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盛醒来很长时间了。
他静静躺在床上,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和四面墙壁。
这间房间里,好像除了一张柔软的床,没有其他东西。
许盛分不清现实梦境,半眯着眼平躺,时不时眨眨干涩的眼睛。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许盛低头,看到一个人朝自己走来。
“醒了,饿不饿?”
许盛没有反应,直愣愣看着那人。
等那人坐到床边,许盛才认出是谁。
沈修弈把餐盘放在旁边,一手抱着许盛坐起来,一手往床头放枕头,让许盛靠着坐。
“喝点水。”
水杯递到嘴边,许盛低头去喝,小口小口往下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水喝完了,沈修弈取来湿巾,在许盛脸上细细擦拭。
“看你妆花的,像只花猫……”
妆?
什么妆……
许盛眼睑低垂,睫毛膏忽闪忽闪的,眼瞳里像是蒙了一层雾,没有生气,如布娃娃一般受人摆弄。
擦干净许盛脸上的妆,沈修弈欣赏了一会儿,满意地勾勾唇角,低头轻吻他的眼皮。
他又上下打量许盛一番,忽然又蹙起眉,有点不满道:“这身衣服,不好看,我帮你换了。”
沈修弈伸手去脱许盛的衣服。
许盛没有配合,也没有反抗。
眼神却逐渐清亮,眼里蒙着的那层雾渐渐散开。
衬衫扣子解到一半时,沈修弈的手突然被打开,他抬头,许盛正警惕地盯着他。
“你做什么?”
沈修弈宠溺地笑笑,捏捏许盛的脸:“帮你换套舒服的衣服,不做什么。”
许盛似乎就信了沈修弈的话,表情逐渐松动。
他转头环顾四周,有些迟钝地问:“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带我来?”
“这里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再也没人能打扰我们。”
许盛眼眸微动,似乎在努力消化沈修弈的话。
半晌,他才猛地看向沈修弈:“我要去酒店,今天是我的订婚宴!”
沈修弈脸立刻沉下来,“宝贝,不要说这些让人不高兴的话。”
许盛僵硬地摇头,“没错,我是要去封家接人的!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没有力气……”
他似乎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支配能力,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连抬手这种简单动作都觉得有些费力。
更可怕的是,他的大脑难以运转,对外界传达的信息处理起来十分困难,只要有人在他耳边说什么,他就会下意识照做,几乎失去思考能力。
记忆闪回,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浮现在脑海里,许盛如梦初醒:“你给我喷了什么药?”
“没什么,就是让你听话一点。”
“你无耻!你就是个疯子!”
“药效好像过了。”沈修弈左右打量着许盛愤怒的脸,没有因为挨骂而生气,更没有因为疏离而难过,只是很客观很冰冷地陈述事实。
“你听话一点,我就不给你继续用药了,药肯定对身体不太好。”沈修弈继续道。
许盛简直不可思议:“沈修弈,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为了我们的将来努力。”
他语气很平淡,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宇宙真理一般。
许盛被他这幅理所当然的态度激怒,愤怒地拍打身下的床垫,脸涨得通红:“我说过我们没有未来没有未来!我们结束了!结束你懂吗?我们彻底掰了!没有可能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听懂!”
沈修弈慢慢从床上站起来,垂眸看着愤怒失控的许盛,情绪稳如死水。
就好像疯的是许盛。
他弯腰端起餐盘,只给许盛留了一杯盛在纸杯里的牛奶,和纸盘里的三明治。
“你现在不太理智,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聊。”
说完转身往房门走。
许盛慌了,掀开被子追过去。
没想到脚一沾地,膝盖就软绵绵弯下去,一下跪倒在冷硬的木地板上。
“沈修弈,我真的不能待在这里,如果我今晚缺席订婚宴,媒体很快就会大肆报导。到时候鼎盛怎么办?我爸怎么办?”
鼎盛还等着利好消息和大笔资金挽救股价,现在股价已经在红线里呆了十多天,再耗下去,神仙来了都难救。
沈修弈脚步一顿,也没回头:
“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许盛没有看到沈修弈发红的眼睛,只听到他语气似乎有所松动,再次满怀希冀地劝说:
“你知道鼎盛现在的情况,再没有资金注入,没有利好消息传出,很快就会被有心人趁虚而入!还有我爸,他身体一直不好,他一身病,高血压肝硬化胃溃疡哪一样不是要命的?他一把年纪了,承受不住一辈子心血拱手让人的打击!”
