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
她们口中所谓的未婚夫还在自己对面坐着,从哪里冒出来的新郎?
凌渡深轻抿茶杯,斜眼瞪着坐她对面的萧然,萧然莫名被瞪一下无意识地低头检查衣着,是否新买的服饰仍不够朴素素洁。
“以这套装扮,东厂估计连门都不让我们踏进去,能行吗?”
“吾从未谈及要光明正大被东厂迎进门”
“那……”
“千灯镇最负盛名的是鬼界生门,而管辖鬼界的是东厂与鬼官,若要掌权必定从这两个地方下手。但吾多年未归但一回来便对付东厂易暴露身份,所以吾临时决定改道去官衙卖惨,结合情报再做下一步抉择。况且,尔与她可有分别一日之久。”
萧然听此,再无意见,饭都比以往吃了两大碗。
“无其他事少于吾攀谈,吾不喜喧闹。”
“一切依神使!”
草帽歪歪斜斜盖住不安分抖动的瞳孔,却没错过客栈窗台外一闪而过的影子,无声且灵动。
身手不错。
就是太素太白,刺客应是初初谋生连夜色换服的常识都不清楚。
可惜,她必须扮作失去腿脚支撑能力的废疾者,否则……小小贼子胆敢窥伺她,该叫那小贼有去无回!
甘风客栈来来往往的基本上是来千灯镇运送食材的菜户,以及客栈外半敞开的驴棚,致使内里飘逸着浓郁鲜香的汗味,像风干猪肉条。
凌渡深拧眉:“王府缺了尔吃食?需吃这般……多?”
“香!小小客栈把肉烹饪得滑嫩多汁儿!”
袖摆浮动,桌子腾空翻滚掉落至窗台外,重新停下之时安安稳稳靠在屋檐外不掉落。
等了许久都不曾听闻桌子碎裂的声音,靠窗吃酒的菜农立马扒窗探头:“啊!它卡在酒壶碎那了!你小子不错啊,要不是腿废了老夫真想收你为徒跟老夫一起送菜。”
端坐轮椅上,手指微微扣在扶手点了点,淡淡笑出声。
凌渡深转动轮椅出了客栈,直直奔向灯火通明的官衙,快出一道道残影,其速度之快连腿脚健全的萧然几乎难以跟上,拼尽全力跑也还有一段距离。
“咚!”
轮椅忽然停下了,撞得萧然鼻中流下鲜红血液,他却怒而不言。
“深夜擅闯官衙,若无重大隐情一律收监地牢三日。”
站在官衙外值夜的两位女子军,举枪对准盖住头身未曾露出半分模样的凌渡深,浑身散发着她继续执意推轮椅往前绝会受到教训的气势。
“退下。”
“萧大人有令,放两位入官衙。”
“是!”
言闭,目不斜视地重新退回原来站岗的位置,不再阻拦凌渡深。
清冽而纯净的寒冬气息流入体内,香火般缓缓呼出浅白气体,怀红确认来者是切切实实的生人后才侧身让道,“见萧大人前,务必言简意赅勿要饶了衙内清静,莫要辜负萧大人深夜接见的善心。”
垂布上下晃动,并不回声,怀红心里刚消退的疑心重新浮现,暗暗拽紧枪身盯着浑身漆黑的陌生人。
她不明白……
萧空怎么会接见一个模样都不敢透露的生人。
衙内小道满是轮椅滚动的声音,呼吸声清晰可闻,偶尔传来几声杂乱的动物发情声。
萧然擦擦粉红升温的脸颊,心脏止不住怦怦跳,自幼便知景明国第一美人当属长公主-萧空,可因父王不想引起皇帝忌惮竟十几年未曾离开驻地半步,他也就只能通过富商巨贾拍卖的萧空丹青瞧上一瞧。
那幅丹青尚且在床柜,好生收着呢。
况且,长公主名义上还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想想就……
好在,小路尚且不远。
衙内大堂一尘不染,端坐椅子上的正是一身白色素衣的萧空,头也不抬地继续审阅文集,“初来千灯镇,直奔官衙所为何事?”
“咔嗒,咔嗒……”
“唰!”
枪头仅离喉结不足一寸,怀红警惕地大声喝道:“胆敢再往前,必取你性命!退回去!”
凌渡深低沉地笑笑,手指‘轻轻’拨开枪头。
“草民本想携府内公子游历四海,中途因鬼怪异事被迫终止,银票也全然不见。换作这位姑娘经历此事,若是不寻官衙主持公道,草民又该去寻何人呢?”
“……”
“寻公道可以,但不能越界!其心可疑!”
“鬼官啊,啧,你的婢女叫人吵得耳朵疼得很,能否让她先退下?”
