，怎么样？”

就在此时，后院的门被推开，麦哲伦的秘书走了进来。

“阁下，从第三星系传来了最新消息……”

——

第三星系行星赛欧一号宇宙港

VIP停机坪外围高耸的信号塔，韦伦正架着他的狙击枪，趴在塔身延展出的平台处一动不动，通过狙击镜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今日中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他浑身湿透，却岿然不动，这是一个头发剃到几乎贴着头皮的东方男人，皮肤黝黑，侧脸线条刚毅。

他已经埋伏在此地超过一周，期间谁都没发现他，他所采用的被称为“变色龙”的感应装置，可让他跟周围的场景融为一体。

他身上带的营养棒在一天前已经吃完，剩下的水也已经见底，他虽然现在饥肠辘辘，但并不烦躁，因为这是他的工作常态。

韦伦是一名职业杀手，此次的目标是前联邦一级上将现任雪诺自治领领主蒋悍森，那是目前全宇宙最贵的一颗人头，只要完成任务，他就可以拿到接近五千万的赏金。

他对于未来有了全盘的计划，只要有了这五千万，他可以带着他的妹妹离开无法地带，去中心星系最好的医院治病。

等到他妹妹病好了，剩下的钱也足够让妹妹去最好的学校。妹妹可以学习最喜欢的绘画，而他则可以开一间小餐厅。

虽然是职业杀手，但他厨艺极好，从小真正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厨师。

现在只等他的目标出现，只要一枪，他们兄妹两人梦中的东西就都会变成现实。

几天前，他的目标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瞄准镜中，本来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却由于角度问题无法出手，今天他不想再错过。

由于目标行踪不定，且身边长期戒备森严，很难得才有今天这样好的机会。

这个时候，目标所搭乘的飞船准时停靠在停机坪，他将子弹上了膛，长着厚茧的手指稳稳扣在板机上，只待目标出现。

雨越下越大，两分钟后，机舱门开启，走出来的是包括米卡·拉莫斯在内的数个人，其中就有他的目标。

非常好，目标正面面朝他的瞄准镜，然而此时旁人撑起的黑伞，却紧紧遮挡住了目标的眉心。

没关系，他将准点往下一移，定在了目标的心脏位置。

这该死的雨没有变小的迹象，很大程度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但是他很清楚，不能等了。

他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扣动扳机，下一个瞬间，飞射而出的子弹劈开雨幕准确击中目标！

瞄准镜中，目标低头看着自己中弹的胸口，周围的人迅速一拥而上，将目标紧紧围在其中。

下一秒，韦伦察觉到一道锋利的视线透过瞄准镜将他锁定！

这个发现让他如冷水兜头，要知道他们的斜线距离分明超过了800米！

——位置暴露了！

那一道视线的主人，正是目标身边那名在此次任务中被注明了需“特别注意”的人造人。

—

第二星系行星胡里安

“阁下，从第三星系传来了最新消息，蒋悍森在行星赛欧遭遇暗杀，重伤危殆。”

秘书佩里小姐对麦哲伦理事长进行了以上的报告。

麦哲伦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却瞥见旁边的黑发男子脸色煞白，明明温泉中热气蒸腾，他整个人却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