“你不一样,没有我你又不会死……”
“我会!”沈修弈突然打断许盛,笃定道:“我真的会。”
他偏头,目光短暂地在许盛身上停留,移开后迅速离开房间。
慌乱的脚步甚至有些狼狈,像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许盛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现在已经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
两家人发现他突然消失,会是怎样凌乱的场景?
出事的路段那么偏僻他们能不能发现都不一定。
沈修弈敢当街干出制造车祸下yao 绑jia这些事,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又怎么会放着车祸现场在那里,等着警方和媒体去查,给许家一个开脱的机会?
现在回想起来,前后夹击的路段也是他精心选的,特地选在小路周围,引导他开进小路。
人迹罕至的远郊小路,大概率也不会装监控。
调监控大概也只能看到他的车开着开着突然拐弯,然后不见踪影。
到时候媒体会怎么写?
写他对联姻不满?写鼎盛自救无望?
封华莹一个被娇养的omega,要承受怎样的流言蜚语?
封家和许家会不会从此结下梁子,老死不相往来?
还有他爸,听到他“逃婚”的消息,该有多生气?
这段时间他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还能承受多少打击……
许盛顿时感觉浑身发冷。
他慢慢爬回床上,盖上被子躺好,眼前闪过无数人失望的脸。
深夜,沈修弈轻轻打开房门,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他看到牛奶和三明治还放在原地,一口没动,不满地蹙了蹙眉。
转头又看到许盛蜷缩成一团,睡在洁白的大床上,小夜灯暖黄的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像天使一般纯洁无害,心里的不满又瞬间消散。
少吃一顿饭也没什么,明天早饭早点吃就好。
沈修弈小小的生了一次闷气,然后又无声地原谅了许盛。
他掀起被子一角,躺到床上,小心翼翼地靠近许盛。
他已经好久没有抱着他睡了。
最近每晚都睡不安稳,有时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这些年沈修弈一直有偏头痛的毛病,睡眠很差。
自从和许盛重逢,症状就有了极大的缓解。
这段时间短暂地分离,老毛病又找回来折磨他了。
许盛似乎睡得很沉,对沈修弈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沈修弈找到位置躺好后,开始尝试从后背环向许盛的腰。
他的手放在许盛腰侧,正要往前滑时,许盛忽然腰肢一拧,迅速起身骑到沈修弈身上。
沈修弈甚至来不及错愕,脖子就被什么jianying的东西勒住。
他侧头一看,竟然是许盛系在西装裤上的皮带,皮带扣上镶嵌的红宝石,在夜灯下闪动着血腥的光。
“别动!”许盛声音冷得刺骨,眼神和发疯时的沈修弈如出一辙。
沈修弈举起双手,手背贴在枕头上。
“我连碗筷都准备纸质的,居然忽略了你的皮带,真是失策。”
“放我走,不然……”许盛威胁道。
“宝宝,不可能的。”
“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许盛手上微微用力,皮带紧卡住沈修弈的脖子。
沈修弈仰起头,很快脸就因为缺氧涨得通红。
许盛松了松力气,又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我出去!”
他的话里满是威胁,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
沈修弈却笑了,笑得云淡风轻:“宝宝,这里的窗户全是钢化玻璃的,住进来之前我已经把缝隙焊死,只留大门一个出入口。”
“大门门锁是双向的,进出要输三次不同的密码。唯一的通讯工具是我的手机,密码也改成你不知道的。”
“这栋房子在建在深山,周围百公里没有其他建筑物。离这里最近的公路至少有五十公里,就算你逃出去,也找不到路回去。”
“你可以杀了我,但光靠房子里的食物,你也活不了多久,很快就能下来找我。”
“这里,会成为我们两人共同的坟墓。”
许盛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居高临下地怒视着这个疯子。
兀的,许盛直起身体,扬起皮带用力抽在沈修弈胸口。
“啪——”
皮带抽在他睡衣纽扣上,生生把纽扣线扯断,纽扣不知道飞到哪里,睡衣也被拉开,bao lu出来的皮肤瞬间一片通红。
许盛眼眶发热,仿佛杀红了眼,扬起皮带一下又一下抽在沈修弈身上。
……
抽到最后,他觉得没力气了,双手垂下来撑在沈修弈身上,才发现他的睡衣湿了一片。
那不是沈修弈的血,是许盛的泪水。
许盛扔下皮带,泪水断了线似的大颗大颗往下掉,啪嗒啪嗒落在沈修弈身上。
沈修弈坐起身,伸手搂他,手掌一下一下轻拍,顺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