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怪石林,前方是一片平坦开阔的草地。
宋寒洲道:“这里暂时安全了。过了这片地方,前面就是望仙谷内。”
秦时顺着他指的方向,放眼望去,前方是绵延的群山,在夜晚看来如同黑色的庞然巨物。
陆明远问:“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啊?”
宋寒洲道:“这里算是山谷外,刚才我们经过的那些阵法和怪石,其实是守护这片山谷的。”
秦时有点好奇,问:“宋大侠,你对望仙谷很了解吗?”
宋寒洲道:“算不上了解,只是向当地人打听得知了一些消息。听说这望仙谷很多年前跟现在不一样,当时山中云雾缭绕,谷中鲜花遍地,美得如同仙境一般,‘望仙谷’就是因此得名。直到有一天,进入山谷的人都死在了里面,渐渐地有了传言,说是鬼怪吃人,后来又出现了那些阵法和瘴气。久而久之,便没人敢再来了,这附近的村民把这里叫做‘鬼谷’。”
陆明远感叹道:“好好的一个仙境,竟然变成了这样。鬼谷……这名字听着就瘆人!”
秦时问:“我们现在进谷吗?”
宋寒洲道:“半夜进谷太危险了,谷中的情形我也不太清楚,不如等到白天再进去吧。”
陆明远打了个哈欠,道:“折腾了半宿,都累了,那就听宋大侠的,先睡一觉,明天再进去。”
秦时确实也有点困了,找人并不急于一时,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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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三人匆匆吃了些干粮,便起身继续往谷内走。
穿过草地,便到了山脚下。
宋寒洲停下脚步,道:“穿过这片山便是谷内了。”
眼前是一大片密密匝匝的树丛,边缘的野草长得格外茂盛,大约有半人高。
秦时道:“这里没有路,怎么上山啊?”
陆明远抬头望向面前一座座高耸的山峰,面露难色:“我们不会是要翻过这些山吧?”
宋寒洲道:“我知道一条路,你们跟我来。”
说罢他往旁边走去,秦时和陆明远跟着他绕着山脚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一条被野草覆盖的小路。
看样子这条小路已经荒废很久,路中间长满了草,将原本的路遮挡了大半。
“就是这里了。”宋寒洲道,“这是原本进入山谷的路,很多年没人走了。”
陆明远注意到路边被压倒和折断的枝叶,查看了一番,道:“这些断口很新鲜,不久前刚有人走过。”
“是净空大师吗?”秦时问。
陆明远点头道:“有可能,看来他已经进谷了。”
宋寒洲道:“我们走吧。”
宋寒洲在前引路,三人拨开凌乱的野草,沿着小路往里走。
走了一会儿,前方光线暗了下来,三人抬头一看,只见山壁中间赫然出现一个洞口。只是被草木遮挡,从远处看不到。
“穿过这个山洞就到了。”宋寒洲拨开树枝道。
从洞口望进去一片漆黑。三人往里走了一炷香功夫,终于见到尽头透出一丝光亮。
陆明远侧耳细听,前方似乎传来“哗啦”的水声。
“前面有水流声。”
宋寒洲道:“快到出口了。”
三人加快了脚步,终于走出了山洞。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谷中平地。没有一棵草、一朵花,透着几分萧瑟。
远处山壁上垂着几道细细的瀑布,水流从数丈高的山上落下,砸在下方的岩石上,溅起的水花顺着浅溪流淌,流入远处的一汪深潭。
陆明远看到眼前之景不免有些失望,道:“宋大侠,这里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宋寒洲也很纳闷:“听说以前是很美的,不知为何变成了这样。”
秦时道:“我们来找人,又不是来赏景的。”说罢抬脚便往前走。
陆明远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说,跟在他们后面。
三人沿着溪流的方向走,只见前方一汪黑色的潭水静卧在那里。
潭面漆黑如墨,望不见底。阳光洒落在上面,却像是被这潭黑水吸了进去。潭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汇入的水流只在潭边漾开一圈极淡的水纹,转瞬便被吞没。
秦时疑惑地道:“这水怎么是黑的?”
宋寒洲道:“这应该就是白龙潭。”
“白龙潭?”陆明远念着这名字,不赞同地道,“我看应该叫‘黑龙潭’才对!”
他这么一说,宋寒洲竟然觉得有些道理,“以前确实是叫‘白龙潭’,我想那个时候潭水应该不是这样。”
秦时指着流入的溪流,道:“这源头的水不是黑的,潭底一定有东西。”
陆明远低头望向潭水,什么也瞧不见。他心中好奇,道:“我倒要看看,这下面有什么。”
潭边铺着光秃秃的石头,只在缝隙里嵌着几丛干枯的植物根茎。
陆明远的脚刚踩到圆形的石头上,便觉得一股力量吸着自己,将自己往潭里扯,他心中猛然一惊,失去重心,往前一扑,险些便要掉下去。
宋寒洲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回岸边,道:“小心!”
秦时见他无恙,放下心来,问:“你怎么了?刚才多危险啊,差点就掉进去了。”
陆明远心有余悸地道:“刚才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一样。”
秦时的目光紧盯着黑潭,眉头微蹙:“这潭水不正常,说不定又是鬼怪布的陷阱。”
“你们看,那里有个人!”宋寒洲忽然指着前方道。
秦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正蹲在潭边。
“他在干嘛?”
眼见那人伸手捧起潭水,就要往嘴里送,宋寒洲连忙扬声冲他喊道:“喂,不能喝!”
