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她说出这个字的一瞬间,乌鸦像是怕她反悔,立刻把她推进了剧情里。
她似乎是在一台轿子上,摇摇晃晃,面前红盖头在脸颊上擦来擦去,粗糙的质感刺的她汗毛竖起。轿外锣鼓喧天,祝香携双手被捆绑在身后,腿脚不听动作似乎失去知觉,只能被迫保持着一个端庄的姿势坐在硬邦邦的木板上。
要是还不清楚现在的处境,她就真的是把脑子摔坏了。
看来是系统招来的乌鸦救下了她,虽然不至于摔死,但在祝香携昏迷的时候,被毒山里的歹人捡走,然后……
祝香携使劲甩了甩头,终于把红盖头弄掉。
红艳艳的粗布上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囍”
祝香携眉心狠狠跳了一下,尝试调动法力却失败了。空气中似乎流通着某种物质,只要她稍微将灵气从丹田运出,就恶鬼似的,飞快给吞噬干净。
难怪就连修仙之人都不进毒山,这座山,恐怕是真的会吃人。
凡人,仙人,妖人,来者不拒。
状况比她预料的糟糕多了,祝香携心里着急,一边不信邪的挣扎手腕上的麻绳,一边喊叫:“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她一出声,轿帘还真被掀起来了,强光猛然刺入眼睛,祝香携眯起眼睛。
只见一个满面胡渣的男人,骑着马,似乎是送亲的,不明所以的瞪了她一眼:“安生点嫁过去,梁家不会亏待你的。”
祝香携懒得和他废话:“再不松开我,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男人轻嗤一下:“幺幺,你数数你这些年吃了张爷家多少粮食,他把你这妖孽养到这么大不容易,你也可怜可怜他,别再拖着他老人家了……”
“你叫谁?”祝香携打断他。
“好好好,不叫幺幺,那叫你梁家小媳妇行不?”男人失去耐心,放下帘子前还不忘警告她:“再敢跑,就真把你腿打断,抬也要把你抬进梁家。”
帘子落下的一瞬间,祝香携就狠狠撞向轿子内壁,整个轿子猛晃了一下,差点儿侧翻。
“小婊子你找打是吧!”
祝香携继续撞击,没两下,随着一阵惊呼,轿子像个烫手山芋一样被人扔下。祝香携措不及防磕在本就狭小的花轿楞上,额头一凉,鲜血立刻喷涌而出,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
女孩睁不开左眼,半边脸染的鲜红,没等她挣扎着坐起来,男人粗壮的手就破开了原本被封死德轿子门,将她拽出来,二话不说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女孩脸上。
“啪!”
祝香携长这么大别说被打,磕磕碰碰都几乎没有,实打实挨了一耳刮子,整个人懵了一下。
愣神中,一股气血上涌,她只觉得脸皮滚烫,呼吸困难,原本麻木无力的腿脚也被后知后觉的怒火彻底激活。
深山里待了半辈子的男人过于高大,压根看不见祝香携的表情,只知道自己一巴掌把这披着人皮的妖怪打服了,更加不管不顾,一把抓住女孩仅簪了一朵红花的发髻,狠狠扯着,大步向前走:“既然你不想坐着进梁家,那我们就走着去!”
没扯动。
“……”男人僵住了,似乎迟疑了一下眼前女孩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劲。
鲜血从女孩下巴滴落,男人恼怒间反手将头发向下扯去,迫使祝香携抬头看着他。
双手被反缚,祝香携整合上半身犹如一根被绷紧的弦,肌肉爆起,血汗交错从脸上留下,眼眶一圈诡红内外布满血丝,怒目圆睁,状如厉鬼,吓的男人赶忙松手。
祝香携极快一脚踩了下去。
下一秒,随着一声闷响,男人右腿反向扭曲,反弓成极其诡异的形状,尖锐的疼痛让男人尖叫着后退,但祝香携却又紧接着踩上了第二脚。
“啊啊啊啊——!”
男人的一条腿骨就这么被她活生生踩断了。
还没等他倒下,祝香携脚背一勾,卡住他脖子把人带起来,滞空的一瞬膝盖用力砸在他脸颊上,五大三粗的男人被怼飞出去,滚了几圈,痛苦的嘶吼着吐出一口血,混着一颗牙,滴溜溜打转。
祝香携暴怒之下出手没有分寸,战况惨烈,震的在场另外两人不停发抖。
“滚过来!”祝香携喊他们。
两人四目相对,慌忙跑过来,手足无措的原地打圈。
祝香携被他们转的眼疼,冷下脸:“把绳子给我解开。”
绳子被四只手胡乱扒下,祝香携活动活动手腕,看着蜷缩在地不断抽搐的男人。
她还处在大怒和报复的快感中回不过神,放松下来后脸上居然出现一丝茫然,看向旁边一动不敢动的两个轿夫身上。
说是轿夫,这毒山里本就没几个人,不过是顺手把山北面的姑娘抬到南面,混口饭吃而已。
这毒山里,谁不知道村长张大爷家养了个妖怪。
如果不是粮食给的多,他们也万万不敢抬只妖怪走这悬崖鹤壁,现在好了,他们可算是亲眼见了,哪个新娘子能有这么大力气,直接卸了山里最壮的哥的腿。
妖孽果然是妖孽,恐怖如斯!
