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昼看完名单,心里有了数,说道:“古希腊的‘九缪斯’主司艺术与科学,常出现在神明和英雄的面前,所以只对与神明相关的神使做出改变。九个女人出现时,手上会拿着代表她们身份的象征物。”
他掰着手指,一个个数着:“铁笔与白色蜡板,书卷与桂冠,长笛与花篮,七弦琴与常春藤,竖琴,悲剧面具,喜剧面具,头戴面纱或者拿着天球仪。”
距离082说的30分钟倒计时越来越近,许昼:“至于他们为什么代表混沌,文字游戏当然跟混沌毫无关联,但联系实际,我们会发现,这几个职业与混沌再贴切不过了。”
“卖书的,理想国哪里有卖书的,医生,理想国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医生,神使,暂且不说,法官,有德才兼备系统的把持,还需要法官断案吗?”
你真的是医生吗?是也不是。卖书的?是也不是。法官?是也不是。
“至于最后一个恰巧经过的人,我的猜想暂时不便透露,但我已经知道第六个会是怎么样的人了。”
罗英俊听的一愣一愣的,“什么样的人?”
许昼嗤笑一声,“满嘴胡说八道,却坚信自己的胡说八道能是真的——”
“我这样的人。”
【赫尔墨斯,去找女爵,计划开始了。】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小麻雀隐入黑暗中。
此时两人站得离紫光笼罩的区域很近,许昼飞快地说:“打个报备,之后有人要是问起,就说我这次是不得已进去的,里头抓了我的人。”
话音刚落,许昼抬腿向前,罗英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劲,或许是保护市民的心太过于强烈,他猛地抓住许昼的手,想把他拉出来,却被紫光一起带了进去。
【1:32:25】
082看着进来的两人,看了看表,歪着头,“哎呀,怎么多出来一个。”
许昼叹了口气,搂着罗英俊的肩膀,笑道:“多一个人,不对吧,你再数数。”
082挠挠头,真的听话地数了起来,1、2、3、4、5、6?数到6时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数到7和8的时候更是一下比一下迷茫。
他猛地看向人群,看着许昼的嘴角刺眼的笑,惊声尖叫:“怎么是八个人!”
一个正常的副本,需要参赛者、守门人以及保持副本进程绝对“合理公正”的规则宣读者。
九缪斯齐声宣读着副本准则,9道不同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震撼人心,“理想之塔副本准则其一,平衡即是一切的起点。”
九缪斯是德才兼备系统在082副本里的化身,由她们来维持这场副本的公正与合理。一旦出现不合理的事,九缪斯有权杀死任何人,包括守门人082。
但很显然,只允许6个人参与的副本,出现8个人是不合理的,这打破了规则的平衡。
严谨公正的九缪斯调查了一番,发现是最开始选人的时候,歌谣出现了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多选了一个人。
所以多一个人这件事的责任,由她们来承担。
“等德才兼备大人回来,我们会他禀告我们的失职,082先生,时间紧迫,请按流程继续副本。”
言下之意是,这边多出来一个的事我担了,那边多出来一个你自己解决。
九缪斯挥手,空旷的混沌之地缓缓浮现审判庭的模样,高位上出现由花藤编制的长桌,她们身姿灵动,不坐在主位上,而是靠坐在长桌旁,一女神开口:“接下来由我们代行正义。”
在古希腊,法律与司法为希腊城邦的基本原则,“梭伦法”作为古希腊雅典司法体系的基础至少沿用了三百年。在那时就出现了抽签选出的由6000人组成的陪审法庭——尽可能地确保判决的公正,符合全体公民的信念。
许昼观察着四周,他和罗英俊的位置正好处于审判庭的最中心,也就是被审判的位置,而082也站在他们身边。
082张开双臂,宣誓般地说着:“你们是谁?平衡是不容打破的,但是如果只是因为超出人数就判负,宣告你们的死刑,未免有失公正。按照流程,你们要告诉我,你们为何能代表混沌参赛。”
许昼放开捂住罗英俊嘴巴的手,压低声音:“等等,别报名字。”
一女神拨动竖琴,点了点头:“公正。”082暗自松了口气。
许昼立马意识到,在这个副本流程里,082与他们所处的是同一位置,都是需要被审判的。他环顾四周,先进来的六个人站在审判台的最边缘。
从他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模糊的六个身影。最高的那个身影见他看过来,往前走了几步,但还是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罗英俊待在许昼的身前,强迫自己抖得不那么厉害,极小声说着:“大清洗,他们是掌管大清洗的女神。”