那人听到呼喊声,似乎愣了愣,抬头朝他们望过来。
三人疾步冲至他面前,那人手中的水留了一地,呆呆地看着他们,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那是个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穿的衣服上沾满了泥污和草屑,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身前和下摆还撕裂了好几道口子。他的脸脏兮兮的,黑一块白一块,头发蓬乱,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宋寒洲刚要开口告诉他别喝水,他忽然跳起来,大笑了几声,兴奋地叫道:“真的是人!我没看错!太好了!”
说罢双手合十闭着眼朝各方向拜了又拜,口中不住地道:“大罗神仙,元始天尊,佛祖保佑,你们终于听到我的请求了!”
宋寒洲的话卡在喉咙里,看到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又把话咽了下去。
秦时和陆明远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迷惑。
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秦时对他道:“这白龙潭的水不能喝,你知不知道!”
那人瞟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道:“我管它什么潭,再不喝水我要渴死了!”
秦时看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有意吓他:“这潭水里不知道淹死过多少人,里面全是尸体,不知道喝了是什么滋味,你不怕的话就试试!”
那人听完她的话顿了顿,嘴硬道:“你别想吓我!”
他话音刚落,腹中忽然传出“咕噜噜”的声音,遂捂住肚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你们带吃的了吗?”
宋寒洲指了指自己背上的包袱,道:“带了。”
那人瞧见他们背后的包袱,眼睛里闪着光,满脸期待地道,“快给我呀!”
见三人一时都没动作,他等得不耐烦,将离自己最近的秦时的包袱夺下。
秦时没防备,包袱已经被他拿走,她怒叫道:“喂!你……”
那人已经席地而坐,将包袱打开,拿出水囊仰头喝了几口水,道:“渴死我了!”他喝完水,又拿起一张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三人见他没有恶意,便也不再阻止,耐着性子看着他吃。
陆明远觉得他就像饿死鬼投胎,没吃过东西似的,道:“一看就是饿坏了,几天没吃东西了吧!”
秦时却心疼自己的干粮和水,眼见没过多久干粮就被吃了一小半,水也剩得不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吃够了没有,给我留点儿啊!”
那人吃饱喝足,拍拍手上的饼渣,将包袱还给她,道:“放心吧!不会白吃你的东西,等我出谷之后让人还你就是了!”
出谷之后谁还用你还!这干粮和水只有在谷中才最珍贵了!
秦时瞪了他一眼,将包袱收好,没好气地道:“用不着!”
陆明远问他:“你是什么人?”
“我叫萧钰。”那人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看你们的打扮……你们是术士?”
陆明远答道:“不错。”
“你们也是进谷捉鬼的?”
秦时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说‘也’?”
“进这谷中的术士很多。”萧钰语气坚定地道,“昨晚我还看到一个呢,一个和尚!”
三人对视一眼,宋寒洲猜测道:“莫非是净空大师?”
陆明远接着问:“你看到那和尚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萧钰指着白龙潭尽头的密林,道,“他钻到前面的林子里了,我在后面叫他,他跟见了鬼似的,跑得飞快。”
昨夜他们可不是见了鬼嘛。
不过这公子深夜出现在山谷,又是这么一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害怕。
宋寒洲却是放心了许多,道:“看样子净空大师没事。”
萧钰却泼了他们冷水:“我看他是凶多吉少了。”
秦时问道:“为什么?”
萧钰指着那片密林,神神秘秘地道:“那林子里有杀人的树藤!那和尚啊,估计悬了!”
秦时怀疑地看着他,“你去过?”
“当然了,我还会骗你们不成!我不仅去过,我还亲眼见过那些树藤杀人呢!”
秦时对他说的话将信将疑,陆明远心中却有了计较,与宋寒洲商量着道:“正好咱们要去找人,都到这儿了,不如进去看看?”
“好。”宋寒洲自然同意。
萧钰见三人商量定下,爽快地道:“你们跟我来!”
他在前头带路,宋寒洲紧随其后。
陆明远拉着秦时落后几步,悄声问:“他是人吗?”
见秦时肯定地点头,他才彻底放下心来,又道:“我觉得他跟你差不多大啊。”
“你是说他很可能就是……陈公子?”秦时看了看萧钰穿的那身衣服,不确定地道,“他穿的是蓝衣吗?”
“太脏了看不出来。”陆明远看着前面行走的两人,心中对比了二人的身高,道,“不过他的个子不比宋大侠低多少。”
“长相呢?像陈知府吗?”
陆明远回想了陈知府五官硬朗,一脸正气的模样,道:“不明显,也许外甥不像舅舅呢?”
年纪和身高都对上了,容貌却看不清。
秦时道:“刚才应该让他洗脸。”
陆明远点点头,深以为然,“是得找机会让他把脸洗干净。”
“你看见玉了吗?”秦时想了想,道,“没见他脖子上戴着玉啊。”
“可能是藏起来了,那块玉说不定很值钱,他看见我们几个陌生人,不想漏财吧。”
“那他究竟是不是陈公子?”秦时话语中虽称呼“陈公子”,可她心里清楚,陈知府的外甥不一定姓陈。他们一路这么称呼习惯了,便没改过来。
陆明远思索道:“我觉得很有可能。待会儿咱们找机会问问。”
宋寒洲转过身来,见两人在后头嘀嘀咕咕的,落下了老远,扬声道:“道长,秦姑娘,你们快跟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