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轰炸声伴随着杂乱的惨叫从电话的另一边传来的时候,梅西这边的情况也已经不容乐观。
驻扎在国源大酒店里的下属被埋掉一半,烧伤炸伤的数不胜数,梅西从高空落地用右臂格挡,硬生生摔断了一只手。熊熊烈焰汪洋了整个酒店,价值百万美金的豪车在火海中一一爆为废铁渣,在艳丽的火光里,一双双眼逐渐在黑夜中明亮起来。
“...Wolf!”
不知是谁先发出的惊呼,人群骤然静寂起来。
狼!
在这个临近市区的巨大地缘坐标里,不知何时聚起了数百匹獠牙利爪的凶兽。夜间的雾气在空中飘舞飞扬,带着浓重的硫磺和血腥味,这些被先祖奉为神兽图腾的野兽在黑夜下抖擞皮毛,仰首狂啸,冰冷的瞳孔反射着极度的残忍和饥饿,它们舔牙砥齿,光滑的皮毛反映出凌厉的光泽。
梅西握枪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思考如今局势变化的同时,浑身筋骨也绷紧到了极点,像是上膛的子弹,浑身都散发着暴动和危险的气息。
国源大酒店被炸,群狼围攻,总部受袭,对方将他逼上了绝路,是要他死得干干净净,还是疯得彻彻底底?
是晏丞?萧恙?还是躲在背后的势力?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在狼嚎声响起的霎那,像是吹响了战斗的号角,这些冷血的猛兽蜂拥而上,强健的肌肉和劲拔的四肢使他们疾如狂风,利爪在土地上割裂出刺耳的沙响,距离他们最近的人防不胜防,被当场撕开脖颈扑翻倒地,枪声随即响起,双方一触而发。
密密麻麻的枪炮在狼群中绽开,哀嚎与悲鸣在冰冷的夜幕里显得诡异又可怖,常年穿梭在生死间的壮汉们把冰冷的枪身捅入狼口,把子弹送入这些畜生的咽喉和肚子,任凭被风吹凉的鲜血染满他们的手臂和脸颊,铁石般的肌肉高高隆起。
可这些猛兽的数量实在惊人,他们前仆后继,不畏死伤,见人便咬,凶悍至极。浑身皮毛犹如尖刺般立起,碧绿发光的双眸寒意凌冽,即便是手握枪械热武器,人也都会忍不住地战栗。
子弹的数量在迅速减少,可狼的数量不减反增,原本便伤痕累累的人类逐渐聚拢后退,被咬伤咬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漫天黑烟灰尘中,数不清的无人机不知何时便遮天蔽日而来,从上空洒下大量白色粉末,这些常年同各色“药品”打交道的人当然认得出这都是些什么,如此大量的摄入使他们迅速眩晕心跳加速,可狼群却霎时沸腾,比先前更加凶悍勇猛。
这些凶兽早在半成年时期便每天被定时投喂药品,沾染时间已数年有余,早就毒瘾深重,这种剂量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多,恰恰足够而已。
它们是被特意培养的杀器。
梅西从地上捡起一个铁扣,想砸下其中一架无人机,然而它们飞得太高,铁扣又太轻,扔上去不见得砸得下来。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走神,一个黑影飞窜而来,梅西猛地摆起被摔断的手挡住,半个手掌当场就被撕了下来。
十指连心,梅西的面目瞬间扭曲,他一把抓住那狼的后颈,把它的吻和鼻子狠狠砸在地上,将手里的铁扣捅进了它的眼窝,一枪崩烂了它的脑袋。
情况越发不利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那么多年建立的势力,人脉网,都显得那么无用,此时唯一珍贵的,唯有躯体和弹药而已。
十余辆山地越野车飞驰而来,一路横冲直撞将恶狼开膛破肚,然而轮胎缝隙间被血肉塞满强行迫停后,车群便瞬间又被狼群淹没。
这些狡猾的生物跳上车顶,从不设防护设施的底部缝隙里伸进脑袋,把困在车内的人胡乱咬死拖出,只剩下三辆全副武装的防弹车一路冲到梅西面前,将男人接入车中,撞开狼群脱离了这一片地狱。
留在原地的人绝望的哭喊惨叫,徒劳的追赶着绝尘而去的车辆,直到被后方追逐着的狼群撕扯做碎片。
这个曾经接待了无数达官显贵的大楼最终化为血海尸山,遍地狼藉。
......
