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宽剑再度停在万剑宗主峰上时,从上面下来的两个人关系看起来就不那么融洽了。
其实最主要是楚沉泽一直在散发冰冷的气场,陆无瑜跟在后面无奈喊着:
“唉唉,窝宝,唉唉,别走这么快,唉唉唉~”
陆无瑜感觉自己在把“唉唉”当标点符号使。
这也没办法,他这次惹得有点过火,在飞剑上爽睡,把窝宝视若无物,吓得对方以为自己在未察觉时被暗算。
陆无瑜摸摸鼻子。
自己钓起来的窝宝,自己哄一小会儿也不是不行。
楚沉泽在前面阴沉着脸带路。
说是带路,更像是想把坠在后面的陆无瑜给甩掉。
但他步伐还是停下来了,因为,身后那个本一直跟着自己的男的,明显注意力被其他东西吸引,脚步慢下来,开始跟自己的几个师弟师妹搭话。
楚沉泽脸色更不好看了。
而那边停下的陆无瑜,则心情愉悦。
作为万剑宗宗主闵弘的忘年交,陆无瑜对剑修也颇有研究。
指点几个练气期的剑修,对他来说就是洒洒水的事。
陆无瑜笑眯眯看着眼前三个抱着本命剑的年轻剑修,一副可靠前辈的样子对他们说道:
“这是你们的本命剑?嗯……如果我没看错,是淬了天山雪水炼出来的?”
“这把倒是不一样,用的湖底泉?”
剑修之一的少年连忙点头:“对对!前辈!您眼力真好!”
“当不得前辈,我只是个好心的路人而已。”
陆无瑜助人为乐的DNA又动了,语气耐心温柔地肆意散发魅力,他伸出一只手演示道:
“用湖底泉淬出来的剑,你催动时有没有发现这块构造有不同?我现在告诉你一个节省灵力的小妙招,来,感受一下这把剑的剑心二寸部分……”
很快,几个星星眼的少年,就叽叽喳喳把陆无瑜围成一圈,一口一个“师兄”叫得他嘴角上扬。
十几岁的年轻人,真有活力啊~
当互相挥手道别后,陆无瑜从这几个已经完全视他为偶像的小年轻口中,套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万剑宗人迹罕至环境幽深,只要正常人有脑子就轻易不会踏足的地域。
今天来万剑宗甩两杆,看看手气怎么样。
陆无瑜哼着歌,转过身,看见楚沉泽站在不远处,眼神沉沉地盯着他,以及那几个脚步明显快出残影的万剑弟子。
陆无瑜对楚沉泽的气场毫无畏惧,随便找了棵树靠在上面,扬起嘴角:“停下来干什么,继续走啊。你不会在等我吧?”
他向来随心所欲,哄一小会儿已经是他耐心的极限,如果楚沉泽一直对自己使脸色,那自己也懒得惯很久。
陆无瑜说完这句就懒散地眯起眼,他已经做好楚沉泽恼羞成怒转头就走的准备,却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男人低低的回应:
“嗯。我在等你。”
“什么?”
陆无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万剑大师兄、无情道预备役楚沉泽能说出来的话?
不会被夺舍了吧?
这得仔细看看。
陆无瑜抬眼,带着笑的嘴角看不出丝毫温度,漆黑的瞳闪着怪异的情绪,上下仔细打量楚沉泽,活像是要把他看透似的,直看得楚沉泽心中别扭想拔剑。
楚沉泽早在天衍陆府就知道,眼前人一旦不再维持“愉悦”的情绪,而是稍微显露出一点阴霾,会给直面他的人造成多可怕的压力。
不管陆无瑜素日里是肆意妄为也好,思维跳脱也罢,他果然……还是觉得,平日状态下的陆无瑜,更让他适应。
而不是刚刚那种,噬人的寒意。
楚沉泽忍住了内心的疯狂预警,任由陆无瑜的视线一寸寸扫过自己全身,同样抬眸,与陆无瑜平静对视,不见半分退缩。
陆无瑜终于恢复成那副连眼角都笑意盎然的样子,站直身子,走到楚沉泽身旁,揽住他肩膀:“窝宝你吃错药了?”
楚沉泽虽然还是一副冷脸,但内心着实松了口气。
被陆无瑜揽住的肩膀居然带给了他一丝安心感。
这说明,陆无瑜没再计较自己之前表露出的不满。
但是楚沉泽根本没有多想,他遇到陆无瑜之前,何曾有人需要他如此“委曲求全”?
