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月唇瓣翕动,眼中水光潋滟,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劝阻:“你……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废武跛足,这代价太重了……”
我看出她的犹豫与不忍,心中反而更加坚定。我决定了的事情,从来都不会轻易更改,尤其是为了我在意的人。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打断她的话,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尽管自己心里也对那未知的代价有些发怵。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语气轻快,试图冲淡凝重的气氛,“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厨娘,没有武功傍身,不也活蹦乱跳地活到现在了?再说,”我压低声音,带着点苦境土著才懂的调侃,“你看这苦境,有武功就一定能安全吗?也不见得吧?天天打打杀杀的,说不定我这没了武功,反而能远离是非,安心研究我的菜谱呢!”
我这番歪理似乎起了一点作用,缥缈月眼中的泪意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她看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看似普通、却总在关键时刻做出惊人之举的朋友。
安慰好她,稳定住她的情绪后,我便与她一同去寻隐春秋。既然做出了选择,便没有回头路,更无需拖沓。
隐春秋对于我的决定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他没有多说什么,在流书天阙一处静谧的密室内,仪式再次启动。
当《尽心篇》的力量如同冰冷的钢针,又似灼热的烙铁,强行闯入我体内,开始剥离、转移那本就与我无缘的武脉根基时,我才真切地体会到,缥缈月曾经承受的是何种痛苦。
那并非单纯的皮肉之苦,而是源于骨髓深处、牵连经脉根本的撕裂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刃在体内游走、切割,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烈的痛楚。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衣衫,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没有痛呼出声。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只能凭借一股不肯服输的意念强撑着。
在意识模糊的边缘,我脑海里闪过禄名封那张苍白而执着的脸。他是个深情的人,为了缥缈月甘愿牺牲至此。这份情意,沉重得令人叹息。但是……对不起,禄名封。我心中默念。比起你的愿望,我更在意缥缈月是否能够挣脱束缚,重现笑颜。她的意愿,她的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那仿佛永无止境的痛苦潮水般缓缓退去。我感到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清圣之气,自我体内流转而出,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了身旁缥缈月的经脉之中。
仪式终于结束了。
我浑身脱力,几乎站不稳,只能勉强靠在旁边的石壁上,大口喘着气。抬眼看时,只见缥缈月周身气息逐渐变得圆融饱满,原本因武脉尽废而黯淡的脸色重新焕发出光彩,那双眸子也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与神采,甚至更添了几分历经磨难后的沉静。
她真的……恢复如初了。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坚持仿佛都有了意义。一股巨大的欣慰和如释重负感如同暖流般涌遍全身,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强撑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眼前最后映入的,是缥缈月惊喜、担忧、感激交织的复杂眼神,以及她急急向我奔来的身影。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我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了下去。