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沉,宿明荆独自走在回弟子院舍的路上。
演武场的喧嚣早已远去,四周只剩下风吹竹林的沙沙声。
“有人跟着我们。”荣苏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从演武场出来就一直跟着。”
“几人?”
宿明荆脚步未停,右手拇指轻推刀镡。
“三人,修为不高,大约在炼气七层左右。”荣苏的灵识扫过后方,叶片微微颤动,“左边那个别着飞镖,中间那个带着灵网,右边那个袖里藏针。”
宿明荆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她突然拐进一条岔路,身形在曲折的小径间忽隐忽现。
身后的脚步声顿时杂乱起来,几次跟丢后,终于彻底消失在暮色中。
“甩掉了。”荣苏松了口气。
宿明荆又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抄小路回到弟子院舍。
经过叶疏的屋子时,她脚步微顿。
那里门窗紧闭,檐下结着蛛网,阶上积了层薄灰,显然已久无人居。
推门进屋的刹那,荣苏猛地一激灵。
“小心!”
话音刚落,两道黑影从左右两侧同时扑来!
宿明荆身形一沉,右手如铁钳般扣住左侧袭击者的手腕,精准按压住脉门。
那人顿时手臂一麻,手中的匕首“当啷”掉落,软软瘫倒在地。
右侧袭击者见状,袖中迷香刚要扬起,宿明荆已旋身而至。
她左手成爪锁住对方咽喉,右膝狠狠顶向其腹部。
那人闷哼一声,如同煮熟的虾米般蜷缩倒地,痛苦地抽搐着。
“为了筑基丹?”宿明荆冷冷道,右脚踩在倒地之人的胸口。
“师姐,饶、饶命!”那人脸色煞白,“我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宿明荆加重脚下的力道,那人顿时呼吸困难,脸色由白转青。
“谁指使你们的?”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没、没人指使......”另一人挣扎着爬起,捂着肚子艰难开口,“我们听说霍师兄的悬赏,就想......”
宿明荆冷哼一声,一个手刀狠狠劈向他颈侧。
那人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彻底昏死。
她如法炮制,将踩在脚下的袭击者也击晕过去。
荣苏有些迟疑:“这两人怎么处理?”
在宗门地界,总不好真的把他们杀了。
宿明荆从储物袋中取出绳索,利落地将两人背对背捆紧,沉声道:“自然是送去戒律堂。”
......
夜色已深,外门弟子院舍却因这场骚动而灯火通明。
众目睽睽之下,宿明荆拖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弟子穿过长廊。
所过之处,门窗纷纷推开缝隙,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那不是李峰他们吗?怎么被绑起来了!”
“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惹这个煞神......”
“霍师兄的悬赏果然不好拿......”
黑暗中响起窃窃私语声。
宿明荆充耳不闻,一步步走向戒律堂。
青霞峰,戒律堂。
徐清远端坐在案几后,正在翻阅卷宗。
听到外面的动静,他甫一抬头,就见少女拖着两个五花大绑的弟子进来,眉头不由一挑。
“这是......”
宿明荆将两人扔在地上,言简意赅:“他们意图行凶,我正当防卫。”
徐清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是你?几年不见,竟已修炼到炼气九层了!”
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年,但他对此女印象颇深。
当年入门考核时,她在前两关表现惊艳,可惜灵根资质太差,白白浪费了这坚韧的心性。
徐清远示意执事弟子将昏迷的两人弄醒,仔细盘问事情经过。
二人醒来后,面对戒律长老的威严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地将霍杰悬赏之事和盘托出。
“荒唐!”徐清远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盏被震得微颤,“同门相残,成何体统!”
他转向宿明荆,语气稍缓:“宿师侄放心,此事戒律堂定会依照门规严惩不贷。”
宿明荆行了一个道礼,“那便谢过师叔。”
离开戒律堂时,夜色已深。
宿明荆回到院舍,推门进屋的刹那,发现桌上留有一封手信。
她谨慎地检查了屋内每个角落,确认再无埋伏后,才缓步走向桌案,拿起那封信。
信上没有署名,但那熟悉的字迹却让她心中一动。
“是叶疏留下的?”
荣苏从她袖中探出叶片,轻声问道。
宿明荆低低“嗯”了一声,拆开信封。
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叶疏的字迹依旧锋利,却透着几分无力。
“我在外寻找修补丹田之法,或许此生不再回玄天宗。
修行路远,望自珍重。”
寥寥数语,只字未提闻人盛之事,也没有任何怨恨之词。
荣苏看完,有些恍惚地道:“他......就这样走了?”
宿明荆沉默良久,指尖燃起一簇灵火,将信笺烧成了灰。
她走到窗前,望着萧索的院落,低声道:“你也珍重。”
夜风拂过,带走了最后一点灰烬。
-
次日清晨,戒律堂的处罚结果贴在了外门告示牌上。
李峰二人因谋害同门,被罚去思过崖反省三年,并扣除三年月例。
而霍杰悬赏一事,公告中只字未提。
荣苏嘲讽地笑:“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就是玄天宗的公道?”
