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也不喜欢电灯,在这点上他和老约翰一样,也许是年纪大了的共同点之一。
昏黄的灯光下,木柴噼里啪啦的发出爆鸣声,窗外的寒风呼呼作响,但是厚实的墙壁已经把寒冷隔绝在了屋外,丝毫不会影响到屋里的人。
镇长从自己软乎乎的躺椅上起来,用镊子取了厨房架子上、银壶里的茶叶,给利安德尔一行人倒了热红茶。
“非常感谢。”利安德尔点点头,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杯,把它放在了桌上。
马西和佐伊倒是没那么多讲究,直接端起来就喝,他们两个主要负责保护利安德尔的安全,某种意义上是从属地位,这种正式的谈话只要旁听就好了。
“哦哦,年轻人真是活波啊。”镇长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欢迎来到拉伯雷镇,祝你们在女王的庇佑下玩的开心。”
“我们会的。”利安德尔点点头,“还未请教您的名字。”
“人都老了,不中用啦,名字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嘛。”镇长摆摆手,“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利安德尔沉默下来,虽然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寻找镇长,可是在王都的时候,他也确实没有被父亲告知镇长的姓名。
“那么,镇长先生……”
“你们是不是见到安德莉亚了?”镇长出声打断他的话,“有没有被吓到啊。”
“……是的,我们在镇子外面见到了这位小姐,后来又一起去了树林。”
“别看我是镇长,其实安德莉亚管的更多呢。”镇长意味深长的说,“像是镇民的耕作啊,还有道路的规划,就连城防布局也是她在安排呢。”
“是吗?是那位小姐在?”利安德尔吃了一惊。
镇长年轻的时候明明是那么注重权势的人,即使现在年纪大了,又被放逐到这种偏远的地区,也不应该会就这样对管理事务放手不管啊。
“安德莉亚的全名是安德莉亚·赫兰德。”镇长做了正式的介绍,“她是被神明宠爱的孩子。”
还在喝茶水的两人听到他的介绍都顿住了,手不自觉的移向腰间悬挂的武器。
被神明宠爱的孩子,而不是被女王眷顾的孩子,这个人难道是异教徒吗?
“咳咳。”利安德尔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咳嗽了两声。
“啊呀,我虽然老了,但打架这方面还是没有退步的哦。”镇长直到把他们瞧出一身冷汗才再次移开目光,“安德莉亚不是女巫也不是混血种,就是普通的人类而已,但是她掌握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她都没有极限。”
“自从安德莉亚能走路以后,第三日从来没有被她放在眼里。”这个穿着长袍,留着精致白胡子的老人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当时我刚到这个镇子来,看到只有几岁的安德莉亚追赶着怪物跑,真是,嘛,真是令人无法忘记啊。”
“嗯,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拥有着我从没见过的品质。”镇长继续说,“她不在乎人们是否贫困,也不在乎人们是否富有,察觉到自己的能力后,立马就展开了行动,整个镇子都被纳入了她的保护范围。”
“她规定不死者都去自己那里登记,第三日的怪物都不可以敲门,连城墙外面都定时去清理呢。”
咔嚓。
利安德尔失手捏碎了茶杯,滚烫的茶水顺着橡木桌子流下,一路滴到了地上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晕染开一大片湿漉漉的水迹。
“……这些她全部都做到了吗?”
“你说呢?”镇长笑呵呵的,似乎感受不到他激动的心情,“最近的那次第三日,这里只死了几十个人哦。”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利安德尔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我也会转告父亲您的回答的。”
“嗯嗯。”镇长漫不经心的,敷衍的点头,“既然话都说完了,那我就送客了,慢走啊。”
“等等等等,我说老爷子。”佐伊瞪大眼睛看着他,一只手指向外面,“天已经黑了!”
“哦?那又如何?”
“你这不是叫我们送死吗?”
“一个王都的伯爵,一个有名的猎魔人,还有国家认证的冒险者。”镇长一个个点出他们的身份,“还会怕小小的夜晚吗?更何况,这里可是拉伯雷镇的夜晚……”
“是的。今天麻烦您了。”利安德尔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示意佐伊和马西跟着他出门,“过几天再来叨扰您。”
“镇子的旅舍在西边,你们就自己去吧。”镇长站起来拍拍衣服上不知什么时候粘上去的饼干屑,“我也要去给老伙计带饭了。”
利安德尔目送他慢慢的倚着拐杖进入地下室。
“走吧。”
等到出了门,佐伊终于控制不住自己,问了一大堆问题,“阁下,那人什么来头?他是异教徒吗?”
“嗯。”利安德尔把自己的斗篷紧了紧,黑色的碎发在冷风的吹拂下向后飘扬,“他并不信仰第三元**王,至于他的身份……你听到他为什么去地下室了吗?”
