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椅子。”
张祈安坐在床上,与面前的桌子大眼瞪……好吧,桌子没有眼睛。
【宿主,我觉得你这能力好像不太灵呀。】
“嘘——我自有分寸。”
昨天晚上被系统555看到自己情绪崩溃,张祈安现在并不是太想和它说话。
不过自己情绪崩溃是有原因的,一定是因为化身成了诗人,多愁善感一点应该也是很正常的吧。
嗯,正常。
从那几个歹徒手中逃脱后,张祈安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伊查克城,无暇顾及其他。
安顿下来后,如今他终于有时间试验他的“落魄诗人”能力。
可惜,结果有些不尽人意,比如说,面前的桌子并没有因为他“变成椅子”的命令而发生任何的改变。
“果然是我预期太高了么……像言出法随这种金手指还是太超标了。”
少年蹙着眉,红色的眼瞳微微眯起,细细复盘着那天雨中的情况。
泥坑、枯树,这些是原本就存在的事物,即使没有张祈安说的话,那几个歹徒也许也会踩到泥坑里,那枯树也有可能被风刮断。
可那细瘦男快要抓住自己时的停顿,张祈安并不认为是巧合,尤其是接连三次巧合……足以证明,这并不是巧合。
至于不能把桌子变成椅子,张祈安推测,要么是自己魔力值不够,要么是这能力只能影响那些本就有可能发生的事。桌子已经被制造出来,现在想变成椅子是不可能的。
张祈安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木桌上无意识敲动着。
“不行啊,需要更多对照实验。”
他的眼神落在窗台一株奄奄一息的盆栽上,它不像任何张祈安在原来世界里见过的植物,似乎已经枯萎很久了,叶片卷曲着,泥土干裂,显然被旅馆老板遗忘多时了。
张祈安走近窗前,集中精神,指尖触碰那片最枯黄的叶子。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晃,宛如残烛。
“焕发生机。”他轻声说道,努力回想着那天将意志注入语言的感觉。
微弱的魔力从指尖流淌而出,奇迹发生了,那片枯黄的叶子缓慢舒展开来,短短几秒钟,整盆植物变得生机勃勃。
【哇,宿主,成功了!】系统555发出雀跃的声音。
张祈安却皱起眉头:“仅仅是让一株植物复苏,就耗费了我一点魔力值,而且……”他感受着体内魔力的流动,“这种消耗似乎很不稳定。”
张祈安打开系统面板,刚回复一些的魔力值又跌落到5点,自从来到这个人类城市,他的魔力吸收速度就大打折扣。
接下来几个时辰,张祈安尝试了各种指令,比如让水杯中的水升温,让床单的褶皱变平整,让窗帘自动拉上。结果让人困惑,有时消耗极少魔力就能达成目的,有时却几乎没有作用。
“规则……一定有我还没发现的规则。”红发少年焦躁的抓了抓头发。
窗外的天色已经黄昏,街道上传来人群的喧闹声。
“已经这么晚了?”张祈安抬起头,望向窗外。
没办法,他一直是研究不出来答案就废寝忘食的性子,以前搞天文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换成魔法也一样。
张祈安披上斗篷,决定先暂时放下实验,出门吃点东西。
伊查克城的傍晚比白天更加喧闹,摆摊的小贩和工作归家的人们挤满了街道。
各种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张祈安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在一个卖面包的摊位前停下,买了两块全麦面包。
“站住!小偷!抓住那个小混蛋!”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张祈安回头望去,一个胖硕的中年男人正气喘吁吁地跑着,手指着一个远处飞快在人群中穿梭的瘦小身影。
那是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孩子,衣衫褴褛,一头黄色短发枯槁凌乱,怀中好像抱着什么东西,狡兔一般躲开了人群中想要抓住他的手。
张祈安蹙起眉,二十九年来形成的三观告诉他,不管怎么说偷东西都是不对的,虽然这孩子看上去……鬼使神差般的,他脱口而出:“滑倒。”
魔力迅速流逝,比之前任何一次实验都要来得急促猛烈。
同时,那灵活的小孩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向前摔去,怀中抱着的几块面包也被抛了出去。
就这么一耽搁,那追逐着的商人一把捞起那小孩,狠狠咒骂着:“死小子,让你偷东西!”
