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漾在房间内翻出一件看起来稍显正式的白衬衫,走到苏岑从垃圾场捡来、边角有裂痕的镜子前,对着它整理一番。
衬衫颈口有些发皱,明显穿了许久,但因细心保持它的状态,便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镜子中的他,脸颊消瘦,过分的瘦,为他的美貌大打折扣。
长时间未修剪的浏海遮住他的眼睛,苏羽漾拿了把剪刀,俐落地修整几下,没多久,神采奕奕的双眸便亮了出来。
“大哥哥,你在做什么?”
苏岑本来趴在门边,见状惊呼出声。
就在苏羽漾将剪刀移向及腰的长发时,她猛地冲上前,一把夺过剪刀,她试着卖萌撒娇:“大哥哥,不要剪掉好不好!”
这头长发是她长久以来细心打理的成果。只要一有空,她就会跑来帮哥哥梳头、编辫子、整理头发,如今看到她的成果要被剪掉,苏岑自然舍不得。
看着她期待又着急的神情,苏羽漾也没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不剪。”
苏岑开心地欢呼一声。
他顺手拿起桌边的头绳,将长发高扎起,站起身子整个人的精神瞬间焕然一新。
苏岑赞叹:“大哥哥现在真好看!”
洗了一把脸后,他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身形仍瘦得吓人,但那双眼睛清澈明亮,长发扎起露出脸的轮廓,也显得格外俊朗,美人胚子一览无遗。
出门前,苏羽漾不忘叮嘱两个孩子:“记得在家好好复习功课,情况好的话,下个月你们就能回学校读书了。”
苏阡点头应声,目送他走远。等身影消失在巷口后,两个孩子对视一眼。
苏岑嘀咕:“大哥哥好乐观。”
苏阡也默默点头赞同。
下个月回学校,他想都不敢想。
*
事实证明,苏羽漾的确是乐观,过分的乐观。
现在他们所待的星球叫做“拉姆星”,位于联盟边缘地带,处距离中心极远,但因附近有军事指挥营地,所以发展水平不至于太糟。
大多数的居民日子还算过得去,当然,苏羽漾一家显然属于少数的例外。
街道上与他原来的世界并无太大差别,商铺林立,小吃摊位飘着香气,餐馆门口不时有人进出。但与之不同的是,这里有机甲贩售店,零件改造铺等,以及头上时不时有呼啸而过的飞行车。
他一路走一路张望,几乎每走几步就能看到招工公告。
饮料店外头贴着公告,上面写着:一小时一百二十星币,餐馆也缺清洁工,开出的工资抵得上苏阡两兄妹捡一天回收的收入。
但......。
十几家店跑下来,他一一问过,没有一家愿意雇他。不是他挑,是对方不雇,甚至他主动提出愿意降薪,对方都不为所动。
终于,有位好心的老板小声提醒他:“你这长得太精致了,小少爷样,惹不起。”
对方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白。苏羽漾这张脸艳丽又面生,像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少爷,也像被圈养的宠物。
不论是哪一种,都招惹不起。
苏羽漾换个思路,可能是服务业比较怕麻烦。所以他想着去试试体力活工作,去工地搬砖。
结过还没踏进去,工头看到他就变了脸色,苏羽漾赶紧说自己是来赚星币的。
工头听到动作更加紧张,连忙将他推出工地,并留下一句:“你这小身板,一走进来我都怕你要讹我们的钱!”
话音刚落,他就快速跑走,像背方有怪兽在追他,深怕慢一步苏羽漾倒下。
他边跑边喃喃,虽然小声但苏羽漾还是听到:“瘦成这样还想干活......”
也不怪他,苏羽漾这具身体每走几步就得喘一口气,肤色偏惨白,再加上额上的汗水,怎么看都像要嗝屁。
从早上到晚上,无论哪一处的招工,皆是如此,全都被拒绝。
“......”