“呃,给老伙计带饭?”
“老伙计是一头红龙。”利安德尔转头看他一眼,“他曾经是国立骑士团的成员。”
“他是那位被宣布意外身亡的驯龙者吗?”马西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曾经在档案室看到过相关的记载,是说一位和红龙结下契约的骑士在执行任务时下落不明了。”
“不,那大概只是谎言而已,这位骑士某一天突然在自己的阁楼上发疯,随后背叛了信仰,被教会流放到了这里来——父亲是这样告诉我的。”
利安德尔说道,“本来是想寻求他的支持,没想到有意外的收获,只要得到安德莉亚小姐的认可,这次王都的战争,无论如何也不会输!”
“啊,他一早就知道您的来意,反而推荐了安德莉亚小姐吗?所以刚才才说了那么多关于她的消息。”马西恍然大悟。
“嘶———”佐伊为这些弯弯道道的说话方式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就呛了满口的风,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现在已经是半夜,如果去看安德莉亚的怀表,大概是临晨两点多。
天空中挂着两轮血月,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天空,散发着微红的光芒,这样的月光下,什么东西看起来都像是蒙了一层血色。
虽然没有第三日那样的可怕,但是怪物还是出来了不少。
“嗖———”一支射向利安德尔的羽箭被佐伊挡了下来。
三人戒备的抬头看向屋顶,那里正站着一具拿着弓箭的骷髅,他被发现了也不打算躲藏,弯弓搭箭要再来一次。
“你不要命啦!想再死一次吗?”
就在他们想要反击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架幽灵列车,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停在路中间,从车头处下来一具穿着制服的骷髅,停在它嘴巴里的蜥蜴大声叫喊着,伴随着骷髅拍车门的动作,这幅画面看起来十分的暴躁。
“咔哒咔哒。”骷髅发出骨头碰撞的声音。
司机骷髅明显是听懂了,“就算是镇子外面的人,进来了以后安德莉亚也会管的!”
“咔哒咔哒咔哒?”
“对,她带进来的。”
“咔哒。”屋顶的骷髅看起来没话说了,隐隐约约还有些颤抖,他迅速的跳下去跑走了。
“真是的,晦气!”司机骷髅抖抖自己的帽子,骂骂咧咧的翻身又上了车,看都没有看这几个大半夜走在街上的活人,五根指骨拉响了汽笛,列车发动,又向着远方驶去了。
“……马西,刚刚那个是骷髅射手吧?”佐伊艰难的发声,戳了戳旁边的人的胳膊。
“呃,嗯。”
“需要一个护卫队才能解决的那种?”
“是。”
“我的赞美诗,那位安德利亚小姐,难道是个魔物领主吗?”
“魔物领主?是在说我吗?”
一道声音在高空处响起,随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落在了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的同时,溅起了许多灰尘。
是安德莉亚刚刚把一只秃鹫从空中踩了下来,那句话也是她问的。
这个小镇实际上的守护者,穿着一件维多利亚风格的棕色长裙,一直到小腿那里,外面搭了一件马甲,金发的长发随着主人落地的动作而落下,蓝色的眼睛则是眯起来盯着佐伊。
嗯,只能用漂亮来形容她了。
“啊,安,安德莉亚小姐,夜安。”佐伊尴尬的笑着,试图通过礼貌的打招呼让她忘记自己说的话。
“安德莉亚小姐。”利安德尔出声帮忙解围,“请允许我正式的介绍自己,我的名字是利安德尔,塞米姆地区的伯爵,帝国第三顺位继承人……”
安德莉亚耐着性子听他讲完那一串的头衔,没有半点要行礼的意思,当然,也没有人敢叫她行礼。
“嗯,所以呢,你们刚刚见过镇长了?”
“是的,刚从镇长那里离开。”
“哦。”安德莉亚冷淡的应了一声,知道他们大概是和镇长认识,并且没有什么危险后,也就失去了交谈的兴趣,例行公事一般的敷衍起来,“如果你们在这里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还要巡视街区,就这样吧,回见。”
安德莉亚提着箱子就要走。
由于她是站在上坡的原因,利安德尔能清晰的看到她的眼睛。
虽然天空中的月亮是血红色的,可天依旧是蓝的,墨蓝色中又隐隐约约带着青色,仿佛渐变一般的色彩,蓝的动人心魄。
安德莉亚的眼睛和她背后的天空一样。
利安德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引以为傲的口才有些卡壳,“请您等一下!”
安德莉亚疑惑的看着他。
“是这样的。”利安德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我有事和您商量,关乎这个国家,这个镇子,甚至是您家人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一串排比句用的挺好,安德莉亚成功的被他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
“说来听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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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蓝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