怀红瞪圆眼睛,指着凌渡深浑身颤抖,气得说不出话。
“下去。”
“是……”
恭敬转身,临走前恶狠狠瞪着凌渡深,似乎出了这个门就要将她剥皮拆骨教训一番。
反观萧然头回见着大名鼎鼎的萧空,眼睛都看直了,一时间忘了凌渡深存在,擅自越过轮椅所在位置靠近萧空。
“公子,你家娃儿还在等你回去。”
萧然突然惊醒止住脚步,晃晃脑袋,摊开手掌心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美色诱惑到,“不可能……不可能……”
凌渡深轻轻哼了一声,继续滚动轮椅。
“今夜冒昧前来,我想问……”
“唰!!”
躲在黑布背后的丑媳妇终归要见婆婆,凌渡深第一反应竟是慌乱捂住双眼,猛地低下头,空出来的手快速挪动轮椅不断往后倒退。
“神……先生?”
轮椅倒退一尺,萧空逼近一尺,不紧不慢地跟着轮椅挪动脚步。
“嘛呢!不许靠过来!否则我会……我……”
“你会怎样?嗯?”
恰巧,倒退的路径横生一条通天柱子,使得凌渡深退无可退。“说啊?方才嘴皮子不是很利索么?成哑巴了?”萧空扳正错开的脸庞,直勾勾地审视那双幽深暗红的瞳孔。
“不怎么样!放开我!”
“嗯?!”
膝盖强行分开凌渡深合拢的双腿,欺身压着,呼吸交错,锐利的眼神上下扫视凌渡深现今的模样,看还不过瘾,大拇指甚至像大风席卷大地重重压过她的嘴唇。
“告诉本官,这次又玩什么把戏?”
“拿开!吾平生从未踏过千灯镇,与你更素不相识……唔!唔!”
干涸、起皮。
待心里稍稍平复后,凌渡深忽而涌起数不尽的难过,狠话堵在喉咙吐不出去咽不下去,只得侧头,“今夜无礼,饶尔一次不得有下回。”
萧空用指背一点一点滑过凌渡深的眉峰,“小骗子啊……你可是在怪本官?那婚约从不作数的,麻痹他们警惕的权宜之计,好借此调查你父母逝世真相罢了。”
“……”
这时,萧然暴怒:“什么?你原是在耍老子?神使,你莫要被这妖女三言两语迷惑了心!她敢骗我们王府,也能骗你啊!”
“神使?”
“很好,来头不小,眨眨眼就在鬼界当真高的官,莫不是被别的鬼迷的丢了三魂七魄,回来居然不肯认本官,是么?”
凌渡深呼吸急促,好不容易按住作乱的膝盖:“吾确实不认识你,谈何不肯认你?!”萧空的手指却趁着嘴唇张开述说时,一把扣入,似是仵作检查躯体里里外外翻看。
“拙劣,至今不肯与本官相认可是有苦衷?是否有恶鬼欺负你,逼你不能与本官相认?”
“……”
常年习武的指力不是柔软的舌头能匹敌,除非凌渡深舍得动用鬼怪能力对付萧空,萧空见自己如此作为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越发嚣张,侧身弯腰整个人依偎在凌渡深身上,赖着不愿动弹。
“欢迎回家,凌渡深。”
“……”
“家,什么家!?”萧然跳脚,也撕开自己头上的伪装,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想扯开两个叠在一起的身影好要个说法,他可以不要女人,但不代表女人有资格不要他!!
这不纯纯给他戴绿帽子了吗?!
还是被一个鬼!一个女鬼!抢走他的未婚妻,还当着他的面搂搂抱抱,简直成何体统!?
荒谬!!!
腾空变出一件极为宽厚的大衣披在萧空肩头,再拢拢未曾盖严实的衣角,凌渡深搂紧怀中的人儿才分出心神望向萧然。
“滚。”
气在头上的小少爷自是不肯,非得走。
“怎么认出我的?”
“千灯镇外。”
凌渡深撇撇嘴,敢情自己一路上想的措辞与伪装,尽白干了。那街坊电视机播放的古装剧,不都戴个围巾面具就不认识了么?怎么到她着,面具面罩都不管用,变了面貌都还能认得……
萧空,比鬼可怕。
“你未曾望过我如今模样,你不应该认得出我。”
“你猜。”
“不猜,快些说与我听。”
屋外鸟儿稀稀拉拉啼鸣,佳人势要在沉默挖掘黄金。
“罢了,空儿既不肯说那我便等到空儿肯说的那日。”
萧空挑眉:“空儿?没大没小,回鬼界一趟被老鬼上身了?”
“说不定呢。”
“够了!你们两个奸夫……!”余下的话语化作尘埃,几经辗转,咽回自己喉中后再也发不出声,发痒作呕,代替话语的是喷涌的血浆。
萧空靠在臂弯里百无聊赖,当她无意中触碰到冰冷肢体时感受到体形反而比往常更为瘦削,隐忍地埋首怀中,凌渡深厚厚的胸口边三四层衣服渐渐由浅黑变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