或许罗英俊是出于好意,作为保护人民的[警官],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要站出来,而在未知的副本里,站出来往往意味着牺牲,那么他就要把自己知道的东西,或许有用的信息告诉活下去的人。
实在是个纯粹可怜的傻瓜呀。
知道大清洗的人出现在混沌领主的侍从面前,可不是一件好事。许昼暗自皱了皱眉,压低罗英俊的肩膀,压低他的帽檐。
耳朵灵敏的082立马捕捉到这一信息,他走上前来,“哦?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吗?正好我还没想好失败的惩罚呢?大清洗,好古老的词,不错,就用这个做惩罚吧。”
女神再次拨动琴弦,开口:“双方都了解的刑罚,惩罚方式合理。”
戴着面纱的女神用赞颂的声音说道:“082,时间不等人,那位大人来之前,可不想看到一切还没开始。”
082抓住机会附和道:“既然女神都如此提醒了,那么就分开进行吧。你们六个!”他打了个响指,那六个身影消失了。
“激动人心的入门考核开始了。你们的人变多了,获胜的概率就变大了,这对我太不公平了,就由我从你们之中选出回答问题的人吧。”
082自顾自地说着,激动着挥舞着手,转了一圈,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但这只是表象。082借着旋转和发疯一般的呓语,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许昼和罗英俊。
选择比自己弱的对手可以极大地提高获胜的概率。两个男人,中年和青年,一前一后。正常情况下,下意识的举动不会骗人,挡在前面的一定是身为保护者的存在,那么后者就更为弱小。
但是,我可是很慎重地在玩游戏呀。
前者身上穿着制服,即使反应过来压低身子,一闪而过,我也是看到了,身前的胸章,啊——执行组的人。那么就绝对不符合弱的范畴,但是,谁造成了这个一闪而过。
那个站在后面的男人。
也就说,这个站在后面的男人拥有敏锐的洞察力。来赌吧,是前面这个拥有登塔经验的戴帽子中年男人更弱,还是这个站在后面的未曾谋面、不知深浅的青年更弱。
或许压低身子只是巧合,082站定,咧嘴一笑,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站在后面的男人会是我在这场游戏里最大的阻碍。
而且,我可是082,82层的守门人,到得了82层的,到现在只有一个人。区区一个小小的执行组的人,还不足以做我的对手。
082举起手,盯着许昼的一举一动,看了一眼他按住罗英俊脑袋的手,缓缓开口。
“我选择那个戴帽子的——”
许昼咧嘴一笑,在082开口的一瞬间动手,将帽子戴到了自己的头上。话音刚落,帽子稳稳呆在他的头上,他举手笑道:“戴帽子的?哦,是我啊。”
女神点点头,拨动琴弦飞身上前,“双方选定代表,请告诉我,你的回答。”
许昼单手扶着帽檐,“毕竟涉及我的私人信息,还是不便在公共场合说,能找个地方单独讲吗?”
拿着竖琴的女神思考片刻,虽然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但仍符合合理的范畴,于是她点点头,“Ναι(应允)。”
随后两人便消失在原地,徒留呆滞的082和感觉脑袋凉飕飕的罗英俊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082咬牙切齿地怒吼着:“那个小子!”
从进副本,意识到人数不对开始,许昼就开始了他的表演。暗示可以分为语言暗示和非语言暗示,而在博弈里,语言并不是最好的暗示方式,微小的肢体动作才是。
人们往往会防备直接的语言交流,更倾向于分析对手的行为来得出结论。而这种通过思考得出的结论,往往会令人深信不疑。谁会怀疑自己努力的成果呢?这些小细节对面一定没注意到!这是我的机会!
082自以为抓住了许昼的破绽,却不知自己掉入了许昼精心编织的陷阱。在意识到人数不对的瞬间,082就想到要把选人的权力把握在自己的手里。于是他一步步推波助澜,问名字,引导惩罚加码。
而许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让罗英俊说出名字,压低两人的身形,不透露任何信息,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人的特征尽量统一,最好分不出选谁。然后再加一点迷惑性的暗示——许昼多次把手放到罗英俊的帽子上,他知道时刻注意着他们的082一定会看到。
帽子就像是一个高频出现的信息,不断地冲击着082的脑袋,让他不自觉地说出这样的形容——我选择那个戴帽子的。
对方是笨蛋也没关系,从082拿到选人的权力开始,从许昼把手放到帽子上开始,选谁就不是082决定的。082说选择戴帽子的,许昼就戴上帽子,没说戴帽子的,许昼就不动。
在082观察许昼的微动作时,许昼也在观察082的微动作。博弈的成功与否往往只在一瞬间,这代表着——
在082开口的一瞬间,许昼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