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佳肴:肥鸡烧鹅、嫩笋鲜鱼、晶莹的虾仁、油亮的青菜,还有一壶闻着就醉人的桂花酿。
张尹含此时已然改头换面,脱下囚衣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水绿色襦裙,上面还绣着精致的兰草花纹,长发被松松挽成个随云髻,簪了支素雅的银质兰草簪,碎发垂在颊边,添了几分柔和。
此时,她正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一只手抓着鸡腿,另一只手还不忘往嘴里塞了一块芙蓉糕。
穿越这几日要么在原始森林暴走,喝冷水吃饼干。要么在牢里啃馊饭,可把她馋惨了。
她吃得腮帮子鼓鼓,满足地眯起眼,觉得穿越以来就数这一刻最舒坦。
酒足饭饱后,她突然想起来跟她牢房一墙之隔的秦颂。那个跟她一样被冤枉坐牢,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秦少侠。
如今自己在这里好吃好喝,他却还在监狱里受苦,这事儿…好像有点不仗义。
更何况秦少侠还曾许诺过若有机会要带她出狱的,现在自己率先出狱了,怎么能抛下秦少侠呢?
她放下鸡腿,油乎乎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眼珠一转,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来人!”她扬声道,努力摆出几分世外高人的架势。
那个负责伺候她的杨婆子赶紧推门进来:“仙姑有何吩咐?”
张尹含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始忽悠:“方才我用膳时,忽感天地气机流转,明日求雨之法,恐有阴煞干扰,需一命格清贵、阳气充沛之人立于巽位护法,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杨婆子听得一愣一愣的,连忙问:“仙姑所言极是!却不知该去何处寻这等贵人?”
张尹含掐指一算,眉头微蹙,仿佛真的在感应天机:“巧了。与我一牢之隔的那位秦公子,是我新收的弟子。我观他面相非凡,乃潜龙在渊之相,正是最佳人选。速去禀告知府大人,将他请来,需沐浴更衣,斋戒……呃,斋戒就不用了,赶紧带来便是,莫误了时辰!”
秦少侠就委屈你暂时做我名义上的弟子吧,一切都只是为了救你出狱而已。
婆子虽不懂什么巽位潜龙,但“仙姑”的话如今在府衙里颇有分量,她不敢怠慢,连忙跑去禀报。
秦颂正靠着阴湿的墙壁闭目养神,牢门外突然传来锁链的哗啦声响。
他抬眸,只见那平日里凶神恶煞、动辄呵骂的狱卒,此刻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秦公子,您请。”狱卒开了门,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他的目光在狱卒谄媚的脸上扫过,这反常的态度……他心下顿时了然。
除了那个胆大包天、自称要去“求雨”的张尹含,还能有谁?
没想到,她竟真能说动知府大人。
他故意道:“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狱卒忙不迭地解释:“是仙姑特意吩咐的!说您是她新收的弟子,命格清贵,有潜龙在渊之相!要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热水和新衣裳都给您备好了,您这边请!”
“潜龙在渊?”秦颂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他站起身,拂了拂沾了草屑的衣摆。“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他暗自思忖,潜龙在渊之相么,莫非这张姑娘真这么厉害能观相,知道他真实身份了?
如今他真是越来越好奇了,这位张姑娘,究竟是真有几分本事,还是纯粹胆大包天、信口开河。
不久,厢房门再次被推开。
秦颂一踏进房门,鼻尖就先被一股浓郁的香气勾住。
他的目光在满桌佳肴上停留片刻,只见雕花木桌上:红烧鱼泛着油亮的光泽,汤汁裹着鱼肉,看着就鲜嫩入味;清炒时蔬翠绿欲滴,还带着热气;最诱人的是那碗老鸡汤,金黄的汤色,热气袅袅,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张尹含正坐在桌边,穿着水绿色的襦裙,见他进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颊边梨涡浅浅,眉眼灵动。
她指了指满桌的美味佳肴,语气欢快:“快吃吧,这些都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秦颂三步并两步在对面坐下,筷子已抄在手中:“张姑娘真是活菩萨——又是捞人,又是管饭。”说罢便埋头苦干,吃相虽急却不显粗鄙。
张尹含见他如同饿虎扑食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下暗暗思量,我刚才虽也是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但比之秦少侠可温婉多了。
“你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张尹含嫌弃地递过去一杯水。
“唔…真香!”他感叹着,手上动作却不停。
她看着对方风卷残云般的架势,语气里带着几分“看吧,我没骗你”的悠然,自得道:“说了吧,我会带你出来的。”
秦颂闻言,终于从满桌佳肴中抬起头来。窗外天光正好,将他整个人照得清晰分明,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成高马尾,因满足了口腹之欲,此时眉眼舒展开来,愈发显得朝气蓬勃。
他生就一双极好看的眸子,瞳仁黑亮,像两丸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
此刻,这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正漾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张姑娘果然厉害,言出必践。”
他话音刚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皱了皱眉:“不过我有点奇怪,为何那狱卒说你是我师父,我竟不知自己何时成了张姑娘的弟子?”