苏羽漾一人的呆站在道路旁,望着旁边的大树思考人生。
他不是身体差,恰恰相反,他的身体特别好,倍儿棒。可能是因为肌肉记忆,“走几步要休息”都是不自觉的动作,他根本控制不了。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
“哎呦!这不是苏傻子?怎么在这边?”一道讥讽声音传来。
苏羽漾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暴露、脸上浓妆掩不住狰狞神情的青年,挽着一名戴着大金链子、身形肥硕的男子晃悠悠地走过来。
来人叫陈知白,是与他住在同条街上的邻居。
在苏家搬来之前,陈知白是附近一带公认的“长得好看”,走到哪儿都是目光的焦点,他沉迷于这种被追捧、被仰慕的滋味。
但自从苏家搬来后,一切都变了,大家的注意力、赞美声、热情,全都被那个“漂亮的傻子”抢走。
陈知白的“光环”消失得太快,偏偏他不自知,事实上并非如此。
事实是,他私下脚踏多条船、坑过不少人钱,名声早就摇摇欲坠。被骗大笔金钱的冤大头,没有追究,也没有公开,只是疏远。
但对陈知白而言,这落差太大,他无法接受。于是,他把一切怨恨都怪罪到了原身身上。
趁着苏岑、苏阡不在的时候,他试过各种手段,试图除掉苏羽漾,包含但不限于:将苏羽漾推入河中、哄去猛兽出没的森林、找人围殴原身等。
若不是原身运气好、命硬,加上对自己生命的保护,本能地反击,可能就等不到苏羽漾穿来。
肥胖男子挑了眉问:“这谁啊?”
知道他被挑起兴趣,陈知白眼底闪着幸灾乐祸:“就是我跟王哥你说过的那个傻子。”
王哥懒洋洋地用手指在陈知白裸露的腰间肆意搓揉,目光却死死地落在苏羽漾身上。
他眯起眼,一把推开陈知白,迈着拖沓又傲慢的步伐走了过去。
陈知白被这么粗鲁一推,脸上浮起一丝不悦,但想到可以从中捞上一笔“介绍费”,那一点点不满很快消散,变成了准备看好戏。
王哥伸出肥厚的咸猪手,直直往苏羽漾的肩膀伸去。苏羽漾后退,轻巧地躲开,扫了他一眼。
王哥反倒兴奋起来,舔了舔嘴角,语气下流又轻佻:“傻子还知道害怕!”
他这次干脆伸手要将人整个揽进怀里。
“咚!”
短短一个呼吸间,王哥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苏羽漾一记过肩摔干净、漂亮,毫不拖泥带水地将对方撂倒在地。
他低下头,用嫌恶的表情,拍了拍刚刚碰到对方的肩膀,仿佛不小心沾上什么污秽的东西。
这动作,比衰在地上的疼痛,更让王哥感到屈辱。
“不要给脸不要脸。”他咬牙,气急败坏地吼道。
陈知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声音颤了一下,连忙附和:“王哥能看上你,是你极大的福气!你、你还不赶快过来道歉!”
陈知白心里发慌。
王家可是拉姆星的大家族之一,掌控着星球上很大一部分的经济命脉。王达明,也就是王哥,是王家的第三代金孙,全家上下呵护着,要是让他们知道王达明在这里吃亏,跟着他的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彻底脱离轨道,奔向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
王达明从地上爬起,不死心地朝着苏羽漾走去,打算给他一个教训。
苏羽漾虽然外表瘦弱,但骨子里的狠劲可不是说说而已。
一般孤儿院的打闹不过是小孩子闹着玩,顶多算是小打小闹,可在院外,没人会对他手下留情。
比起在孤儿院的孩子们,没有进入到孤儿院、在外头生活的苏羽漾,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若不够凶狠、若没有反抗能力就只能被人践踏。
苏羽漾闪过王达明的攻击,他脚尖轻勾,王达明一个踉跄,重心猛然失衡。
紧接着,一膝狠顶上腹,力道又快又准,厚厚的脂肪都挡不住那股冲击,直接打到了内脏。
随后,他借着全身力量一转身,狠狠将对方踢飞。
“呕!”
王达明干呕,唾液喷出,脸色惨白,不停发抖,冷汗沿着额角滑下。
苏羽漾一步步逼近,蹲在王达明身旁,一脚踩上他的喉咙,低声:“再有下次......”
苏羽漾没有说完,他只是加重脚步力道,碾了两下。
王达明出声表示自己有听到:“呜——!呜、呜!”