“意料之中。”
宿明荆却没多少意外,背影挺得笔直,转身走向演武场。
今日演武场比昨日更加喧闹。
宿明荆一出现,原本嘈杂的场地倏地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昨夜有人去偷袭她......结果被五花大绑拖去了戒律堂。”
“啧啧,此女当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
宿明荆对周围投来的视线置若罔闻,径直走向候场区。
她昨日干脆利落的胜利,让不少觊觎筑基丹的弟子心生退意。
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忌惮与审视。
“下一场,宿明荆对赵无涯!”
裁判话音刚落,观众席上顿时一片哗然。
“赵无涯?那个在炼气十层卡了快十年的老师兄?”
“这下宿师姐怕是遇到硬茬了......”
宿明荆神色如常,缓步走上擂台。
对面站着一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双手负于身后,细长的眼睛如毒蛇般死死盯住她。
他阴测测地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刀剑无眼,我可不会像吴猛那个废物一样手下留情。”
宿明荆不语,只平静地横刀出鞘,刀锋在日光中泛着寒芒。
赵无涯冷笑一声,手中祭出一对幽蓝短刺。
刺尖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痕迹,不知沾染过多少鲜血。
“比试开始!”
声音刚落,赵无涯身形一晃,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呼吸间,他的真身已逼近宿明荆左侧,短刺直取她咽喉!
宿明荆早有防备,长刀横架,挡住了他的行刺。
同时腰身一拧,避开另一把短刺的袭击。
刀刺相击的瞬间,火花迸溅!
“反应不错。”赵无涯阴笑道,“可惜还不够快!”
他身形再变,身形飘忽,短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袭向周身要害处。
每一击都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快若闪电,狠辣至极!
看来,他是速攻修士。
宿明荆面色沉着,刀法时而大开大合,时而诡谲难测。
她并不急于反击,而是借每一次碰撞的时机,冷静观察赵无涯的招式路数。
百招过后,见她毫发无伤,赵无涯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倏地变换招式。
他左手短刺虚晃一招,右手短刺骤然加速,直刺宿明荆心口。
这一击若中,必定穿心而过,绝无生还可能!
宿明荆眼中寒光一闪,身形骤然变快。
她不再保留实力,运转太白罡体诀,周身泛起淡淡金光,速度陡然提升三成。
“什么?!”赵无涯微惊,袭来的短刺竟落了个空,只划破了她的衣角。
宿明荆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破绽,刀锋凌厉,直取他胸口要害!
“铛!”
赵无涯仓促回防,短刺堪堪挡住这一刀,却被震得连退十步,虎口发麻。
他脸色阴沉,显然没料到宿明荆的力量竟如此可怕。
“有两下子,不过到此为止了!”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
那血雾在空中凝结成无数血针,如暴雨一般铺天盖地射向宿明荆!
“是血煞针!”台下有人惊呼。
宿明荆长刀舞成一片银色光幕,将绝大多数血针挡下。
但仍有几根穿透防御,刺入她的手臂,麻痹感瞬间蔓延开来。
“针上有毒!”
宿明荆面沉如水,立刻运转灵力压制毒素。
赵无涯得意大笑:“认输吧!这毒三个时辰内不解,你的经脉就会......”
话未说完,宿明荆已欺身而上,动作丝毫不见停滞!
长刀挟着凌厉刀气劈下,气势汹汹,逼得他连连后退!
赵无涯有些难以置信,大吼道:“怎么可能?!你应该动不了才对!”
宿明荆不语。经过淬骨后,她的太白罡体诀已然小成,寻常毒素根本奈何不了她。
见毒针无效,赵无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招式渐乱,破绽频出。
宿明荆抓住机会,一记裂石崩岩悍然出手!
刀势如山岳倾塌,势不可挡!
“轰——!”
赵无涯被这一刀劈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擂台边缘。
他挣扎着爬起,却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姿态狼狈。
“我认输!”他突然大喊,“我认输了!”
见状,裁判正要宣布结果,却见赵无涯暴起发难!
他袖中倏地飞出一道乌光,直刺宿明荆胸腹——竟是一枚淬了毒的透骨钉!
“居然偷袭!”台下观众一片哗然。
宿明荆早有防备,身形一闪避开暗器,手中长刀脱手飞出,如闪电般直透赵无涯肩膀!
“噗嗤!”
刀身贯穿了赵无涯右肩,将他整个人钉在擂台石柱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顺着刀汩汩流下,染红了冰冷的石板。
全场鸦雀无声,随即又爆发出一阵嘘声。
宿明荆一步步走到赵无涯面前,将长刀拔出,冷声道:“认输还偷袭,这就是你修的道?”
赵无涯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裁判这才如梦初醒,高声宣布:“胜者,宿明荆!赵无涯违规偷袭,取消大比资格!”
宿明荆收刀入鞘,正准备下台,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那目光如附骨之疽,死死地黏在她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
她转头望去,正对上观众席里一双阴鸷的眼睛。
竟是霍杰。
霍杰嘴角噙着笑,眼中闪烁着令人作呕的狂热。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朝她扬起一个虚伪的笑,故作深情姿态。
宿明荆眸光冷凝,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缓步走下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