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这个被高卢鸡暂时命名为“小麻烦”(他坚持这个名字兼具了写实与一丝漫不经心的优雅)的不速之客,在“和平之家”引发了一场规则地震。V2.0公约的二十多页条款,在一条活生生的、会动会叫的小生命面前,显得苍白而笨拙。
紧急召开的能委会上,气氛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争论依旧存在,但焦点不再是纯粹的利益划分,而是围绕着这个脆弱的新成员。
“首要问题:合法性。” 鹰酱敲着桌面,“我们必须解决违规饲养的问题。兔子,联系房东和物业的方案?”
兔子调出租赁合同和社区规定:“合同明确禁止饲养宠物。直接申请通过概率低于5%。建议策略:强调其为‘临时救助’,承诺尽快寻找领养家庭,并保证不影响公共环境。”
“附议。”牛牛立刻点头,他怀里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吃饱喝足后睡着的小麻烦,动作僵硬得像捧着一枚炸弹,却又舍不得放开。
“我们需要一份《临时猫咪管理附件》 。” 兔子已经开始起草,“内容包括:活动范围限定(暂定阳台及客厅指定区域)、卫生清洁责任(猫砂盆处理、毛发清理)、喂养标准与排班、健康监测以及……寻找领养的时限。”
“活动范围必须严格限制!” 高卢鸡强调,“我的房间和厨房操作台是绝对禁区!它那些……掉毛和爪印,是对美学的破坏!”
“它需要磨爪。”大毛突然开口,指出了一个人人都忽略的现实问题。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小块粗糙的垫子,“用这个。”
众人看着他,眼神都有些惊讶。大毛面无表情地补充:“外面捡的。”
《临时猫咪管理附件》(被鹰酱戏称为“猫咪补丁1.0”)在激烈的讨论和各自让步中迅速成型。内容包括:
·小麻烦主要活动区域为封装阳台(兔子负责确保其植物安全)和客厅的某个角落(放置猫窝和猫砂盆)。
·设立 “猫咪值日生” 制度,五人轮班,负责喂食、换水、清理猫砂盆。
·公共区域增加每日一次的吸尘频率(由当日猫咪值日生负责)。
·设立“小麻烦医疗基金”,初始资金由五人平摊,用于应急医疗和基础疫苗。
·寻找领养家庭的时限定为一个月。
规则制定了,但执行起来,却远非条文那么简单。
小麻烦完全无视“活动范围限定”。它会趁人不备,溜进客厅,对沙发的流苏产生浓厚兴趣,或者试图攀登窗帘。高卢鸡的尖叫和鹰酱的“驱逐令”成了家常便饭。
但它也有一种奇特的魔力。
牛牛是第一个被彻底“俘获”的。他负责值日时总是格外细心,会小声和小麻烦说话,尽管对方多半只是用屁股对着他。他发现自己似乎成了小麻烦最“信任”的人(或许只是因为他是最早给它食物的人),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依赖的微弱喜悦。
鹰酱起初是坚定的“规则派”,但某次他熬夜写报告时,小麻烦跳上桌子,不吵不闹,只是在他手边蜷成一团,发出安稳的呼噜声。鹰酱僵了一下,最终没有赶它走,只是嘟囔了一句“别碰键盘”,然后继续工作。自那以后,他书桌旁的椅子,成了小麻烦另一个默认的休憩点。
兔子则以他特有的方式“研究”着小麻烦。他记录了它的进食量、睡眠周期、偏好玩具,甚至试图分析其叫声的频率和含义。小麻烦似乎对兔子移动的笔尖格外感兴趣,常常试图捕捉,导致数据记录本上多了几道可爱的抓痕。兔子看着那些抓痕,推了推眼镜,没有生气,反而在数据旁标注了“互动行为观察记录”。
高卢鸡嘴上抱怨最多,行动却出卖了他。他“不小心”买回了最柔软的猫窝,声称是“打折品”;他“恰好”研究起了猫咪营养学,对猫粮的成分指手画脚;他甚至试图给小麻烦系上一条迷你丝巾,以提升其“时尚度”(被小麻烦无情挣脱)。当发现小麻烦特别喜欢玩他扔掉的一个毛线球时,他脸上那嫌弃又忍不住偷看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变化最不明显但也最意味深长的是大毛。他依旧沉默,值日时动作干脆利落,从不与小麻烦有多余互动。但人们注意到,他放在客厅的那块磨爪垫,是小麻烦使用频率最高的。而且,每当小麻烦因为调皮被高卢鸡“谴责”时,大毛虽然不说话,但会默默地把小麻烦引向阳台或者给它一个玩具,无形中化解了不少小型冲突。
小麻烦像一滴落入水面的油彩,并未溶解于V2.0公约这杯水中,而是在其表面晕染开一片无法被规则定义的、柔软而斑斓的涟漪。它打乱了固有的节奏,带来了新的麻烦(掉毛、抓挠、半夜跑酷),却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细微的联结。
晚上,当五个人各自在公共区域活动时,小麻烦可能会依次蹭过牛牛的脚边,跳上鹰酱旁边的椅子,扑打一下兔子的笔,玩一会儿高卢鸡“不小心”掉落的毛线,最后在大毛的磨爪垫上安心入睡。
没有人说话,但一种不同于“和平日”刻意营造的、更加自然的平静弥漫在空气中。他们依然会为值日安排、猫粮品牌或者抓坏的窗帘赔偿问题争论,但争论的底色,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和针锋相对。
一个月寻找领养的时限悄悄过去,没有人再主动提起。那份《临时猫咪管理附件》,在一次次打补丁和修订后,似乎正逐渐成为V2.0公约一个永久性的、虽然麻烦却无人愿意删除的章节。
“和平之家”,因为这个小生命的闯入,踏入了一个更加不可预测、却也似乎……更加柔软的未知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