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按理来说是个满月夜,但屋子里黑洞洞的,不见五指
崔贞闻不到信息素,但下意识的觉得空气中有股浓的化不开的味道,她皱起眉头,“是你的信引还是小璇的?”
傅安澜嗤笑一声,“你属狗鼻子的吗?崔大夫”
“崔大夫”无声的勾起嘴角,在一片漆黑中向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傅帅今晚脾气很大啊”
“是啊”傅安澜起身掂量了一下怀里的人,惹得某人迷迷糊糊的抱怨,“傅安澜,蛮子又打过来了?”
黑暗里,傅安澜不做声,只由着陈璇瞎蹭,声音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唔…你闻起来好像很适合咬两口”
放慢呼吸,平缓心跳,崔贞的潜意识比她更早意识到陈璇有些不对劲。医者四术,望闻问切,她悄无声息的藏进黑暗里,开始寻找蛛丝马迹
“醒醒”傅安澜没有戳穿崔贞在场的意思,耐着性子开口,“你吃过东西了”
“是吗?我吃什么了?”陈璇摁住胃部蜷缩在一起,“我感觉我的胃在消化它自己”
“不会吃完狼肉就得吃人吧…”
傅安澜一把捂住陈璇的嘴,“不要瞎说”
陈璇眨巴了两下眼睛,抬手圈住傅安澜的手腕开始发力,最终一把扯落了傅安澜的手掌,结束了这场拉锯战
“呼——你要闷死我?”
话音刚落,傅镇山已经悄无声息的推门进来,左手烛火摇曳,右手端着一海碗浓黑的汤药,“禀王妃,药熬好了”
陈璇像是突然被撞破做坏事的猫,睁着乌楞楞的大眼睛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
今晚总是有很多这样的机缘巧合,崔贞微微颌首,“难为你了,下次用食盒装了拿过来吧,免得烫手”
傅镇山一边从提灯里取出蜡烛点灯,一边回道,“不妨事,迎着风走过来,药刚好就温了,殿下这病犯的急,温的才好灌下去”
逐渐明亮的烛火悠悠地跳动着,照亮心思各异的脸,傅镇山做完了琐事,转身告退,“有事王妃喊我便是”
门开了又闭,从头到尾,傅安澜沉默如磐石,分毫不移,仿佛刚刚出现的人与她毫无瓜葛
真正的行同陌路
连带着怀里的陈璇也在傅镇山进来后乖巧的像是又晕了过去
灯火一点点烧尽黑暗,崔贞从阴影里走出来,觉得自己今天叹的气可能比去年一年都多
傅安澜闻声抬头看向她,平日里锋利的眼神现下变得柔软而朦胧,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她抬手捂着陈璇的耳朵,用力将人摁进怀里,“你真的要见她?”
崔贞挑眉,今晚梁府之行不太顺利,她心头本就闷着一口气,被傅安澜如此一激,当即回道,
“她是我妻子,我有什么不能见的?”
按理来说崔贞平日里没那么容易置气,但今晚大家都不太正常,傅安澜浅笑不语,手下松了力气
“唔…唔唔!”陈璇抬起手挥了挥,挣扎了一下从傅安澜怀里站起来,眼角眉梢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你怎么来了?”
“嗯?”崔贞眉峰微拧,看向傅安澜,傅安澜食指抵住唇瓣,轻轻摇了摇头
陈璇一瘸一拐的走到崔贞面前,蹲下去把脸颊贴在崔贞小腹上
“线报一直说京里动荡,我又把府里的兵都带走了”
“我可害怕了”
崔贞定定的站在那里,条件反射的抬手抱住陈璇的头,眼睛盯住傅安澜,但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唔…你要相信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呀”
平日里陈璇也很喜欢把自己埋进她怀里,堂堂乾元,日日沉溺温柔乡,崔贞嘴上说着“不好吧”,但心里总是格外放纵,眼下听到陈璇的剖白,更是喝了蜜一样甜
毕竟没有什么,比心上人对自己牵肠挂肚,更让人有成就感的事情了
有人隔着层层绫罗,用鼻尖蹭滑着崔贞平坦的小腹,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
“孩子呢?她好吗?”