……
“哎呀!楚师兄!您可算来了!绝渊几天前突然开始乱飞,我们好不容易把它安抚下来,保养好放在您常用的房间,您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器堂管事远远看楚沉泽出现在器堂大门口,连忙迎上来。
视线落在旁边的陆无瑜身上时,管事的脸色却变得有些迟疑。
这里可是器堂重地,里面存着的大多是他们万剑宗的本命剑,要不要委婉地让这位公子在外稍等片刻……
好在楚沉泽及时替管事做了决定:
“他是万剑宗的贵客,尊重一些。”
不知怎的,在说到“贵客”二字时,楚沉泽语气略有停顿加重。
陆无瑜挑眉,露出招牌灿烂笑容。
管事听到楚沉泽回答,则一下子激灵起来:既然是楚师兄说的贵客,那便一定是贵客!楚师兄说让尊重,那就一定要万分尊重!
于是管事发挥了他所有的情商:“请进!公子您请进!楚师兄我这就带您和这位公子去内院!”
楚沉泽冷冷“嗯”了一声,管事也没有再多问,殷勤将二人带到堂内一处别室。
别室正中间,一柄通体漆黑,上镌刻暗蓝色复杂花纹的长剑,静静躺在剑架上。
楚沉泽眼中终于有什么东西放下了,他的气息唤醒了沉睡的绝渊,绝渊剑剑身花纹发出微光,随着一阵欣喜的嗡鸣,整柄剑几乎迫不及待飞入他手中。
对剑修来说,本命剑就是生命的另一半。
楚沉泽欣慰抚摸着绝渊剑柄,还好,自己的绝渊没事。
幻出剑鞘,楚沉泽将自己一直牵挂的绝渊挂在腰间,原来那柄小破剑则收入紫珠内,转头,目光看向站在门口的陆无瑜。
陆无瑜没有进入这间别室,而是撑在门檐处,探头探脑地四下观望。
楚沉泽经过这几天的各种针对暗杀,见陆无瑜如此,心中一紧:“是有哪里不对?”
万剑宗宗门内的污垢,还没清理干净?
陆无瑜本来只是在欣赏这里的阵法,见楚沉泽目光厉如鹰隼,边问边摸上剑鞘的样子,顿时玩心大起,端起正经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对,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楚沉泽握紧了绝渊剑柄,它随时可以出鞘斩出锋芒。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心中,将陆无瑜的话抬高到一个坚信无疑的地位。
“你们这儿的阵法……是不是找百药谷改造过?”
难道有什么问题?
百药谷动了什么手脚?
不对,百药谷需要万剑宗的武力来保护他们谷内药修,如果对万剑阵法动手,真是他们谷内默许的动作,那可能面临的万剑宗的怒火他们承受不起。
他们不敢赌的。
……难道是那几位前来改善阵法的百药谷长老,不可信?
楚沉泽心底沉了沉,开始一寸寸排查阵法的纹路,并回答:“是。”
“那就对了……”
陆无瑜自信一笑:“我之前和百药谷谷主坐而论道,其中就提及过器物禁制。所以,你这保养室里的阵法,有相当一部分是我设计的哦~”
楚沉泽等了等,没等到下文。
他难以置信:陆无瑜刚刚那种语气……就想说这些?
果然又是在揶揄他。
陆无瑜步伐轻松地走入室内,在楚沉泽面前站定,毫不在意对方抗拒的动作、冰冷的视线和紧绷的嘴角,伸手抚上对方腰间绝渊剑柄。
“这样说来,你的绝渊,也该叫我一声救命恩人。”
“没有我的阵法,你的绝渊,早就在你随波逐流时,被宗门内鬼给毁了。”
绝渊震动,并发出清脆嗡鸣,似是道谢。
陆无瑜颔首,他腰间囚影接收到信号,身上黑得五彩斑斓的光泽变换,看起来愈发帅气。
陆无瑜救了他人,还救了他剑。
楚沉泽一想,也是这个理。
他感觉自己欠陆无瑜的越来越多,但也想不出如何报答。
装有身家的储物戒早遗失在不知何处,只得放任内心的惭愧和感激肆意疯长。
楚沉泽僵硬拱手,语气硬邦邦:“大恩无以为报,任凭吩咐。”
陆无瑜不是什么喜欢挟恩图报的人,在碰到楚沉泽之前,他做事向来懒得邀功。
可遇到楚沉泽后,他倒是起了逗弄的兴致,像看见一只警惕的狼,毛茸茸却不会摇尾巴,甚至偶尔会呲牙低吼,但又不得不跟在自己旁边躺平任摸。
很有意思,也挺可爱。
如果自己再救他几次,这位道德感颇高的万剑首席,不会给他卖身为奴吧。
想到这里,陆无瑜笑出了声,非常自然且顺手地摸了一把楚沉泽的脑袋。
楚沉泽懵了一瞬,随即眼神再度变得危险起来——
陆无瑜在被“狼”再度呲牙前,选择主动出击,一把搂住楚沉泽富有力量感的腰,刷刷两下直接飞天。
“窝宝,陪我钓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