苏羽漾说了一声:“知道就好。”
王达明恐惧地不停发抖,裤子下方神秘的三角地带变成深色。
苏羽漾见状,嫌弃地后退两步,免得弄脏鞋子。临走前,他看了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陈知白。
陈知白吓得呆立,苏羽漾的所有动作他都看在眼里,但因为怕被牵连,根本不敢上前阻止。
苏羽漾一走,他连滚带爬地到王达明身边,一副关心至极的样子:“王哥,你哪里受伤......那个傻子怎么突然会反抗......”
陈知白试探性地问:“王哥,需要请......”
没等他说完,王达明打断了他。
王达明脸色阴沉,眼神狠戾,冷冷道:“那个傻子,我要来、亲自料理。”
陈知白听到那句话,身子一抖,低头不敢多言。
想到方才的丑态,下身神秘的部位还有湿漉漉的感觉。王达明气急攻心,看向陈知白温顺的模样,又想起自己被打时,陈知白不曾出手阻止,愤怒如火,他抬脚,朝着陈知白的头猛踢过去,将气撒在对方身上。
“滚!!!”
陈知白的头用力地撞到花圃边上,疼得他失去意识。
此时早已天黑,苏羽漾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看到路边店家遗弃的废纸板,他顺手捡起,就这样一边捡一边往家走。
走着走着,他忍不住仰望夜空,银河清晰可见,思绪飘到过往。
虽说是孤儿,但经过苏羽漾的努力,他把自己养得好好的,只是成长路上少了家人的陪伴,总觉得怅然若失。
好不容易存到一笔积蓄,就花光去购买别人眼中华而不实的望远镜。
只要一有空,他会用斥巨资购来的望远镜去看星空,他尤其喜欢M16鹰星云,因为那片星云,让他忍不住幻想,有一个人陪在身旁,托举着他的天空。
同一片星空下,同一个人仰望,苏羽漾却找不到任何的关联点。
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穿越到了哪里。是地球的未来?还是一个陌生的星系?抑或许是另一个宇宙?
“嗨!美女,一晚多少?”
一声音打断苏羽漾的思绪。
路人远远望见苏羽漾的身影,身材苗挑,刚好他站在路灯下,刚好他手中拿着纸板,又很刚好苏羽漾摇曳的长发加上夜色昏暗,让路人误认为他是......
苏羽漾一转身,那路人被吓得傻住。看着苏羽漾神色不善的样子,他才意识到,这是个男的。还没等苏羽漾提起拳头,路人吞了吞口水,摸了摸头,尴尬地结结巴巴说:“哈、哈,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说完,快步离开。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苏羽漾正要回去沉思哲学道理,却听到一声奇异的声音。
他皱眉,朝角落喊道:“什么人?”
没有回应。
他确实听到了,像是电流般嗡鸣的声音。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倾听,但四周寂静,连风声都听不见。
就在他以为自己幻听时。
“兹。”
苏羽漾抓到声音来源,循声而去,发现来源在一水沟盖下。
“兹——”
他用指尖轻轻敲了水沟盖:“有人需要帮助吗?”
没有回应。
突然间,苏羽漾往后翻滚躲闪,同时,那水沟盖冲天而起,并且伴随超大声:“兹——!!!”
水沟盖掉落在地,发出震耳的“哐啷!”声。
短时间内,周围的路灯亮起红色,旁边的喇叭响起刺耳警报:“S级紧急通知!拉姆星有虫族入侵,已通知边际巡逻队支援,请所有居民务必待在家中,锁好门窗,不要出声!再重复一次,S级紧急通知......”
似乎是紧报声的吵醒沉睡中的虫族。在苏羽漾的视野中,越来越多的水沟盖飞起,从洞中爬出许多像是大型昆虫的生物。
有多大?就这么说,水沟盖的洞口容纳不下一只虫族的身躯,但它们依然能藉由破坏洞口边缘挤出身体。
苏羽漾察觉异样,立刻远离那片区域,但他就好像是运气不家一样,走到哪,哪里都可见刚爬出虫族。
他仍然奋力地奔跑,笑话,那个数量的虫族,不是他能对抗的。
伴随刺耳的紧报声,苏羽漾跑到一处偏僻街角。这里暂时没有虫族,他以为可以稍微喘口气,却在下一刻,一只像是螳螂的虫族,赫然挡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