恰似平地起惊雷,崔贞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血液在血管里狂奔,在耳内撞出一片轰鸣声,脸颊滚烫,嗫嗫难言
傅安澜不言不语,只斜倚着轻笑,探究的眼神似刀,让崔贞仿佛又一次赤身**站在荒野
而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向她递来披风
“出门前,你问我孩子叫什么,我想好…”
话音未落,陈璇闷哼一声,身子一软,斜靠在崔贞身上
傅安澜看起来很是闲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了鞋,在罗汉床上半倚半靠着,全然不复平日里的正气凛然
“跟你说了别进来”
银针被缓缓从脑后引出,崔贞手稳得像是有导轨,“傅安澜,别看了,过来搭把手”
傅帅手脚甚是麻利,压的崔贞喘不过气的人,对她而言举重若轻,一把将人从崔贞肩头带走,打横抱起,向床榻走去
灯火摇曳,照亮陈璇不设防的安静睡颜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崔贞用力晃了晃脑袋,没有倒流,即使是倒流了,她今晚仍然会选择去梁府赴宴
那种令人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地龙带来阵阵热意,烛火在空气中跳动着,发出噼啪作响的噪音,投下晃动的人影
“你后悔过吗?”
崔贞闻声抬头看去,傅安澜坐在床边,令人窒息的沉默终于消磨掉了她的伪装,眼角眉梢都是难以形容的疲惫
“她今天脑子不太清醒”傅安澜缓缓转头看向崔贞,“一直在想过去的事”
“她说,是我不要她了”
崔贞的心头突然一阵酸涩,唇瓣颤抖了一下,终究没能开口
傅安澜也并不打算得到回应,缓缓低头,自嘲地笑了笑,“给她喂药吧,她易感期要到了”
“人我给你送回来了,全须全尾,虽然脑子不好使了点儿”傅安澜起身伸了个懒腰,
“但我觉得她脑子不好使的时候更可爱些”
“告辞”
崔贞定定的站在原地,在傅安澜擦肩而过的瞬间,突然开口道,“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在门外?”
“嗯?”傅安澜面朝大门,没有回头
“你去西北前的那个晚上…”
“哦,是”傅安澜的语气满不在乎,听不出什么波澜
“药在桌子上”崔贞深深吸气压住正在颤抖的身体,
“她…”
“我交给你”
崔贞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她跌跌撞撞的冲回房里,在床边颓丧
红烛泪阑干,翠屏烟浪寒,这两日没有下雪,院子里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夜黑的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鼻尖轻轻翕动,她像是刚刚醒过神来,闻到了一股幽远的香气
陈璇不喜欢有人出入卧房,平日里都是寻陈璇不在的时候,由她盯着让下人集中打理
她顺着香气寻过去,看见床边的衣桁上挂着一件大氅,胸前的位置上,一支素净的茉莉斜夹着一张字条
“宴散天冷,记得添衣”
崔贞轻轻揭下字条,一笔一划的描摹着那个人的字迹,眼前突然有些模糊,她颤动着眼睫,试图把眼眶内那些无端分泌的液体挤出去
她慢慢的蹲下去,把那张字条放在怀里,用力地抱住了自己
一开始只是流泪,而后变成抽泣,最后,嚎啕大哭
有人空房嚎啕,有人“洞房**”,傅安澜看着崔贞跌跌撞撞如丧家之犬的背影,心里有些微妙
一步错,步步错
陈璇是个得到过太多充盈爱意的人,不像她们几个,一点点爱就能填满
正是因为得到过太多的爱,所以对爱格外挑剔,一点点言不由衷亦或者是含糊其辞在陈璇眼里都硌人的像是七层床垫下的那颗豌豆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傅安澜轻轻抬手抚上陈璇的侧脸,引来某人无意识的蹭贴
西北不仅仅在傅安澜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也同样的刻进了陈璇心里
我能怎么办呢?
我只能给你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捉襟见肘的爱
最近缺觉缺的厉害 接下来忙的厉害,硬着头皮写吧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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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无所有的人捉襟见肘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