眼见妖孽一双桃花眼又看过来,两人怕的不停后退。
祝香携问他们:“我叫什么名字?”
一人:“不知道不知道!”
另一人:“不认识不认识!”
祝香携猜他们俩也不知道,在场唯一知道点有用东西的人……她瞥了一眼疼到昏厥的男人,无意发出一声冷哼。
已经被她打的半死不活了。
她换了个问题:“我问你们,你们说我是被村长养大的妖怪?”
一人连忙:“不是不是,您是七彩仙子,您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是妖怪!”
另一人跟上:“不是不是,您是武林高手,恁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是妖怪!”
祝香携没耐心了:“你们到底说不说。”
“说说说!”两人头低的快要掉在地上,声若蚊蝇:“南北两个村的人都知道,张村长家养了个女妖怪,今天……”
今天出嫁。
他悄悄看了眼一身红衣,头顶鲜血,看似年纪轻轻的妖精新娘子。
祝香携个性高傲却天生怒象,不说话眉间也凝聚着股冰冷,眼下一身红衣,半张脸也凝固着红色,偏偏又有着张美艳至极的脸,嗔怒起来,叫人又惧又忍不住去偷看。
祝香携却在疑惑,怎么她就成了村长家养大的妖怪了?
和妖精结婚,梁家的人也不怕变异。
“然后呢?”
“然后又说,您不想嫁人,新婚前夜出逃了,幸好在野水涧被人捡到送回来了,丹您中了麻痹散一时清醒不过来,张村长说,就算是捆起来,晕着也得嫁过去,所以……”
“不用说了。”祝香携算大概明白了。
应该是那个叫幺幺的姑娘逃婚了,而张村长家收了彩礼不好毁约,就把恰好掉进毒山的“不速之客”伪装成幺幺,换个衣服,戴上花,打算就这么不明不白把她嫁过去充数了。
幺幺,是个妖怪。
祝香携:“梁家会愿意娶一个妖怪?”
“原本吧,是不怎么愿意的,”两人哆哆嗦嗦地说:“但梁家的独生子,先天不足,这辈子应该是娶不上媳妇的,香火也大概断了。梁家两口子也是没办法,都说妖精的寿命是人的百倍不止,就想娶了您,看能不能给……梁家少爷延寿。”
荒唐。
她们修仙,都讲究一个命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倘若那梁家公子当真活不过娶妻生子的年纪,别说娶妖精,娶神仙都没用。
祝香携又观摩着这两人的神情,确认他们知道没有说谎,不再多费口舌。
他们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但眼下她法力使不出来,青山剑也丢了,不能御剑,这山中又遍地毒草,她该怎么办做?
“毒山的出口在哪?”
两人异口同声:“梁家后院!”
祝香携狐疑的看着他们两个,后者连连摆手,发誓自己没有下套。
“真的真的,梁家后院有一处地窖,地窖里有一条专门通向外界的小道,这是毒山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祝香携反问:“即然有通道,为什么你们不出去呢?”
两人面面相觑,仿佛祝香携问了个傻问题,“因为那条通道贝仙人设了法术,根本出不去啊。”
法术?
祝香携仰起头,放出灵气去感知,果不其然,被吞噬的灵气似乎并没有离她太远。
她现在站在半山腰,眼前的毒山看起来山清水秀,没有半分她和蔡安宁御剑上空时的阴雨绵绵,失去了压抑黑云的遮盖,任修仙之人也看不出这毒山之中,其实所以一处难得一见的世外桃林。
毒山,毒山。
祝香携再次仰起头,似乎努力的想要看破那似乎不存在的界限。看来,这毒山的上空,有一道十分厉害的结界。
即如此,她还真有必要去那梁家走一遭。
“你们两个快带他去医治吧,再晚,他就真的别想要这条腿了。”祝香携从泥土地上捡起沾了灰尘的红盖头,示意他们赶紧走。
两人如获大赦,架起男人就要往来路跑,却又被祝香携忽然叫住。
女孩走到他们身前,男人骤然腾空,腿和牙根的疼痛让他无法安心睡去,失学过多也让他头脑发晕不太清醒,恍恍惚惚间,他知道那个美丽的妖怪在用漆黑的眼睛盯着他。
男人刚想摆出凶狠的表情,响亮的一耳光扇在脸上,扇的他分不清东西南北,眼睛都睁不开。
“这是还你刚才那一巴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