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星痕村外,迷雾沼泽边缘。
夜色如墨,唯有几颗疏星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沼泽上方弥漫着灰白色的浓雾,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空气中混杂着水汽和腐烂植物的怪异气味。
夜泽独自一人,按照约定,来到了“回音集市”。
说是集市,其实更像是一个临时聚集点,几顶破烂的兽皮帐篷散落在沼泽边的干地上,微弱的篝火摇曳,映照着几个模糊的人影。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脸上戴着半边乌鸦面具的人站在最大的那顶帐篷前,正是鸦语者·玄影。
他的身形瘦削,斗篷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闪烁着精明光芒的眼睛,如同暗夜中的寒星。
“夜泽统领,很准时。”玄影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
夜泽没有多余的废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皮囊,扔了过去。
皮囊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玄影伸手稳稳接住,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他将皮囊揣入怀中,然后从斗篷里掏出一张用某种发光兽皮制成的卷轴,递给夜泽。
“这是你要的线索。”玄影说道,“那块金属板,是用我们称之为‘二代星语’的技术加密的。
要激活它的阅读模式,需要特定频率的声波。
卷轴上记录的,就是这个频率的波形和一种简单的模拟方法——用中空的植物茎秆制作一个哨子,按照上面的图谱切削吹口和孔位,就能吹出这个声波。”
夜泽接过卷轴,展开一看。兽皮卷轴上用一种特殊的荧光墨水绘制着复杂的波形图和一个哨子的结构图,线条精细,标注清晰。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将内容记在心里,然后将卷轴收好。
“合作愉快。”夜泽微微颔首。
玄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和夜泽统领做生意。
这‘回音集市’,可不是随时都能找到的。”说完,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滴,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帐篷,帐篷周围的篝火也随之熄灭,整个“回音集市”瞬间消失在浓雾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夜泽没有停留,转身离开了沼泽边缘,朝着启明峰穹顶的方向赶去。
次日清晨,穹顶内发光蘑菇林西北的废墟旁。
夜泽找到了一根合适的、中空的“银管竹”——这是他们在穹顶内发现的一种植物,茎秆坚硬且内部中空,是制作简易工具的好材料。
他按照卷轴上的图谱,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切削着竹管的吹口和几个音孔。
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每一刀都恰到好处,不多时,一个外形简陋但结构符合要求的竹哨子就制作完成了。
他拿起竹哨,放到唇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吹出。
一阵极其尖锐、却又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声音从哨子中传出,如同某种远古生物的呼唤,在寂静的废墟中回荡。
这声音并不悦耳,甚至有些刺耳,但夜泽能感觉到,声波在空气中以一种特定的频率振动着。
他一手拿着竹哨持续吹奏,另一只手拿起那块从废墟中找到的神秘金属板。
金属板入手冰凉,表面布满了复杂难明的符号。
当声波持续不断地作用在金属板上时,金属板表面的符号开始微微发亮,先是微弱的蓝光,然后光芒越来越盛。
夜泽心中一喜,知道玄影的线索是正确的。
突然,金属板猛地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夜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光芒散去后,金属板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在它前方的空气中,却凭空投射出了一片模糊的光影——那是一段破碎的影像日志。
影像极其不稳定,闪烁不定,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还伴随着大量的雪花噪点和扭曲的线条。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影,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他的身形高大挺拔。
“……坐标XXX,XXX,生态穹顶初步建成……能源供应不稳定,‘生命熔炉’的核心温度始终无法达到预期……”一个温和而疲惫的男声从影像中传出,断断续续,“……我们是‘生态工程师’,我们的使命是为‘播种者计划’打造一个稳定的生态摇篮……这里的环境比预想的更恶劣,本土生物的适应性超出了模型预测……”
影像画面切换,出现了穹顶内部建设初期的景象:巨大的机械臂在搬运岩石,穿着同样白色长袍的人们在忙碌地调试着各种仪器,远处的天空似乎还能看到能量护盾的光芒在闪烁。
画面中充满了艰辛和忙碌,但也透着一股对未来的希望。
“……‘生命熔炉’是穹顶生态系统的核心,它能调节大气、水循环,甚至……孕育新的生命形态……必须保证它的稳定运行……”
“……警告!能量过载!核心冷却系统失效!
……”
影像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画面扭曲变形,那个男声也变成了惊恐的喊叫。
接着,“滋啦”一声,影像如同被打碎的玻璃,瞬间碎裂,彻底消失了。
金属板前方的空气中,只留下了一串缓缓旋转的、由光点组成的坐标符号,清晰地烙印在夜泽的眼中。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夜泽身后,正是羽蛇女王阿斯塔娜。
她不知何时到来,也不知看了多久。
当影像消失,坐标浮现的那一刻,一直面无表情、如同冰雪雕琢般的羽蛇女王,眼神中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她那双金色的竖瞳猛地收缩,身体微微一震,仿佛被投入了石子的平静湖面,荡起了层层涟漪。
她望着那串坐标符号,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些尘封在血脉深处、连她自己都快要遗忘的古老记忆,似乎被这段破碎的影像和那个名字——“生命熔炉”,彻底触动了。
夜泽转过身,看到羽蛇女王复杂的神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串坐标记在心里。
他知道,这段影像日志,以及那个“生命熔炉”,或许将揭开更多关于他们祖先和这个穹顶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