秦颂说罢,目光直直的望向她,不闪不避。
张尹含干笑一声,下意识避开了他那过于干净透亮、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她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结果差点呛到:“咳……这只是权宜之计,你以为知府大人凭什么轻易放你出来?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她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重新瞪回去,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顿了顿,又小声找补:“再说了,后日法坛上,总得有人帮我拿拿东西、站站位置吧?白请你吃这么大一顿饭,让你出点力怎么了?”
秦颂看着她强装镇定却微微臊红的脸颊,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拉长了语调:“原来如此——是‘权、宜、之、计’啊。”
他这刻意放缓的语调让张尹含顿时气结,她杏眼圆睁:“做我的弟子很吃亏吗?你看,有吃有喝,还能出狱!”
她掰着手指细数,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少年,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这桩买卖怎么看都是你赚了!”
秦颂不置可否,给自己盛了碗汤。老鸡汤炖得金黄清亮,入口鲜醇,温热的感觉从喉间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日在牢中积攒的寒意都被驱散了几分。
待那口暖意妥帖地落入胃中,他才抬眼,像是随口一问:“你是怎么做到的?让那知府对你言听计从,还奉为上宾。”
“这个嘛,”张尹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颇为自得,“自然是利用我聪明无比的脑袋。”
她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如何观察云层、风向,得出要下雨的结论……“总之,就是让他相信,后天一定会下雨。”
秦颂安静听着,一针见血直言道:“所以,后日若不下雨,我们岂不是要一起掉脑袋?”
“呸呸呸!”张尹含瞥了他一眼,煞有介事地连啐三口,仿佛要驱散这不吉利的言辞,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高深莫测的姿态,“我看过天象了,十拿九稳!就算...万一失手,”她挺直腰板,拍了拍胸脯,“为师也有法子护你周全。”
秦颂失笑出声,他竟被一个来历不明、年纪相仿的女子自称“为师”?倒是头一遭,这感觉……颇为新奇。
见他默不作声,张尹含自觉被小瞧了,轻哼一声,抱臂扬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本姑娘的本事大着呢,定让你开开眼界!”
秦颂眸光微动,忽然起身整了整衣袍,朝她端端正正作了个揖。抬眸时,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子在水里,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却又莫名掺着一丝认真:“那就...全仰仗师父了。”
夜已深,万籁俱寂。窗外只有偶尔响起的更梆声,以及风吹过屋檐的细微呜咽。
厢房外看守的丫鬟早已熟睡,张尹含躺在铺着几层棉絮,却还是膈应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完全无法入睡。
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眯着眼估算了一下时间——撑死了也就晚上八点多!
没有手机刷(没网板砖一块)、没有剧看,真是憋得人心里发慌。
放在以前,这个点她或者刚吃完外卖,正窝在沙发里刷剧打游戏,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现在倒好,四周黑灯瞎火,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除了睡觉,简直无事可做!
她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借着从窗纸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到床尾,从一堆杂物的最深处,小心翼翼地拖出了她的背包——这可是她在古代唯一的 “现代念想”。
背包里物品如下:手机一台、耳机一副、充电宝一个、折叠式小型无人机一台、以及配套的小型喷洒装置和那块宝贝便携式太阳能充电板,瑞士军刀一把、三合一天气预告计、天气预报瓶吊坠,一些急救药品、一包巧克力、洗漱包。
“幸好……这次也带着你。”她轻抚着无人机的金属外壳,心中稍定。
这是她使用过多次的装备,性能可靠,续航能力强,没想到成了她在这古代世界翻盘的利器。
在大学期间她就学习考取过无人机驾驶证,偶尔也会兼职给一些农场主无人机洒洒农药、人工降雨,赚赚外快。
此次旅游途中她正好答应了某农场主帮忙无人机洒农药,可惜半路上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丰朝。
而这台无人机及配套的小型喷洒装置也是她在府衙前敢跟知府大人夸下海口,笃定后日必将降雨的的原因,除了天气预报瓶吊坠的预示外,她还有无人机可以进行人工降雨,双管齐下她就不信这雨还落不下来。
月光缓慢移动,窗外的影子拉得更长。
一阵困意终于袭来时,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居然才刚过十点!
“真是……古代健康作息……”她嘟囔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我会努力码字的[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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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新收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