“第二个。”
树影斑驳地落在屏风上,像是淡灰色的刺绣。
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镜子前,认认真真施粉画眉,将面部的棱角一点点遮去,显露出青涩又稚嫩的一张脸。
桌子上的钟响了一声,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站在门口的老管家惊恐地望着男人的动作,看向镜子旁唯一一张没有被遮住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孩眼眸低垂,竟与此时的萧恙有六分相似,又或者说......萧恙将自己化成了男孩的模样。
稚嫩的脸庞配着高大健壮的身躯,看上去格外古怪,老管家望着满屋挂满的黑色幕布,只觉得浑身发凉,脊背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冷汗浸湿。
萧恙没有在意老管家的反应,他认真地完成了上妆,再三打量镜子里的面容后,他缓缓起身,闭上眼,回忆着,在房间里缓缓舞动起来。
没有音乐。
一开始,男人的动作很轻缓,似乎只是热身,而越是到了后期,他的动作就越狂热激情,桌子上的水杯和画纸被撞掉了一地,画笔染脏了雪白的衬衣。是轻快的华尔兹,舞步娴熟轻盈,欢快流利。
同爱丽丝在火海中所跳的那一支如出一辙。
他扬着唇,笑容天真温和,神态同那个曾到家中居住过的孩子那么像,他仰着头,仿佛被什么人拥抱。他们在亲吻纠缠,脸颊贴切,眼尾那一抹薄红妖冶荡漾,媚意横生。
可老人越看,却越觉得恐惧,他看着男人脸上诡异的温柔,看着他扭动的身躯,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头皮发麻,全身僵硬着几乎移不开步子。
萧恙此时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正常的样子?他是萧家的独子,萧父萧母的乖儿,从小到大都是彬彬有礼的绅士,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完美的天之骄子,可只有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彻底展露出这样疯癫的模样。
十一岁那年,萧母进了精神病院,萧父出国,原本为萧母离开而难过的小萧恙在赶走所有下人独留下老管家之后,在房间里展开了他的第一幅油画,笑眯眯地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呐。”
稚嫩的画笔,传神地描绘了萧母被强行注射镇定剂被精神病院医生送上车的情景,画面中的女人面色惊恐,扭曲的针筒刺透身躯,狰狞的护士肆意狂笑......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萧母的“疯狂”,是面前这个小小孩童的一个玩笑,一个恶毒又残忍的玩笑,却让所有人按照他所想象的的那样去做了。
老管家当场面无血色。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萧家小儿子有病。
多么讽刺,从小那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使,却是披着圣光降世的恶魔。
男人还在舞动,他的神情专注而争执,仿佛在万人仰首而观的舞台上,他的手在书架上跃动,无数珍贵的典籍随之掉落飘洒,他却独独抓出一沓相册,一张张认真的甄选着。
“太简单......太俗媚......太难看......太无趣......”
男人挑剔着,刻薄的评价着,将不满意的照片随手扔到一边,那些照片纷纷扬扬散落在地上,管家忍不住瞥了一眼,瞬间被那一幕幕血腥又恐怖的画面恶心得脑袋发胀。
那是无数弥留之际的人的面庞,照片中的人多半已经鲜血淋漓,神情极度绝望,满眼恐惧,瞳孔却已经开始涣散空洞,枯竭如木柴......可这正是男人所爱。
管家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萧恙,他冷血而麻木,以濒死之人的痛苦为乐,却摆出一副欣赏艺术的脸嘴,很难说他是个正常人类。
他是个彻头彻尾反人类反社会的疯子。
挑选了那么久,男人都没有挑选出符合心意的照片。他慢慢停下了舞步,收敛了狂热,又坐回了梳妆台前,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伸手抚了抚镜中人的脸颊,唇角尽是温柔。
“什么样的......才配得上你呢?
男人抬头凝视照片上的人,面色越发温柔,瞳色却越发深浓。
照片上的男孩敛着眉眼,看上去那么纯真无邪,不谙世事,与他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男人思索着,好像在问管家,也似乎是在问他自己。
“我的缪斯......”
叹息一般的,男人猛地站起,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眼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热烈,他大步走到床前,扯开了床头那面墙上的,最大的那块幕布。
像是掀开所有虚伪和善意。
管家已经有了预感,男人展示出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于是当他战战兢兢仰头看去,入目便是满目黑红,那强烈的色差令人毛骨悚然,内容则更加让人窒息。面对着这幅壁画一般巨大的油画,管家只觉得胸腔里的冷意直窜心肺,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和惊悚感几乎让他晕眩,老人扶着墙踉跄了两步,忽然便白着脸睁着瘫坐在地上。
震撼,恐惧,惊悚.....
这简直不是来自人间的画作。
萧恙望着墙上的巨画,目光虔诚倾慕,他怜爱地摸着架子上放着的相机,声音柔和眷恋:“知道这幅画的名字吗?”
他微笑着,像是与同伴展示新玩具的孩童:“它叫《神葬》,我这四个月以来的作品。”
老管家浑身战栗,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疯子,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
萧恙虔诚地亲吻画布,笑意沉沉犹如来自深渊。
“第一个是我亲爱的父亲,第二个是梅西,第三个的话,轮到晏丞了。”
魔王唱着圣歌驰骋而来,带着来自地狱的鲜血和丧钟,再也无人能挡。
......
“刘队,晏丞离开4区,梅西所入住的国源大酒店炸毁,他们都在往郊区的方向跑,要没搞错的话,目的地应该是建成了七十多年的那座孤儿院。”
“双象孤儿院那里我调查过了,是个查不清楚的灰地,现在立即调集人员,要是可以的话,争取把他们一网打尽。”
刘队放下手上的资料,脸上是抹不掉的阴沉。
这些年调查晏丞,遭到困难重重,他几次险些丢掉职位,上面也讨论了很久,直到刘浩的死讯传来,才不得不顶着压力批准了逮捕令。
“刘队,你放心,咱绝对不让小浩白白牺牲。”□□吸了口烟,拍拍男人的肩膀,“他晏丞在国内蹦跶了那么多年,也该落马了。”
“......”男人垂下头,抚摸着钱包夹层里青年那张刚毅的脸,回想起了当初刘浩离开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想起了小男子汉对他说,哥,我这是要去为国家为人民干大事去了.....他疲惫地叹了口气,没有吭声。
欢迎捉虫!欢迎夸我!欸嘿~(小声哔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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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