说着,便要拿拳头揍人。
“松手。”张祈安连忙说道。
这孩子偷东西固然不对,但看他的装扮这么破旧,想必也是有苦衷,若是别人因为自己而受伤,张祈安的良心过意不去。
见商人突然松了手,那小孩一个骨碌爬起身来,钻进一条小巷,消失的无影无踪。
胖商人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人群发出各种议论声和笑声,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吵闹,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在人们心里留下什么。
张祈安站在原地,心脏狂跳。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不是言出法随,而是概率干预。”
那个小孩本就跑得着急,路面有凹凸不平的地方,他的咒语就好像是轻轻推了一把,把本就可能发生的“滑倒”变成了必然。
他的能力不能够违背规律,却能增加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这一发现让他兴奋不已,连饥饿都暂时忘记了。他快步回到旅馆,关上门,迫不及待的想要验证这一猜想。
【宿主,你怎么了?】系统被张祈安突如其来的激动搞得一脸困惑。
“555,我终于发现了‘诗人’能力的本质。”张祈安难得露出笑容,他在狭小的房间里踱着步,红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
阿奇一路狂奔,直到确认没人追来后才敢停下来,靠着肮脏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
他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眼底闪过一丝绝望。
面包没了,回去怎么交代?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绕到城西一片破败的棚户区,钻进一个低矮阴暗、散发着霉味和劣质酒气的窝棚。
“东西呢?”
沙哑而充满戾气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一个胡子拉碴、眼珠浑浊的男人瘫坐在角落里,手里还抓着一个空酒瓶。
阿奇瑟缩了一下,嗫嚅着说:“……失,失手了。”
“废物!”男人摇晃着站起身,抬起脚狠狠踹向男孩的腹部,“连块面包都搞不来,老子白养你了!饿死算了!”
剧烈的疼痛让阿奇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瘫坐在地上干呕着,咬着牙没哭出声。
“对、对不起……爸爸,我明天……”
“明天?今天就得饿肚子!”男人咆哮着,另一只手顺手抄起一根木棍,没头没脑地就朝阿奇身上抽去,“跟你那跑掉的妈一样!都是废物!赔钱货!”
木棍抽打在瘦弱的身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阿奇蜷缩在地上,用手臂护住头,忍受着熟悉的痛楚和咒骂。
他不是第一次挨打了,自从母亲受不了父亲酗酒和暴力逃跑后,他的日子就变成了这样。
偷窃,成了他换取片刻安宁和果腹的唯一手段。
直到男人打累了,重新瘫回去找酒,阿奇才慢慢爬起来,缩到角落里最阴暗的地方,抱着疼痛的身体,无声地流泪。
饥饿和疼痛交织,阿奇脑子里却全是集市上发生的事,自己行窃很久,从未有过失手,怎么会莫名其妙摔倒,那个凶恶的商人抓住他后,打下来的手更是莫名其妙地放下了。
虽然从未有人教过他,他也不会使用魔力,但他天生对魔法波动有种异乎寻常的敏感。
当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两股极其微弱但精准的魔力波动,来自同一个方向……人群中那个戴着兜帽的红发少年。
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他先让我摔倒,又帮我逃脱?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阿奇心中翻腾着。
有对被捉弄的委屈,有对那未知干预的一丝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看穿、被操控的屈辱和愤怒。
为什么戏弄我?看我狼狈很有趣吗?
这股无名的怒火混合着刚才在家中承受的委屈和绝望,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夜深人静,父亲早已鼾声如雷。阿奇抹干眼泪,悄悄地爬起身,溜出了棚户。
凭借记忆中那魔力波动的细微痕迹和天生对能量的敏锐感知,他在寂静的街道上穿梭,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那家“斯利普旅店”,找到了二楼那个还隐约残留着相同魔力波动的房间。
窗户里一片漆黑。
阿奇站在楼下,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摸遍口袋,只找到一颗之前捡来的、棱角尖锐的小石子。
所有的委屈、愤怒、无助在这一刻爆发。
他猛地将石子朝着那扇漆黑的窗户掷去。
“哐啷——!”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几片碎玻璃叮当落下。
阿奇喘着粗气,看着窗户上出现的洞。他愣了一秒,随即像受惊的兔子般转身,飞快地逃进了漆黑的巷子里,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屋内骤然亮起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