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微挑,陈璇少有的起了好奇心,没接话茬,反手把老人家带到身后,“劳驾寻个包厢”
小二看着对面递过来的囫囵银锭显然有些眼热,但硬是咬住了牙拒绝道,
“诶,客人不知,本店包厢都是老主顾包下的,实在对不住,您非要吃不如小人给您找个地方坐等”
有意思,每个包厢都有老主顾,拿钱还打发不了小二,这店八成是个古代版的“会所”,陈璇难得遗憾今天甩开了侍卫,不能人仗“狗”势纨绔一回
掌中的手轻轻晃了一下,陈璇回头看见老人家疯狂打眼色,正当她想着要不战略撤退,明天拐上赵念忠再来探这龙潭虎穴时
“这位大人请随我来”
来人清瘦长须,丝衣皂靴,陈璇看着小二行礼后躬身退下,“怎么,现下又有地方了?”
“做酒楼的,客人来来往往,一桌罢了自然要迎另一桌客人,没有长势的”
上了二楼陈璇便反应了过来,包厢门口各有水牌,从书到锤再到印,停步开门时,此人背后是块空牌子
“大人请”
那老人家也有趣,这一路上来皆落后陈璇半步,面容整肃,不卑不亢,不知道还以为是陈璇身边的老仆
关门落座后老人家才开口道,“此地乃是傅安澜的产业,京城内外凡有攀附者大多于此等着传递消息,京中戏称,莫言午门高,还有帅府大……”
“层楼做门房,清流是群鸦”
老人家话未说完就被截了话茬,抬头闻声看去,但见一个清瘦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包厢,现下正斜倚在门框上,束发道袍,好似书斋儒生,便按了性子皱眉道,“敢问尊驾是?”
“吃饭吧”陈璇轻轻的在桌面上磕了一下筷子打断了问话,仿佛真的是一位进门吃饭的食客,“我一个熟人”
傅安澜闻言只是笑笑,“是,我和这位是熟人”
军旅生涯出来的人好像都带有一种敌我识别模式,没通过识别时冷若冰霜,通过了识别就热情洋溢
老人家热情的招呼着傅安澜,小二带着一队人一次性上齐了菜,随后包间里又恢复了平静
其实不是平静,是死寂,如果只有傅安澜和陈璇的话
但闲不住的老人家肚子里揣了一肚子八卦闲谈,对这座紧贴“军户巷”的帅府有些微妙的态度,傅安澜笑容洋溢,说话风趣,哄的老人家滔滔不绝
“这人不去天桥底下做捧哏真是可惜了”陈璇默默的夹了一筷子海蜇,咬的嘎吱嘎吱响
“我查到啦~那个灯是这个世界的民俗嗷!那微型佛像的火是抓了某种类似萤火虫…”
系统兴高采烈的恢复了通讯,然后在发现陈璇右手边的人后,目瞪口呆的失去了信号
陈璇放弃了海蜇,面无表情的伸长了筷子去夹桌子对面的菜
“那听您这意思,这位傅帅算是稀世之才?”
“那可不是!当年孤身率军远逐漠北,粮草不足还能坚守至冬,最后靖王殿下北上的时候,她居然还能率疲敝之师突围!”
老人家情绪上头,酒气上脸,满面通红的一掌拍在桌上,
“当世若论帅才,无出此人左右者!我朝若论帅才,只在靖王之后!”
陈璇无声的噎住,喉头滚动了一下把菜硬吞了下去,傅安澜笑谈不停,只悄悄的把她的水杯推了过来
杯子里是微烫的白水
“还是老情人好,还知道睡前别让你喝茶”
系统怅然若失的口气让陈璇吃个青菜都吃出了咬钢嚼铁的感觉,“关机”
“不关,你见前任,啊不是,见初恋这么重大的时刻我怎么能不在,我可是证婚人”
“证个屁!”臭不要脸至此,陈璇到底没忍住,在心里大声咆哮
“诶呦~不要气嗷,看把我们乖宝都气坏了~”系统切了个夹子语音包开始恶心人,
“你看看,什么叫缘分,元宵节、瞎逛、没约定、京城里那么多人,怎么就你们这种老情人撞的上”
人为什么要长两只耳朵,就是为了一只听吐槽一只听彩虹屁吗!
陈璇恨恨地把筷子伸到傅安澜眼前,捞了一大筷子不知道是个什么丝,还没等塞到嘴里
“诶诶,小友你说句公道话,这个傅安澜她就是借着靖王府起的家嘛!你看她现在什么样子,听说都不回去拜会旧主,有才无德!有才无德!”
多线程运行下,大脑的处理速度有些慢,忙着吃饭装透明的陈璇不知道怎么话题就到了自己这,她有些呆滞的抬头,“啊?”
