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阳光变得锋利。午后的教学楼空荡,光影在地面交错成明亮的几何图案。
陆峤趴在桌上打瞌睡。前一晚他剪片子到凌晨三点,新闻社的采访要在周末上线。耳边是隔壁组的讨论声,他却什么都没听进去。
手机震动,是沈砚发来的消息。
【你下午有课吗。】
【没有,怎么了?】
【帮我测个参数。】
短短几句话,没有多余语气。陆峤笑了一下,背起包离开教室。
实验室光线冷白。沈砚站在仪器旁,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袖口卷得整齐。他没抬头,只说:“把记录表递给我。”
陆峤照做,看他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精准得像在弹无声的乐曲。
“你不困吗?”陆峤靠在桌边,“昨晚那场讲座,我听到你导师提到你的名字。”
“正常。”
“他夸你冷静。”
“那不是夸,是特征。”
“可那是我羡慕的特征。”
沈砚停下手。陆峤的语气太真,像一句脱口而出的告白。
空气在这一秒变轻。沈砚看向他,目光很短,只够擦过表面。
“参数变了。”他淡淡说。
“哪一项?”
“你自己看。”
陆峤低头。屏幕上数据确实跳动了几位小数。
他笑出声:“看来连机器也会受情绪影响。”
沈砚没回应,目光落在那杯他禁止出现的奶茶上。
“你又带饮料。”
“我又不是实验对象。”
“那就别靠太近。”
“你这么怕污染?”
沈砚合上电脑,语气平稳:“怕偏差。”
——
傍晚,校园广播响起,一首老歌在风里飘。陆峤走在主路上,背包斜挂,一手插兜,一手拿手机。
新闻社的群里正讨论下期专题——学生心理与孤独。有人提议采访工科院的沈砚。
他盯着那行字,沉默了片刻,然后打字:
【我来采访。】
回到宿舍,沈砚正看书。陆峤坐到对面,轻声道:“我要做一个关于孤独的专题。”
沈砚没抬头。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把你放进去。”
“理由。”
“因为你看起来像孤独的定义。”
纸页停顿。沈砚的手指在那一瞬间收紧。
“我不接受采访。”
“那你可以假装不在意。”
“你误会了。”
“我什么都误会,但我想靠近。”
宿舍灯光温柔得像一层雾。陆峤靠在椅背上,半笑半认真地望着他。
沈砚没有回避,只是轻轻合上书本:“靠近有代价。”
“我不怕。”
——
两天后,新闻社的拍摄开始。陆峤带着相机和脚架来到图书馆天台。风从栏杆间灌进来,吹乱他头发。
沈砚站在一旁,神情平静,像被置入光影的模型。
“看这边。”陆峤举起相机。
沈砚没有立即配合。
“我不太会笑。”
“那就别笑。”
快门声响起。那一刻阳光正好,沈砚的侧脸被光线切成两半,清晰与模糊的交界处,有一种近乎脆弱的美。
“拍好了?”
“还差一点。”
“哪一点?”
“我。”陆峤把相机举高,与他平视,“我要在同一帧。”
他按下定时键,跑到沈砚身边。镜头里,两人肩并肩,风掠过袖口。
十秒倒计时结束,光影冻结成画。
沈砚看向他,眼神复杂:“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为了记录偏差。”
“偏差是要被修正的。”
“也可以被接受。”
沈砚没说话。风吹起他额前一缕碎发,陆峤伸手帮他拨开,却停在半空。
那距离近得像一场未发生的触碰。
——
晚上,陆峤在编辑照片。那张合影停在屏幕上,他看了很久,终究删掉了。
而沈砚坐在书桌前,盯着那台静默的实验仪,心跳比数据更不稳定。
窗外风声起伏,像谁在反复叙述一个未完成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