“我也不是说什么有的没的,靖王殿下后继有人,对我们这些残了废了的老东西也好”酒引愁肠,老人家情绪低落了下来
“我在这军户巷做里长,年年月月养家银子从不少了我们,这两年小殿下成了亲,王妃人也好,年末总是送酒送肉,多啊少的,总是个心意”
少有人在她面前提到“王妃”这个称呼,陈璇感觉自己身上汗毛蹭一下竖了起来
老人擦擦眼角,“我就不知道了,小殿下对我们这些人都那么好,对傅安澜这种人才肯定更花心思,她怎么就非要改换门庭,跟那群酸读书的混在一起”
“她这不是打小殿下的脸吗?这东班就真让她抬不起头吗?”
老人家把桌子拍的哐哐响,义愤填膺
朝会之时,文武分立两班,文站西,武站东,泾渭分明,犹如天堑
这种义愤也许并不是说针对傅安澜,而是一种对多年军旅生涯被人蔑视的痛苦
傅安澜慢条斯理的喝酒吃菜,举手投足自有一派浑然天成的文气,“丢人倒是不丢人,你看沈相家的大小姐沈昭,当年不也跟着靖王出塞打仗去了?沈家按理该算一等的门第咯”
“我想,许是傅帅觉得这条路子升官最快吧”
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但陈璇那么多年和傅安澜周旋,学到最重要的一课,就是什么都别听
这个女人像竹一样坚韧,有刺破苍穹的勇气,也像竹一样阴暗,是盘根错节的深沉
老人家显然有些醉了,拍着桌子口齿不清地大吼起来,“升官发财请往它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这话说的,老人家你当年但凡还有出路你会去投军?”
傅安澜稳坐钓鱼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汉有大将军卫青,一介马奴,七征漠北,一门三侯,终尚公主”
陈璇有些难耐的在凳子上晃了一下,傅安澜全不在乎,笑容愈发浓郁,“去投军的谁不是没出路了,不然哪里会拎着脑袋去换前程”
一室寂静
陈璇左手垫了一把老人家,没让他直接砸在桌面上,厢房的门被推开又关上,一个陈璇熟悉的身影端着一套火锅站在那
“属下赵念靖,参加靖王殿下,祝殿下新年安泰,事事顺意!”
“你也从西北回来了?那眼下西北谁主事?”这个人的出现显然让陈璇有些惊讶,她站起身来
赵念靖安置好东西方才起身靠近,“许是蛮子都死光了”
陈璇下意识张开双臂想拥抱故人,转头又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不好,悻悻的转为搭肩,“嘁~”
“念忠在今天跟崔贞去梁家赴宴,你晚上回府里能见到她”
赵念靖不像陈璇的熊抱,他十分克制的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是,臣这就去”
老人家被赵念靖抱了出去,陈璇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你下药了?”
傅安澜很习惯陈璇这种没有主语的对话,这其中蕴含的默契能微妙地满足她的占有欲
“对”
“那我的应该也有”
“不对”
陈璇冷冷的看向傅安澜,“阿昭生日你去看过她吗?”
“西北何处没有她?我日日都能见到她”
傅安澜永远气定神闲,这层优雅淡然是她的甲胄也是她的躯壳
“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冷淡的笑逐渐挂上陈璇的脸,热血冲头,她甚至能听到动脉里暴躁的血流声
“傅帅你的志向,要到哪里才会停止?”
傅安澜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陈璇的脸色正在逐渐变得苍白,这头小狮子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体已经在无意识的颤抖
她的双手在桌面下绞紧,发青,再到麻木
这是她最后一点理智
去控制住她想要拥抱的**
“等到你身边就停止吧,也不好说,我有的时候也挺想比你站的更高的”
傅安澜抬起筷子在铜锅里翻找着,“来再吃点别的?”
“嘶,忘记嘱咐他们别放血了”
“我的错,你捞点别的吃”
许是傅安澜安排了什么,在刚刚,喧嚣便逐渐消去,不算大的包厢里只剩下汤底翻滚的声音
还有陈璇逐渐粗重的喘息
“宿主宿主,醒醒!你tmd心率破150了!醒醒!陈璇!陈璇!我艹…”
脑中的昏沉逐渐蔓延开,系统的呼喊变成了一阵阵耳鸣,陈璇踉跄着跪倒
最终归于沉寂
“系统”一把扯掉电波监控,狠狠的爆了句粗口,“这傅安澜怎么年年见面都往陈璇心窝子扎”
“还扎那么狠!”
“艹!”
大晚上吃多了糖再跑去骑马爬山又满大街溜达,然后进了室内又热又受气
可怜啊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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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年年凯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